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红色森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别无选择的选择
“他是阿森纳的国王，他拯救了球队，他就是蒂埃里亨利——！” 阿森纳的球员们奔向他们的队长，这个进球来的太及时，太重要了。在比赛还有六分钟进入伤停补时的时候，阿森纳追平了这场比赛的比分，也追平了双方的总比分。 温格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和帕特莱斯拥抱在一起。 而跟随球队来到诺丁汉的两千名阿森纳球迷也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在他们的欢呼声中，诺丁汉森林球迷则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唐恩一颗心从云端跌落谷底，那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他紧咬嘴唇，盯着在场上进行庆祝的阿森纳球员。 眼看就要胜利挺进决赛了，在最后时刻被亨利进了一个球！真他妈的…… 在那一瞬间，自己的球员都在想什么？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吗？在由攻转守的瞬间反应速度慢的好比九十岁的老头子！ 森林队的球员们懊恼得抱着头，看着对方尽情庆祝。 乔治伍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刚才从侧后方铲向亨利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想起唐恩的警告，身背两张黄牌的他很可嫩就会因为这次犯规吃到第三张黄牌，甚至还可能是直接一张红牌。于是他条件反射般收了收脚。 就是这么点距离，让亨利躲开了…… 他不应该收脚的，他应该直接将对方前锋铲翻在地，让他无法突破射门，可是身体在那一瞬间不听使唤了。 真混蛋，话说得很漂亮，到最后还是个懦夫…… 他重新抬起头，看见周围垂头丧气的队友，因为对自己表现而产生的郁闷化为满腔怒火，一张嘴就冲口而出：“干什么？我们还没有输！” 阿尔特塔抬头看着紧攥拳头高声怒吼的伍德，大家都扭头看着他。 “我们还没有输！被淘汰的还不知道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然后他走向阿尔特塔：“别保护我了，没必要。” “可是乔治……” “进了决赛再说这事。”他转身跑向球门，将足球从球网中捞出来，然后抱着一路跑到中圈，将足球放了上去。 “开球！” 在场下看到这一幕的唐恩扭头对克里斯拉克说：“先不管我们能不能进决赛，让我心情没有那么沮丧的是——最起码我们收获了一个真正的队长。” 克里斯拉克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比赛重新开始，阿森纳想要抓住最后时刻再绝杀森林队，而森林队则希望在剩下的几分钟内再进一球，让优势重新回到他们手中。双方互不相让，在球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展开了激烈的拼抢。 而结果是，当主裁判吹响九十分钟比赛结束的哨音时，双方的比分依然是1：1。 “总比分2：2，双方都有一个客场进球，不分上下。现在他们需要通过三十分钟的加时赛来决出胜负……如果仍然不能，那么则需要点球决战。这真是一场富有戏剧性的比赛，在诺丁汉森林人以为他们赢定了的时候，亨利却在最后关头将比分扳平……” 双方球队不会进入更衣室去准备加时赛，他们就在场边或坐或躺，一边让队医按摩，一边听主教练的最新指示。 “我们时间紧迫，所以我就不批评你们最后时刻的走神了。”诺丁汉森林的球员们围成一圈，唐恩蹲在中间，神情严肃。“加时赛，防守依然是首要目的，抽空反击。幸好我们赛前准备了点球……如果无法在三十分钟内解决战斗的话，就拖到那时候吧。” 另外一边，阿森纳的半场，温格站在球员面前，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对他们说：“加时赛，休息半场，攻半场，争取进球。如果不能不要勉强，我们和他们打点球。” ※※※ 在九十分钟比赛和加时赛之前只有短短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多球员只来得及把气息喘平，就要重新走上球场，投入比赛。 乔治伍德从地上站起来，唐恩看着他，然后目送他回到球场上，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现在还说什么“不要再吃到黄牌”这样的话实在是毫无意义，连能不能打进决赛都成疑问了，提醒他不要吃到黄牌又有什么用？ 一切，顺其自然吧。 ※※※ 加时赛上半场开始之后，阿森纳趁着他们刚刚扳平比分的气势，对森林队的球门展开了围攻，仿佛要在这三十分钟内就解决战斗一样。 而诺丁汉森林则摆出他们最擅长最熟悉的防守阵形，来迎接阿森纳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唐恩做了最后一次换人，他用加雷斯贝尔换下了雷顿巴恩斯，巴恩斯跑抽筋了，贝尔体能好，让他上去稳固防守。 整个加时赛的上半场，基本上看不到森林队的反击，阿内尔卡在前面孤零零的游荡了一阵子，发现足球完全传不过来，他又看看后面紧张的形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参与防守。 