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选择的真实
“这世间最恶毒的谎言，就是被刻意截取的真实。”——奥托·冯·俾斯麦。 阿瓦隆舰桥指挥大厅里，被魔女谎言染黑的天使稳坐在高高的指挥席上，气定神闲，高傲的翘着二郎腿，他已经从魔女那里得到了暗之双生子的‘回应’：“哼，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吗。那么就开始吧，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布列塔尼亚！” 鲁鲁修·兰佩路奇斜靠在座椅上，嘴角微微下斜，英俊的脸微微扭曲了，透着让人不寒而粟的狰狞，他用阴冷的声音对四周战战兢兢的参谋们下达了命令：“所有地面部队，尽量携带工程炸药、燃烧弹，打开动态雷达。以坦能堡为轴线，将进攻宽度扩展到二十公里，南翼和北翼各部署四个装甲师，三个主力师部署在中央，第六师团做前锋，两翼保持钳形突出，步步为营清扫敌人的地道网。” 四周的参谋们听到这个命令还想提出意见，可在兰佩路奇阴冷的目光下，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兰佩路奇的策略很简单：扬长避短，以正克奇。既不在预定战场里和国防军进行机动战，也不和鲁鲁修这个战争诈术大师玩把戏。国防军之所以能在‘苍穹’里像水流般聚散自如，避实击虚，就是依靠这些四通八达的轨道，所以，斩断了‘沟渠’，‘流水’也将变成钳形攻势里的‘死水’。即使国防军一味依靠轨道网四散游击，骑士团也能以钢铁和烈焰为刀刃，在‘苍穹’里生生切开一条安全走廊，直接包围坦能堡，发动致命一击！ 兰佩路奇死死盯着作战地图中宿敌所在的古代要塞，狰狞的脸上写满了杀意：“那样一来，你也好你的GEASS傀儡们也好，不过是陷阱里的老鼠而已，布列塔尼亚！” 坦能堡城墙上，骄傲的恶魔也在昂首睥睨远处的宿敌，两个选择效死追随恶魔的骑士，也一左一右站在王身侧，用便携终端汇报敌军的动向。鲁鲁修冷峻的脸如大理石雕，嘴角微抿，静静聆听骑士们的汇报和判断，战场信息、骑士们的见解涌入他诡诈多端的大脑，渐渐形成了战法，他的声音宁静而平淡：“第一装甲师马上进入‘彩虹桥’。战略方面，以敌攻击轴线为中心，将防御面控制在六公里。第一阶段实施刚性防御，一旦敌两翼向中央收缩，就后撤并收拢战线。战术方面，注意敌人的动态雷达，步兵和粒子武器尽量运用掩体，装甲兵机动作战。” 事到如今，硬碰硬的死战已经不可避免，天使根本没隐藏战略意图，为避免骑士团火力造成巨大伤亡，国防军只能利用掩体来均衡步兵和装甲兵的防御能力，巨大的力量差距，迫使恶魔放弃了最专长的运动战法。 鲁鲁修昂首凝望远处正在展开的钢铁巨钳，平静的微笑起来：“哼，不愧是我的双生子。你终于开始运用从‘我们’那继承的力量了吗？不错的包围战术，那就来试试吧！兰佩路奇！” 天使似乎听到了恶魔的挑衅，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下令：“除零番队、刑天大队和三个空中师团外，其余空军，卸载悬浮翼，作为预备队投入地面进攻！近卫军的钢髅全部加入中央攻击群，归第六师团长指挥。所有炮击型KNIGHTMARE换装悬浮翼，同三个空中师团、斑鸠以及联邦旗舰编成战斗群，归藤堂指挥，支援地面进攻，向坦能堡推进！张铭、卡莲，你们跟在中央的地面主力军团后方，准备执行‘蒲公英’作战！” 在山崩海啸似的火箭弹雨下，骑士团首轮进攻部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这些联邦引以为傲的武器也充分证明了其优势：威力巨大，价格低廉，射程完全压过骑士团的身管火炮。可是现在，形式逆转了。骑士团炮兵插上了翅膀，再无需担心敌人炮火反制，制高的天空更是增加了射程，而战舰防空网可以保证身管炮从容发挥高精度的优势，炮击部队的机师们为这个命令士气高昂，纷纷摩拳擦掌，要将复仇烈焰倾泻到刚刚耍弄自己的黑色地鼠们头上。 