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战争的序曲
东京裁军会议当日上午,首都国际空港。不管鲁鲁修·兰佩路奇怀着何种愿望,他的双生子留下的狼藉的宴会桌都在等着他来收拾,而其中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中华联邦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架涂着中华联邦徽饰的绿色巨大专机带着刺耳的着陆声来到了骑士团的心脏:东京。首都国际空港外巨大的大理石广场上却没有往日的喧闹,一排排骑士团的仪仗队士兵身着挺拔的黑色军服,托举着老式步枪在灰色的大理石广场中央站成了整齐的队列,而带着面具的朱雀站在仪仗队的最前方凝视着联邦的专机,兰佩路奇和扇、藤堂都站在他的身后,身为王牌部队中王牌机师的卡莲和修则站在了骑士团首脑们的侧后方。朱雀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众人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准备迎接贵宾。 在星刻执政的时期,联邦曾经是日本和新布列塔尼亚最友好的伙伴和最重要的盟友,同时也是维护世界稳定的主要力量之一,尽管联邦内部存在自主派反对骑士团的军事控制,但却无法撼动星刻的地位。可是在“暗红婚礼”之后,联邦自主派的第二把手楚轩将军借着近卫军群龙无首的机会彻底控制军队,进而掌握了整个联邦。与同属于自主派然而却比较温和保守的邢风将军不同,这位四十多岁的年轻执政官是一个鹰派人物,他比起邢风更加冷酷无情,并且极其反感骑士团对联邦的军事控制。 在摆脱了骑士团的军事控制之后,楚轩在联邦内展开了一系列的宣传和煽动,此前鲁鲁修在联邦留下的几桩惨剧都变成了新执政官重新启动联邦军事机器的最佳燃料。 如今联邦不仅仅重新拥有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军队,而且政治上也拉拢了以西欧诸国为首的一批出现分裂倾向的盟友,为了应对联邦的软攻势,朱雀和兰佩路奇决定以合众国的名义召开全球裁军会议。不过与其说是合众国的例会,不如说是联邦与骑士团之间的谈判。 穿着挺拔黑色制服的修偏过眼睛看了看一旁的仪仗队,精选出来的仪仗队士兵们形成了一堵平整而威严的人墙,而那一把把步枪上擦得锃亮的刺刀更是被阳光映得寒光闪烁。修很明白,本来以他和卡莲的军阶是没有资格出席这种仪式的,更何况他本人和卡莲在中华联邦的名声已经坏透了,但是他却意外的接到了出场指挥仪仗队的命令。“裁军会议让充当刀锋的王牌机师出面?看来不过是互探虚实、互相威慑的闹剧而已。”他冷冷一笑,把目光转到了旁边的红发少女脸上,卡莲似乎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银发青年将目光收了回来,微微摇了摇头。 “我谨代表黑色骑士团欢迎联邦的诸位贵客。执政官阁下,世界人民不会忘记您为了和平及稳定而做出的努力!”随着朱雀温和的外交辞令,一个身着简约暗红色中华礼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带着满脸微笑迎着仪仗队走了过来。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是无论如何朱雀都难以从那张方正而充满棱角的国字脸上找到笑意,不过面具笑容已经是外交惯例了,所以他也毫不在意,迎着联邦执政官走了过去,两人亲热的拥抱在了一起。 “ZERO阁下,感谢您热情的款待。联邦人民热爱和平,我理所应当要代表8亿人民出席此次裁军会议。”执政官也温和的回应了朱雀的欢迎词,然后热情的吻了吻ZERO的面具,本来元首拥抱和互吻脸颊是常用的外交礼仪,只不过此前的的外交几乎都是修乃泽尔在cao持,如今朱雀虽然隔着面具,可还是为这种折磨人神经的礼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在两人拥抱的时候,六名穿着墨绿色军官礼服的联邦武官也从专机中走了下来,他们在执政官身后列成了一排,一动不动仿佛雕像一般冷冷的看着朱雀和骑士团的仪仗队。 “那么请执政官阁下检阅骑士团仪仗队。”朱雀当然知道,楚轩刚才那句话中特别提到联邦人民是在对他示威。因为众所周知,如今联邦民众是反对裁军的,而执政官身后那一排带着丝丝冰冷死气的联邦军官脸上哪有半点“热爱和平”的意思?于是他对身后的修打了个手势,随后修大步上前报出了自己的军阶和名字,开始大声指挥仪仗队cao演。 随着银发青年洪亮冰冷的声音,仪仗队的士兵们用铿锵有力的动作完成了cao演,闪着冰冷寒光的刺刀整齐划一,犹如一排移动的刀墙,准备切碎任何胆敢冒险闯过的生命。执政官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毫不吝啬的大声赞赏骑士团仪仗队的威武和气势。在检阅过仪仗队之后,按照惯例是双方武官交流了。