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生苦短
在豪猪的尖刺中穿出，迎面便能看到一座巨大的石城，石城灰白朴素，一半建在平地，一半建在山坡，像一只得了白化病的老年岩甲犀牛，静静的卧在旷野之上，向世人彰显着它的不屈和倔强。 石城之上没有旗帜，光秃秃的有如伊恩法师的头顶。好吧，我承认这不是个很好的比喻，因为伊恩法师的头上至今仍旧顽强的长着三根黝黑的毛发，不多不少。 任何一个城邦都应该有自己的旗帜和徽章，这样不仅能在战争中区分敌我，更能增强人民的向心力。连最小的只有300人的城邦——雅恩，都有属于自己的旗帜，那是一条喷着烈焰的红龙，和他们城邦‘很配’。我得说明，这个‘很配’并不是贬义词，因为在这个人口只有一个村规模的城邦内，确实曾经住过一只红龙。 商人告诉小法师，伊卡城邦确实没有自己的旗帜，因为他们不需要，如果伊卡人没有向心力的话，早在几百年前，这个城邦就应该空了。而如果真打起仗，也很容易区分敌我，远远来了一帮人，没有旗，还一脸穷酸样，肯定是伊卡城的人，没跑！！ …… 腥咸的海风夹杂着石灰的尘埃，灌入了克瑞斯的口中，让他再次的想到了之前‘吟游诗人’的歌声，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联想。一想到那歌声，小法师就像刚嘘嘘完毕一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哦，忘了，主角是不需要上厕所的，抱歉。 克瑞斯回头看向马文，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此时正在商队的斜后方，低着头、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僵尸，拖着缓慢的步伐，踉跄的走着。那把被他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珍宝——七弦竖琴，此时却被歌者单手拎着，垂在身体了一侧，与地面的距离只有一线之隔，再也不复往日的珍惜。 “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克瑞斯问向旁边的商人。他并不是有意要打击这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而是真心觉得这个世界很可能欣赏不了他的唱腔。 有时你根本分不清自己和这个世界，究竟谁错了，但是至少你得先把自己的胃填满，而《蜜儿娜的两张嘴》因为有两张嘴，所以更适合觅食，最主要的，它根本不太需要腔调的，只要歌词露骨且诱人，这就足够了。 “您这是为他好。”商人达伦回答道，不知是恭维还是真心。他同样转身看了一眼那位没了魂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最初我遵循他的意愿，交给他这把竖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把竖琴是您送给他的？”克瑞斯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送，是换，双方自愿的交换。”商人解释道：“商人追逐买与卖之间的利润，让有价值的物品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就像法师们追寻世界的本质一样。” 我不追寻世界的本质，克瑞斯在心里想道，我不关系这个世界是一张饼，还是一幅画，又或者画着饼的画。我只关系这张饼是否能吃，或者吃了是否会拉肚子。嗯，最后一点我也不关心…… “这个幸运的年轻人无意间得到了一枚高品质的魔晶石，显然这件有价值的物品并没有在能够发挥它价值的人的手中，整个伊卡城邦的人都无法发挥它的价值。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商人出场了。”商人继续说道：“我把这枚魔晶石从那个小伙子的手中交换过来，再将它交换给像您这样能发够挥出它价值的人，然后从中赚取一些小小的利润。” “那利润并不算小吧。”克瑞斯打趣道：“一把竖琴换一枚上品质的魔晶，换做是我，也很心动呢。” “这是马文本人的意愿。”商人将手摊开：“虽然伊卡城的人像您一样，认为我在这场交易中占了大便宜，虽然事实情况也确实如此，但是我却同样付出了不菲的价格。那把竖琴的价值是整整100枚黄橙橙的金币，虽然比起那块魔晶石来讲，大有不如，但是在伊卡城邦内，却没有第二个人会付出此价格。” “那把竖琴居然值100枚金币？”克瑞斯有些吃惊，虽然因为身为法师的原因，他脑海中对金钱的概念并不算强，但是已经走过许多地方的他却知道，这个价格已经称之为天价了，因为只需几枚金币，便已足够普通的一户农家一整年的花销。 “因为这把竖琴出自迪兰德城有名的制琴师柯克先生之手。”商人解释道：“琴本体是用王国西面一处叫‘迷雾森林’的地方出产的冷杉木制成的，您可能听过那个地方。” “听说过。”克瑞斯点了点头。我不光听过，我还去过；我不光去过，我还差点在那里壮烈了。 “而琴弦更是使用的馋了微量秘银的钢弦，这样才能保证音质的绝对纯正。那种琴弦可不是普通铁匠能做到的，柯克先生同样也做不到。这样一来，在人工上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所以竖琴整体做出来后，在价格上贵一些也就在所难免。”商人说道：“那琴声清亮优雅，单纯就琴本身的声音来讲，您不认为它值100枚金币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克瑞斯想道，尤其是看到它在‘吟游诗人’的手中。 “确实是把让人称赞的好琴。”克瑞斯这样对商人说道：“不过更需要称赞的是达伦先生你的…，嗯，道德素养。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我想更多的人会用一把不足它价值十分之一的残次品来敷衍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小法师的语气显得有些老城，这在他自己看来却很平常，三世为人后又经历过几次死亡边缘，心态难免会与同龄人有些许不同。 “人活一世，总归要有些追求，不是么。”商人颇为感慨的说道：“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终归不会如您一般长寿，也对那些神秘缥缈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也没有资格感兴趣。”达伦做了个自嘲的表情：“我只是想在追逐那些让我心动的美丽金币的同时，让我的灵魂不至于被它们所腐蚀。想必您也听说过，就在十几年前，王国都城奥格斯格内就有一位贵族没能承受住魔鬼们的**，将自己一家从上到下算上仆人，一共137人的灵魂都出卖给了魔鬼。” “确实听过。”克瑞斯的声音有些低沉：“侵入大陆内的三个魔鬼至今仍被困在魔法协会的半位面内接受惩罚，但是那些逝去的灵魂却变成了魔鬼眼中美味的灵魂幼虫，遵循着最至上的契约精神，我们法师对于这些灵魂幼虫也没有丝毫办法。” 这样的惨案在魔法帝国时期极少发生，那时的法师强大到震慑着诸多位面，他们不管你是否会饿死，是否有衣穿，但是却管你是否会信仰上层界或下层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如果你是信仰自己或是像‘维斯纳特人’一样，信仰一些特殊的处事法则，法师们却是不会去管的。而如果你能大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或者“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之类的话，那时的法师会为你热烈鼓掌。 对于黑暗的混乱时代不提，因为那时死在外族手里的人类不足人类自相残杀的十分之一。到了魔法协会时期，信仰有选择性的重归自由，这样的惨案也渐渐多了起来，诸多像克瑞斯这样的‘奥法尖兵’在大陆各处处理着这样或那样的事件，勉强维系着人类世界的稳定。 这个世界不像地球，这片大陆不止人类。 “是啊，我不想成为那什么灵魂幼虫，也不想去侍奉天堂山上那些发光的东西。如果我死亡，我只希望将自己归于这片大陆。”商人沿着剑尖渡口像远方的大海望了一望，笑着说道：“所以，加强自身精神文明建设很重要啊。” 克瑞斯听到这里大吃一惊，他定定的看着商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过来时，全国四个现代化实现了么？” 商人满脸疑惑的问道：“法师阁下，您说什么？” “哦，不，没什么。”克瑞斯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想多了。 …… 商队已经到达伊卡城下，在这里更能感受到这个城邦闭塞和苍凉。城墙陈旧崩裂，城门外包裹的铁皮也锈迹斑斑，但是守卫们那隐藏在兽皮之下、被海风洗礼过的古铜色皮肤、健壮的身躯、以及冷漠的眼神，无不告诉着世人——伊卡并不好惹。 在商人口中，克瑞斯知道伊卡城邦实行议会制，由七名长老和30名议员共同决定着这个城邦的未来。伊卡城邦虽然贫穷，但是人均寿命却很长，权利最大的大长老似乎已经有180多岁，这在普通人中极为罕见。根据克瑞斯了解，虽然矩华大陆上目前人类的自然寿命能达到140多岁，比蓝色星球上的人类更为长寿些，但是真正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却很少，更逞论是180岁。 商队到达城门口后，商人单独走向前，和守卫们进行了简单的交谈，守卫们对达伦颇为尊敬，毕竟商人达伦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大主顾，以及和外界交流的最主要的渠道之一。 守卫们并没有检查马车，显然对达伦十分信任，但是有一个像是队长打扮的人，却一直盯着克瑞斯，而且直皱眉头。 “法师？”守卫队长对克瑞斯问道。 “是的。”克瑞斯简单回答。 守卫队长皱了皱眉，毫无表情的说道：“伊卡城邦不欢迎法师，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