兰佩路奇透过落地窗看着两艘领命而动的巨舰，和苍茫雪幕里密密麻麻的各型KNIGHTMARE，‘红莲圣天八极’血红的残影吸引了天使的目光，他狰狞扭曲的嘴角弯出骄傲的弧度：“如此之多的棋子，用哪一颗来将死你呢？嘿嘿嘿，就用你昔日最依仗的皇后吧。” “是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将军’了？”魔王微眯眼睛，遥望地平线上开始运动的巨舰和机群，也下达了命令：“塞克特，将所有炮兵分散到‘彩虹桥’里，把炮火引导权交给前沿步兵和钢髅，你来指挥第一航空师和火力旅协同防御。我的大骑士，凌云，你们负责滞缓敌人空军，如果联邦近卫军没攻击我们，别主动对他们开火！迪特尔，准备好‘腹语者’计划！” 大规模集群运用的火炮是名符其实的战争女神，能让钢铁和火焰的风暴瞬间席卷大地，吞没任何敌人。然而炮兵集中运用也有其弱点，那就是灵活性低下，容易遭到敌人火炮和航空兵的致命反击。所以，面对拥有空中高机动力和单方面压倒优势的对手，鲁鲁修选择了更加灵活的机动炮兵战术，由第一线同敌人短兵相接的防御者用精确坐标来引导火力支援，虽然将火力均匀分散到战线上会降低攻击力，但却提高了己方力量的生存力和防御效率。 “哼，只剩下最后一步可走了吗？那就来赌一把吧。”鲁鲁修将手里的指挥终端合上，转身对两个骑士行礼，大声道：“去吧，我的骑士们，我就站在这里。有你们并肩而战，是命运女神给我的恩赐。凌云，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杰雷米亚，你也一样。”圣婓低着头阴着脸，恶魔礼拜堂里留下的最后命令在他脑海里回响，而蓝发骑士不忍的别过了头，不愿让主君看到自己的脸，两人回了礼，一声不发的快步走下了城墙。 古往今来，曾有过多少强大英雄、无畏的战士，他们击败了所有阻碍自己的敌人，他们的力量足以让千百万人为之而颤粟，他们登上了世人只能仰望的王座，最后却往往败落于一个他们注定无法战胜敌人：命运。 如今，命运轮回，东欧的天空和大地开始为双生子的力量而颤抖。 领命列阵的骑士团空军开始拔升高度，天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KNIGHTMARE和战舰遮蔽，笼罩天际的钢铁大军层层错动，形成俨然有序的无边铁幕，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军队，此刻正在为一个人的声音而行动。 钢铁苍穹的核心处，鲁鲁修·兰佩路奇正站在阿瓦隆舰首甲板上，一身英挺的白色帝国将军制服被狂风扯得纷舞飞扬，他微眯着眼睛，凝视遥远地平线上黑点大小般的坦能堡，嘴角抿起，声音里透着骄傲和疯狂：“无论你还有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小丑可笑的表演而已。呵呵呵，哼嘿嘿嘿，对！这世上哪有什么正义？力量就是正义！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布列塔尼亚！” 席卷天空的钢铁风暴对面，坦能堡高大的城墙上，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却根本不在意远处即将绞碎自己的风暴，他扶着冰冷的城墙，微微垂首，面上满是宁静的微笑。 城墙下，一个个缠着红色袖带的妇女和孩子正在忙忙碌碌，这些民间志愿者们拼命搬运着弹药和伤员。沉重的火箭弹压弯了女人柔韧的腰，也坠得瘦弱的孩子们龇牙咧嘴，可是却没人抱怨，凌冽的寒风让她们的脸由白转红，又变成苍白，不时有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而后继者将倒下的同伴放在担架上，一声不吭的顶上了空缺，拼命工作。 黑色的恶魔斜垂紫眸，沉静的看着这些曾经为不能参军而哭泣、现在拼命在风雪中忙碌的孩子，这些呼喊他的虚假名字为他流泪的人们。片刻后，鲁鲁修抬起了头，将目光转到灰色天幕尽头的阿瓦隆身上，轻声笑道：“兰佩路奇，也谢谢你告诉了我，再卑微的生命也有属于自己的美丽和尊严。