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战争黎明
“孤独前行的巨人陨落时,他肩上的世界也必土崩瓦解,徒留遗憾、悲伤与骂名。”——无名 午夜后,波兰以西,欧洲国防军苍穹防线后方,无名小树林。 雪花在天幕下悄悄飘落,滑过无风的夜,给树林披上了一件松软的白色外套,万物都在享受这份最后的宁静。在树林边沿,停放着一架黑色的重装钢髅,而这头合金怪物的主人,国防军有史以来第一个跳了三极晋升的军官,海因茨·凯特尔少将,正独自坐在座机脚面上。 那一身本该整洁笔挺的将军制服,却被金发少年穿得松散不堪,连领扣都没扣,露出了制服衬衫下结实的胸口。海因茨似乎不觉得冷一般,任由雪花抚弄着自己白金色的头发,他挨靠在钢髅冰冷的腿上,捧着一只金色的口琴轻轻吹奏。 一首婉转而略低沉的曲子从口琴里飘扬出来,在树林间缓缓流淌。海因茨的吹奏技巧非常纯熟,他有意拉长了曲子音节,让婉约的曲调间充满了淡淡悲伤。一曲奏罢,金发少年准备将口琴收回怀中。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的手抖了一下:“找到了,原来在这里。”海因茨吓了一跳,手里的琴顿时也落在了雪地上,他急忙扭过头,一个穿着国防军制服、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女出现在了钢髅旁。 “缇薇,转过去,这是命令。”海因茨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副官,他无奈的撇了撇嘴,一挺身站直起来,飞快的整备装容、拢好被微风吹散的金发。十几秒后,海因茨便一扫刚才的颓废懒散,全身上下散发出优雅和威严,他拾起地上的口琴,用袖子擦了擦收回口袋里,才对银发少女道:“好,转回来吧。” 缇薇转过身走到上司跟前,踮起脚,睁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海因茨微笑的脸,似乎在拿眼前优雅潇洒的少将,和刚才那个衣衫不整、懒懒散散的流浪艺人作比较。 海因茨被部下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毛,他咳嗽了一声,决定先开口:“嗯,那个,刚才的曲子好听吗?”银发少女依旧面无表情,把踮起的脚松了下来,然后仰视着海因茨蓝宝石般的眼睛,平淡的说:“海因茨长得太高了。” 金发少年差点给这句话噎的背过气去,往常能言善辩的他居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缇薇没注意上司脸上的囧相,她接着说:“曲子很好听,但有点悲伤。” 海因茨听到这个回答,才微微笑了起来。他掏出口琴,低声说:“这首曲子叫作《野花》。小时候,哥哥经常吹给我听呢,就连这个口琴,也是他送给我的。哥哥总是喜欢给我讲他编的英雄故事,他告诉我,埋葬战士的大地,来年春天会开满最漂亮的野花,而那些花儿,是天上的瓦尔基里亲手种下的。” 缇薇没有说话,她对海因茨伸出手掌,好像在索要什么东西,海因茨愣了一下,轻轻把口琴递到了银发少女手中。缇薇好奇的把玩着口琴,她突然注意到,琴匣上本来隽刻主人名字的地方被刻意磨去了,只留下乱麻般的刮痕。 “海因茨的哥哥,是谁?”银发少女说着,拿起口琴试吹了一下,只发出一阵难听的杂音。海因茨见状笑道:“哎,缇薇,想接吻的话,本人就在这里,干嘛要用‘间接’方式?”缇薇愣了一下,脸飞快的变红了,她一言不发的将口琴塞回给上司。 海因茨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琴收回口袋,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声音低了下来:“想知道我的哥哥是谁吗?对了,你是布列塔尼亚人呢。如果你现在回国,就可以见到我的哥哥了。”缇薇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海因茨没有在意少女的沉默,他扭头望着身旁沉默的黑色钢髅,接着说:“缇薇。这场战争不属于你,身为布列塔尼亚人的你没有理由在这里流血。所以,离开这里好吗?还有三个小时天才亮,我现在送你…”“我有。”缇薇突然用一个简单的词打断了他,以至于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少女的回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缇薇上前一步,几乎贴着海因茨的面,再一次踮起脚,面无表情的直视海因茨的眼睛,重复道:“我有理由,留在这里。”金发少年被突然凑到鼻子跟前的俏脸吓了一跳,他匆忙向后退了一步,脚下踩中了个积雪浅坑,突然后仰着滑到了下去,后脑勺直直砸向重装钢髅腿部的火箭弹药箱。 多亏缇薇眼疾手快,一把提住海因茨的领口,将他扯了回来,失去平衡的金发少年顿时扑到了缇薇身上,海因茨只感一个娇小柔软的身躯贴进了怀里,他为了控制平衡不得不将手抚上了少女的腰,等到站稳时,银发少女已经被他环在怀中了,他看着怀中人红透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嗯咳咳,报到,海因茨少将,我们抓住了一个试图穿越禁区的布列塔尼亚军官,她一直声称要见海涅执政官大人,请您定夺。”