楚轩微笑着对身后的联邦武官们打了个手势,一排冷着脸的联邦武官齐步走了上来,他们沉重的黑色军靴在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激起了一阵阵沉闷而整齐的“咔哒”声,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是这些都曾经在战场上刀尖火海中走过来的军官们气势却丝毫不比那些仪仗士兵们差。 修打量着对面那一排武官们,他的眼睛突然停在了一张年轻的脸上,那张脸的主人正用一双冷冽的棕色眸子定定的看着他。那个身材修长的年轻联邦武官有着一双隼一般的眼睛。微高的颧骨、直挺鼻梁和白皙的皮肤显然来自于高加索血统,而那乌黑的头发却属于中华血统,如果不是从额头黑色刘海下延伸到太阳xue上那块可怕的暗红色烧伤疤痕,他深不见底的棕色眼睛加上那张英俊的脸肯定可以让少女为之倾心。双方元首刚刚完成介绍乘上前往会场的防弹房车,那个混血的年轻武官就大步朝骑士团队列走了过来,他径自来到修跟前,对银发青年伸出了右手:“哦,宫月修少佐。阁下的银色死神之称已经在联邦广为人知了。”修毫不在乎对面冰冷的声音,握住了那只满是划痕和老茧的手,温和的笑着说:“名字和外号不过都是代号而已,人的本质不会随代号改变而不同。”“哈哈哈哈”那个年轻武官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大笑了起来,脸侧的疤痕把他半张脸都扭曲了,让那个笑容看上去十分诡异。片刻后他松开了修的手,低声说:“错了。名字的含义并非如你所想那样简单,这些简单的字符代表着人之间的联系。就如同张骥和张铭这两个名字一样。” 修惊了一下,张骥是联邦精英部队“刑天”小队的队长,那个在战役最后一刻一马当先带着残余联邦精英反击的人,差点要了他命的对手。最终那头残缺的金属猛兽在被神虎的突袭击碎传感器后随着盖亚的回旋刃化为了碎片,联邦无法审判身为骑士团军官的修,所以就把张骥的死算在了星刻身上。修此时也猜出了眼前年轻人的身份,他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见到死在他手上的敌人的亲人。 一旁的卡莲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尽管红发少女已经身经百战,手上的鲜血早就数不清了,可是近来在中东和联邦的两次大战却让她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身为‘侵略者’的负罪感。她看着张铭那张微微扭曲的脸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低声说:“对不起。”张铭扭过了头,看着一旁的红发少女笑着说:“骑士团的红月,为何要道歉?踏上战场是兄长自己的选择,战场上只有杀或者被杀而已,不是吗?”卡莲扭过了头不再说话,张铭回过头来看着修钢灰色的眼睛,笑着轻轻说:“你知道吗?刑天小队一共下辖三个小组。而那天我的C组恰好到西北镇压******暴动去了。哈哈哈,奉骑士团远东统帅黎星刻之命令,很有趣吧?”修听着这句内容和语气非常不协调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张铭没有在乎银发青年的反应,笑着说:“你知道将自己唯一的亲人从瓦砾和金属碎片中一块一块的收集起来是怎样一种感受吗?”修低声回答:“这就是战争。” 听到这个答案张铭笑了起来,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侧暗红色的疤痕,说:“战争。宫月修,我的父母为了逃避中东的战乱而带着我和兄长徒步穿越西亚山脉,为了让我们活着到达联邦,他们都死在了寒冷而缺氧的山区里。在你开着父亲送的跑车带女孩兜风的年纪,我已经拿着火焰喷射器和兄长一起在荒芜的西亚山区里清剿分裂份子了。你可知道,对于越境的逃难者来说,必须要在联邦环境最恶劣的地区服4年兵役才能获得你生出来就有的公民资格。哈哈哈哈哈,你试过日复一日看着全身附着满炽燃杀伤燃料的人烧成扭曲的焦炭时会闻到什么味道吗?嗯,也许你没吃过烤成14份熟的牛排?”张铭看着沉默的修,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嘶哑的说:“所以你又知道什么?战争的真相?”一众三十多岁的联邦武官们看着低下头沉默不语的银发青年顿时冷笑了起来,骑士团的仪仗队士兵们脸上纷纷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但怎奈对面的是尊贵的外宾,不是他们能够冲撞的。而当事人本人却低下了头没有出声,无论战争如何残酷,修都是自愿选择踏上战场的,而他杀人不过是按下驾驶舱中的发射按钮而已,所以眼前这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年轻人却远比他有说话的资格。 “嗯。银色死神,还有血染的红月。好了,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张铭看到面前的两人都沉默不语,于是便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他仰头凝望着充满阳光天空,然后用冰冷清幽的声音说:“对于战士而言,死在战场上便是归宿。