这份光辉如此美丽，任何力量，甚至GEASS也无法抹杀。” “你的心中只有黑暗，因为你永远不懂珍惜别人，布列塔尼亚，你和你的GEASS傀儡们注定要被我的力量碾碎！只要你回到地狱，这一切就结束了！”从娜娜莉、爱丽丝到对面那些着魔般作战的士兵，到底还有多少心灵被GEASS扭曲，为了魔鬼的残忍、憎恨和恶毒而牺牲？这个可怕想法如诅咒般，不停在天使心头缠绕，他的脸已经被极端的憎恨和暴怒扭曲，翻腾的杀意在他心头涌动：“这是为了娜娜莉！为了爱丽丝！也是为了所有被你践踏的生命、扭曲的心灵！！为了零之镇魂歌！！”天使的紫眸也被仇恨之火点燃了，如同嗜血猛兽的眼睛，让人颤粟。 “哎，兰佩路奇，我终于明白了。你的‘零之镇魂歌’的意义。哼，但我可没你那么滥好心。我的镇魂歌，只会给这些为了名为‘愿望’的GEASS而追随我的人们。”洛洛怯怯的、隐忍着悲伤和不安的冰紫色眼睛；生日宴会时为自己在风雪里吟唱歌谣的人民；最后，还有一路走来舍弃了名字、权位、自由、乃至挚爱，背叛了整个世界也要追随自己骑士，和宁可叛国也要来自己身旁的黑皇后，回忆如幕景般在恶魔眼前回放，他轻轻抬手按住了左胸：“因为，他们把自己最珍贵的事物给了我，那是比太阳更加温暖、明亮的东西，让我忍不住去追求，哪怕粉身碎骨。”从降生开始就一直撕扯恶魔心脏的疼痛和冰冷，已经快消散殆尽了。 “鲁鲁修，军队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待最后命令。”朱雀来到了鲁鲁修·兰佩路奇身旁，悲伤地看着朋友，将通讯器递了过去。天幕和大地上密密麻麻的KNIGHTMARE也将目光聚焦到了阿瓦隆舰首。 “大执政官，敌人已经展开，我们部署也就绪了。可是，这些人们要求您分配武器，他们要求参战。”塞克特走上城墙，来到了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身后，老将军声音让恶魔回过了头，他看到了城墙下黑压压的志愿者人群，恶魔笑了起来，一步步缓缓走下了城墙。 兰佩路奇拿过朱雀手里的通讯器，昂首环视四周静静等待自己发话的钢铁巨人们，一挥右手做了个命令手势，用嘶哑洪亮的声音下令道：“今天，有人指责我们为不义而战，可是骑士团的将士们，从日本到北美，从‘爱神战役’到‘解放日’，我们曾不倦不休的战斗，是为一己私利吗！是为压迫和权威吗！我们为何而战？！是为了人民的自由、福祉，为了正义！是我们，用勇气和牺牲，埋葬了奴役世界的暴君！！” “骑士团，万岁！自由，万岁！！正义，万岁！！！”在这正气凛然的宣告里，日本派机师们仿佛回到了往昔辉煌的日子，他们忘记了刚才的惨败，忘记了同属骑士团布列塔尼亚派士兵的鄙夷，也忘记了如今战争到底为何而起，只留下激动、高傲和对敌人的愤怒。 天使满意的抿起嘴，声音里渐渐充满了悲伤：“为了最后胜利，我们将鲜血洒遍了世界，无数的战士再也不能返回家乡。是他们，用自己的血和泪灌溉了普天之下的自由之花，是他们，用自己的战斗和生命来换取和平，换取人民的幸福和自由！”这悲伤的语句进入日本派机师们激动愤怒的心脏，渐渐发酵成了憎恨和杀意，一片更加疯狂的呼喊声响了起来，天使笑的更加得意了，他故意戴上悲伤的面具，暂停了演说。 “执政官大人来了！！”“求您，哪怕只给我一把步枪就行！”“求求您了，执政官大人！我会埋地雷，也会用枪！！”“执政官大人！我十岁就玩过枪了，您看！我这么强壮，绝对能成为合格的士兵！！”见到鲁鲁修来到近前，本来用力挺着腰板站的笔直的孩子们激动了起来，稚嫩的阅历让他们忘了早前打好的小算盘：要用严整的军姿来说服领袖。一个少女甚至抢步上前，拉起厚尼衣袖，握拳摆姿，在凛风里向领袖展示自己白皙的臂膀，但队伍后排的成年女性们依旧一声不发，直挺挺的站着。 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来到少女跟前，轻轻为她将袖子拉了下来，他环视着这些比他还小的孩子们，坚定地回答：“嗯，你们都是我最忠诚、最勇敢、最强大的战士。从此刻开始，你们就是我的直属部队，我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们。”