一个声音替两人打破了尴尬,一群荷枪实弹的步兵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跟前,为首的上尉押解着一个穿着军服的金发少女。 海因茨急忙放开缇薇,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他打量了一下金发少女的肩章和领章,平民参军的上尉也许不认识这些徽饰,可是海因茨却看得一清二楚,眼前的少女,佩戴的居然是布列塔尼亚皇族护卫骑士纹章! 身为军人的海因茨当然明白战前情报的时效紧迫性,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简洁的对部下们做了部署,拉起俘虏急匆匆的跃进重装钢髅,漆黑的合金怪物咆哮着,带着两人一路朝坦能堡驰去。 十分钟后,坦能堡的礼拜堂里。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正和他的两个骑士以及塞克特将军一起,检查着战前最后的部署,礼拜堂外的通报声突然打断了他们。 魔王从电子地图中抬起了头,礼拜堂门口那抹金色的影子让他眼前一亮,脸上也微笑了起来。鲁鲁修向押解着少女的海因茨回了礼,侧过头对围在他身旁的大将们下令:“好了,一切按计划执行。你们立即进入各自岗位。” 魔王的三名大将纷纷转身立正,面对他敬了军礼,和海因茨一起消失在了礼拜堂门口。鲁鲁修拿起海因茨留下的手铐钥匙,优雅的踱到俘虏跟前,笑着打开了她手上的镣铐,轻声说:“爱丽丝,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今天我可没有空招待你。” 爱丽丝揉了揉红肿的手腕,仰头看着魔王的脸,焦急的说:“海涅!赶快同意骑士团的条件吧!如今日本派几乎已经失控了,一旦开战,他们不会留半点情面的!今天拂晓,他们就会全面进攻!”鲁鲁修听着少女的话,没有做任何回答,他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托起少女的纤手,缓缓替她轻揉着红肿的手腕。 爱丽丝见到眼前人不紧不慢的模样,来顿时气上心头,她根本想象不出这个人哪里来的自信保持笑容,不,这根本就是自大了,她大声接着说:“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还不明白吗!无论你有什么手段,无论你多聪明,无论你怎么骄傲,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的敌人拥有十几倍于你的优势!如果你坚持作战,那么你和你的军队等同在自杀!” 爱丽丝吸了口气,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鲁鲁修突然拉着他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用唇封上了她微张的小嘴,用力吮弄她小巧的唇瓣。爱丽丝用力睁着水碧的大眼睛,轻轻挣扎了一下,可是她很快又在魔王深邃的紫眸和半强迫半温柔的吻里沉了下去,慢慢合上眼眸,任由魔王环着自己的纤腰,索取深吻。 不知吻了多久,鲁鲁修轻轻放开了怀中酥软的人儿,他抬手用拇指温柔的拂过少女有些红肿的唇瓣,将脸侧到少女耳畔,低声密语:“弗兰茨·海涅,不是我的名字。如果我能活过明天,我便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到那时,我要你作我唯一的皇后。” 说罢,鲁鲁修温柔的握起爱丽丝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银戒,慢慢戴到少女纤长的中指上,然后轻轻将少女推出怀中,大声朝门口喊道:“贝尔中尉!替我把这位女士送到巴黎空港,记住,你要亲自把她送上去北美的航班。”年轻的侍卫官闻讯而来,他领命对金发少女做了个不容推拒的‘请动身’手势。 爱丽丝最后回眸凝望了魔王一会儿,魔王脸上依旧带着优雅骄傲的笑容,她用力咬了咬唇,转过身随侍卫官走出了礼拜堂。 黎明前最深的黑夜里,大队大队的恩赫利亚、钢髅和国防军步兵开始进入苍穹防线。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国防军特种步兵,在海因茨的带领下迅速向要塞外集结。爱丽丝看着不断从身旁掠过、沉默不语国防军将士,心中顿时生出一阵阵哀伤。她明白,今天太阳升起后,眼前这些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比她还小的孩子大都看不见今晚的夕阳了。可是这些明知前方是死路却头也不回的将士们,脸上并没有丝毫疑惧。 爱丽丝突然停下了脚步,领路的侍卫官刚想催促,可是少女的动作让他将话收了回去。金发少女闭上了大眼睛,双手十指交叉相握,微微低下头轻吻中指银戒上精美的雪绒花,轻声吟唱祷文,为眼前这些奔赴战场的孩子们祈愿,还有那个赠送她这朵银色雪绒花的男人。 四周的国防军士兵们为少女的动作吃了一惊,他们纷纷扭过头望向这个奇怪的俘虏,但并没有停下脚步。战争号角已经响彻冰封的大地,战士们大步奔向战场,火焰就要撕破黎明,而黎明即将开启战争。 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