兄长也一样,若他死于谋杀,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凶手碎尸万段。”接着他低下了头,看着修的脸低声说:“而他却死在战场上。所以这一切也会在战场上了结。”卡莲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了,她大声说道:“为什么!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失去了哥哥,可是我们也在战争中失去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即使明知道那是错的,你为何不让错误和悲伤停止!”张铭笑了笑,用平静的语气回答:“红月。只要世界上还剩下两个人,战争就不会停止。”说罢,他回过头准备离开,而一众刚才阴着脸一言不发的联邦武官也随着他转过了身。修高声朝那个远去的背影说道:“那么便记住宫月修这个名字,还有这张脸。”张铭停下了步伐,头也不回的用冰冷的声音回道:“谨记在心,唯死可忘。”说罢,联邦武官们纷纷乘上了使团的专车。 “修,你为何要…”卡莲十分不理解最后银发青年那具挑衅式的道别辞,修没等卡莲说完就打断了她:“卡莲,够了。我们回驻地吧,新兵训练已经落下一截了。”修对身后的仪仗队士兵打了个解散的手势,便径自走向广场另一侧的骑士团军车。父亲几天前对他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虽然他如今也不知道事情会往哪一方面发展,但就如宫月枫所言,如果骑士团真的被击败的话,一定会有一次血腥的清算。不仅仅是那个藏在影子中的神秘对手,还得加上骑士团留下血债的中华联邦。“正因为如此,所以属于我的债就让我来背好了。”银发青年看着大步追过来的卡莲,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微笑。 就如同双方武官的‘交流’过程一样,在东京合众国会议厅中召开的裁军会议也充满了淡淡的火药味。朱雀任命了兰佩路奇为骑士团一方的会议发言人,而联邦的执政官也是城府极深的谈判老手。无论兰佩路奇如何指出联邦的行径在动摇世界的和平基础,楚轩始终将论点停留在“灰烬战役”和“暗红婚礼”上,称破坏和平骑士团难辞其咎,并且将扩军备战归于联邦人民追求安全与和平的需要。于是整个裁军会议变成了不断相互扯皮的口水战,双方根本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最后联邦方面只同意签订了一份临时海军吨位协定。众所周知,联邦的主要对手都在空中部队和陆军的攻击范围内,那份海军协议根本无关痛痒。 谈判结束后联邦使团婉拒了扇提出的午宴,而直接前往了联邦驻日本的大使馆。为此身为‘礼仪宴会大臣’的玉城恼火了老半天,心底把那个满脸皮笑rou不笑的执政官‘问候’几十遍,最后朱雀也看到玉城为了有机会表现他那很长时间不用一次的职权而彻夜安排宴会敖红的眼睛,便无奈的批准了宴会,用来招待骑士团的军官和本国官员们。 而此刻,兰佩路奇却没有心思享用满桌的美食,他稍微吃了点东西后便离开了热闹的大厅独自一人来到了宴会厅外的花园中。正当他独自坐在亭中沉思的时候,朱雀也走出了宴会厅,大步来到了他身旁。朱雀走到了兰佩路奇对面,低头看着朋友阴沉的脸,低声说道:“局面已经无可挽回了,对不对?”兰佩路奇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雀,朱雀却不在意朋友的眼光,接着说:“告诉我,如果别无选择,你有使用那样东西的觉悟吗?”“有!”朱雀话音刚落,兰佩路奇就大声给出了答案。他也明白如今光凭借谈判和沟通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当鲁鲁修在世界的另外一侧再次掀起狂澜的时候,联邦必然也会有所动作。“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我也要去贯彻这份决心!无论背负痛苦还是罪恶,我都要完成我们的愿望!”兰佩路奇站了起来,正视着朱雀的面具用坚定的声音对朋友大声说道。 朱雀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兰佩路奇,低声说:“那么我们便再创造一次奇迹。这次,我来站在前台!”片刻后他放开了少年大步返回了宴会厅。兰佩路奇仰望着天空,“布列塔尼亚,曾经站在前台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呢?”他现在体会到了鲁鲁修身上的痛苦,可是命运到底会不会给他机会来补偿那一半被染黑的灵魂?还是命中注定他与他的双生子必然要相互仇恨相互残杀直到世界化为废墟或者其中一方回到C的世界?蔚蓝宁静的天空没有给天使答案,那个答案只能让他自己去追寻了。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如今的世界已经来到了战争的边沿,诸多生命的消逝已经完成了序曲铺垫,而激昂的高潮已经开始酝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