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纷纷立正挺胸，努力摆出严厉冷酷的表情，鲁鲁修看着少年少女们的脸，淡淡笑了，大声下令道：“我命令你们，现在立刻回家。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们的mama，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寸步不离。”听到这句话，摩拳擦掌的孩子们如遭雷击般愣住了，不知道从谁开始，压抑的啜泣渐渐在队伍里传播，后排成熟的女性们也红了眼睛，纷纷底下头，不愿再和执政官深邃的紫眸相对。 鲁鲁修·兰佩路奇故意沉默不语，等待听众的感情完成发酵，才不慌不忙开始下一阶段，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可是现在，就在你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卑劣小人！恶毒贪婪的阴谋家！！他残忍、虚伪、狡诈、冷血，从北美到中东，从联邦到欧洲，一路破坏骑士团建立的新世界，如今他又驱使欧洲的孩子们来充当炮灰，反而指责我们不义！！这个魔鬼践踏了无数生命，四处传播仇恨的种子，只为了他自己的贪婪和私欲！所以，身为正义的伙伴，身为这个世界的裁决者，我们该怎么做！！” “杀！杀！杀！杀！！”“把那个魔鬼千刀万剐！！”“让他滚回地狱！”“执行正义！弘骑士团之名！扬吾皇之威！！”听到这里联邦机师们不约而同的发出阵阵冷笑，冷冰冰的盯着银色盖亚和红莲，而日本派机师们爆发出了狂暴的呼声，渐渐地，杂乱的呼声统一了：“万岁！黑色骑士团！万岁，天皇陛下！！”那狂吼震天撼地，随着呼啸的雪风透彻天幕！混合着滔天杀意震得空气都在颤鸣！ 冰冷的冬风将杀意和钢铁的气息送到了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身旁，可是恶魔毫不在意，他掏出手帕轻轻为一个痛哭的少年擦去泪痕，将手帕递给了从背后拥着少年的母亲，平静的道：“我的同胞们，诀别之时到了。请你们不要流泪，也不要为我们而悲伤。”说着，黑色执政官慢慢后退，退到聚在自己身后待命的国防军将士们跟前，微微张开双臂：“请你们记住，当我们面对ZERO和他的军团时，心底最为牵挂的，不是我们自己的生命，而是你们。” 说着，鲁鲁修后退一步站到他的两个骑士中间，声音坚定如铁：“我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注定要战死，无论任何策略、勇气和决心，都已经不可能再改变这点。但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而不是ZERO，不是骑士团，甚至不是由天上的众神！即便我们没取得胜利，也从没抛下尊严跪在敌人跟前乞降！最后，能带我们从死亡深渊中升华的，不是骑士团的败亡，也不是复仇，而是你们的自由、尊严、幸福和思念。”说完，魔王抬手朝听众们行礼，他两侧的国防军官们也一齐随领袖抬手敬礼。当鲁鲁修的手垂下时，坦能堡里已经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悲泣声，点点滴滴的泪从不同的脸上滑下，为同一个人滴落在冰封的战场上，两排步兵悄无声息地从恶魔身后走出，开始遣散所有民间志愿者。 在迷离的暴风雪里，光与暗的双生子不约而同转过身抬起了头，面对着面，仰望彼此头上的同一片灰色苍穹，同时吐出了最后一句命令：“我们是正义的伙伴，我们是黑色骑士团！这世间的一切不公，皆由我们来裁决！！我命令，直到敌首伏法为止，不接受任何投降！开始进攻！”“他们说，在不可战胜的力量跟前，凡人都会恐惧、会绝望，那么，今天我们将得道成神！当子孙们传唱今天的故事时，我们便在瓦尔哈拉聆听！各就各位，准备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