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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风暴(中)

    蛙声嘶鸣,蚊群集阵,黑色的夜幕上点缀着一颗颗闪亮的星星,没有月亮,深邃阔显的深沉而又忧郁,一条贯通南北的银河里跳跃着一群群美丽的精灵,北斗七星的刚毅和稳健向我们指明了所在的方位,夜枭的声音在黑夜扩散,偶尔传来几声雁鸣,激起我们内心里深处的波纹,抬头凝视,一行黑色的斑点,迁徙在夜幕下面。大雁来了,远处的湖水在翘首在盼。一种新的欲望油然而生,低颈寻觅,草丛中的蚱虫爬过了躺在水中的脚背,耸耳倾听,咕咕的水声欢唱在干旱的麦地中间,一颗流星划过头顶上的天空,瞬间的光芒照亮了我们的眼睛。

    烂丁、穆萨、赖军兄弟所照看的麦田与我家的麦田在同一灌溉的几个相近的支流段上,一声吆喝,在麦地里转悠了一圈后的我们用手电筒的光束互相招呼了一阵,便陆陆续续聚拢在了田野中一个空旷而又干燥的坡地上,找了一堆干枯的树枝,燃起一堆火,火光闪动在我们眼前,火中袅袅升起的烟雾为我们驱散了身旁嗡嘘的蚊群,我们盘膝围看火堆坐了下来,打开了话茬聊起了天。村里村外、校前校后家中的父母亲戚,学校的老师同学都成了我们谈论的话题。高高兴兴的围着火堆胡谈乱聊了一通之后,因牵挂正在浇灌的麦田,我们带着一份依恋的感觉立起了身,扛着铁锹拿起了手电筒各自走向了自家麦田所属的灌溉支段口。幽暗的田间小路上散发着植物的清香,灌渠支段的水流潺潺,梦境般的恍然跌入了我大脑里的海洋,在星光的引导下,我看见了去年春灌时田野上的一片莽苍,我和jiejie的身影穿梭于夜幕下的田埂,两个人嬉笑与欢唱的声音回荡于深浓于色的夜空。一种淡淡的忧郁入侵了我的灵魂,思念的针刺痛了我的内心,晃晃悠悠,在田埂的延展中,我伸展着自己农家少年的脚步,在麦苗的簇拥下,摸索着自己青春的路。一切正常,水渠里的水不满不溢,轻轻松松的向前流淌,麦地里的水流也在静静的漫淌,没有散溢,牵挂的心稍稍有所松弛,不远处传来了烂丁大声呼唤的声音。前方灌渠截流的坝田上的一道豁口,水在拼命的向路上漫流,烂丁一个人应付不了有点儿着急了,呼唤我们前去支援,听到了烂丁的呼唤后,我扛起了铁锹,迈开了大步,流星赶月般的向他所在的方向赶了过去,路上脚底碰到了几个小土梁,差一点跌倒在地。当我气喘吁吁赶了过去时,赖军和拉西正在烂丁身旁用铁锹劈削灌渠坝上那几棵碗口粗般的白杨树的枝条,水流湍急,已经裂开了大约六七十公分的豁口,没有一些枝条或柴火填在中间截流,烂丁和我用铁锹掏出来的泥土根本在豁口里立不住脚,刚一下水便会被水冲走了,过了一阵穆萨也赶了过来,他所处的位置离烂丁所处的豁口稍远一段距离。穆萨跑过来时手里还提着个从半路上捡了个编织袋,看到了编织袋我们的紧张的心有一点儿松弛了,待穆萨撑开编织袋的口子,我和烂丁便飞速的向里面填土,不大一会儿工夫,编织袋里填满了土,我们三个人合力抬起了编织袋把它填在了豁口里,紧接着烂丁便站在了编织袋上,阻挡着赖军和拉西砍下去的树枝,防止随水流走,我和穆萨刚卖力的向树枝上压土,过了一阵子,水势减缓,树枝也被湿土压住了,我们四个人把烂丁从水里拉了出来,五个人却抄起了铁锹,飞快的掏起了湿土填向豁口,费了一阵工夫,豁口填满了,水流已经被截住了,唯有几个小空隙还在泥土下溢水,我们用铁锹在泥土上扎了一遍,促使湿土向下滑落,五个人轮流站在我们刚才扔上去的位置上用力踏了一阵,凝结实了,又扔了一些土,甩开铁锹拍了一阵,完全封死了溢流的水路,已经累的满身是汗,喘着粗重的气。躲开那片有泥的田埂,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待汗下去,呼吸均匀后,为防止其他地方溢流,我们又分散开了,站着看灌渠流畅,四处查询了一遍,待到一切正常,我们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村子里的灯火陆陆续续的熄灭了,一轮新月悄悄的挂上了天空,旷野里一片寂静,寂静的只能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夜露悄悄的下凡,我们的脊背上有了一种潮湿的感觉,重新把火生旺,我们找了一些枯干的麦秸秆围着火堆铺了一遍,大家轻轻的合唱了一阵歌:

    暖风轻轻吹哦

    月亮挂树梢

    美丽的夜晚噢星星真明亮

    ……

    歌唱完,我们五个人围着圈儿,贴着火堆躺在地上,头依着腿,腿垫着头的休憩了一阵子,而后,大家猜“石头、剪刀、布”,最后输的两个结伴巡视所浇灌的麦田。一夜漫长,我们用这种方式终于熬了过去,幸亏相安无事,到天蒙蒙亮时,所有的麦田都浇灌满了水。我们封好了麦田里灌水的口,放开了拦水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也没有惊动熟睡的家人,拉下了被子,退光了满是泥巴的衣物,倒头便睡。

    大姑妈哭哭啼啼来院子里找父亲的时候,也正在熟睡中的我被院子里的母亲和大姑妈痛苦的声音惊醒了,推开了被子,找了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穿上身,慌慌张张的光着脚板跑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从大姑妈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叙说里才知道早晨我们一个与小姑夫石金山住在同一村子里的远房亲戚来奶奶家报信说我们可怜的小姑妈昨天深夜里喝农药自杀了。

    meimei得了信早已经出了院门,到田野去通知到麦地巡视的昨夜淌了水的麦苗地的父亲。嫂嫂腆着个大肚子,搀扶着大姑妈和母亲向奶奶家中走去。我进了屋找了一双能穿的旧鞋子,在后面锁了院门,也赶忙紧随着他们向奶奶家中赶去。

    奶奶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有伯父张伏林,还有伯母何彩花,再加上我的两个堂兄弓辰庆、弓辰玉。他们有的已经愤怒的变了脸色,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正在默默哭泣。奶奶仰躺在炕头上已经哭晕了头,小表姐郭莹莹绻缩在炕拐角,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儿是我的三婶李清带着她的儿子明明从田地中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三叔张伏宝一个多月以前便丢下了他的家人出门打工去了,因为忙春播,大清早便把她刚满周岁的女儿娇娇交给了奶奶和大姑妈照顾,带着她的儿子明明到田地中去了,现在娇娇正在伯母何彩花怀中晃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大家一个劲儿的傻兮兮的哭,看着她的的母亲进了门,赶忙伸出了双手喊着让母亲抱。三婶回来后不大一会儿功夫,meimei弓燕陪着父亲弓伏强进了门。父亲进了门后先与那个名叫永国的远房亲戚握了握手,然后开始询问小姑子的事情。从永国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小姑妈死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