一般来说，尽管没有任何规定说明必须这样，但是足球比赛的加时赛确实呈现出一种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三十分钟的加时赛因为上下半场而将两支球队的表现分成了两种极端，拿这场比赛举例说明，现在上半场是阿森纳狂攻，那么当下半场之后，阿森纳一定不会有余力在进行什么进攻，这就轮到诺丁汉森林进攻了。 这或许是和比赛打到这份上，双方的体力都不允许他们进行三十分钟的进攻了，只能选择休息半场，攻半场的方式有关。 阿森纳攻了十五分钟，毫无收获，森林队的防守组织得非常好。比分依然是1：1，森林队的球员们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加时赛中上下半场之间是没有休息时间的，直接交换场地，球员们只能通过慢慢穿过球场的办法来给自己争取休息时间。 现在这时候不论是阿森纳球员，还是诺丁汉森林的球员们，都已经到了体能极限，密集的赛程，连续征战让每个人都疲劳不堪。他们慢慢在球场上挪着步伐。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乔治伍德昂着头跑向另外一块半场。当他和法布雷加斯擦肩而过的时候，西班牙人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一阵风掠过自己的面颊！ ※※※ 下半场比赛开始之后，森林队按照惯例压上去进攻，谁都不想真的把比赛拖到点球决战，那是一点安全系数都没有的决胜方式。 大家都上去了，加雷斯贝尔也频繁的参与进攻。只有乔治伍德依然守在后面，保护着大家的后方。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阿森纳经过十五分钟的狂轰滥炸之后，不会再有余力对森林队的后防线形成威胁了，乔治伍德守在后面看别人表演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傻。瞧瞧现在诺丁汉森林的进攻气势，阿森纳光是防守都要耗尽他们所剩下的全部体力了，怎么可能还会危及到森林队的球门？ 伊斯特伍德的射门被莱曼抱住。德国门将没有选择大脚向前开这种毫无效率的方法，他手抛球……发动进攻！ 足球转眼间到了法布雷加斯脚下，还不等森林队球员们反应过来，法布雷加斯将足球转移给了他们的队长，最值得信赖的前锋亨利。 然后当大部分森林队的球员还在前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发愣的时候，亨利已经将足球调整好方向，开始带球向森林队的球门冲去了！ “这是阿森纳的反击！森林队攻得太猛，他们忘了阿森纳还有亨利，这个速度一流的极度危险人物！” “该死！”唐恩在场边跳了起来，“我告诉他们抽空反击！不是压上围攻！” “别担心，托尼。乔治在后面……”克里斯拉克安慰道。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唐恩喃喃道。 ※※※ 亨利回头看了看，队友们都跑不动了，跟上来的没有几个人，同时森林队的人虽然在拼命回防，但是看看他们跑步的姿势，明显体力不支。这么说来…… 亨利扭回头，看着正前方的乔治伍德。 就剩我们两个人咯？ “蒂埃里亨利，乔治伍德！两位队长的碰撞……” 伍德不用东张西望，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后防线上除了他和两名中后卫之外，就没其他人了，刚才森林队攻势正猛的时候，大家毫无顾及的冲上去，希望成为最后时刻帮助球队带进决赛的英雄。 他没上去，不是因为跑不动了，也不是因为对进攻没兴趣，而是他看到了在中圈附近游弋的亨利。在所有人都回到禁区去防守的情况下，为什么唯独身为队长的亨利没有以身作则呢？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很快这可能变成了现实——亨利是阿森纳反击的最终武器，他回去阿森纳就等于真的放弃了。 狡猾的温格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希望利用这个机会打入反超比分的进球！ 亨利很清楚乔治伍德的利害，一旦和他近身，就等于被纠缠上了，到时候这次进攻会变成什么样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这次反击的关键是绝对绝对不能和伍德近身，不能让有机会缠上自己。 伍德知道亨利速度很快，体力也不错，看他现在跑步的姿势，摆动腿依然有力，就知道他还能加速，还能靠速度强行突破自己。绝对不能和他拉开距离，一旦让他把距离拉开，他就可以利用速度强行突破了。必须靠上去，缠住他…… 亨利将足球向左侧拨了一下，想来个斜线突破。乔治伍德横向移动，迎了上去。 亨利开始加速，伍德也开始加速，紧紧跟着亨利，不让他从自己的控制范围内逃脱。 突然亨利一个急停，好像要从另外一个方向突破。伍德跟着急刹车，小心提防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亨利并没有变向，这只是一次速度节奏上的变化，他看见伍德减速，便马上提速，想要借此甩开对方。 但是伍德的身体条件非常好，几乎是和亨利同时启动。这次摆脱并不成功。 “亨利要被伍德缠住了！两人距离非常近。诺丁汉森林的球员正在回防，只要拖住亨利，伍德的防守就算成功了……哇哦！” 就在大家都以为亨利没办法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把足球斜线从伍德双腿之间推了过去！ 紧跟着，他急停转身，从伍德身体的另一边突破！ “人球分过！漂亮！” 伍德对亨利这个动作准备不足，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从身边掠过了。 如果让亨利就这么突破过去，意味着什么？ 后面还有佩佩和皮奎，或许情况并没有糟糕到一定要那么做的地步。伍德这么想着，抬头看到了正在拼命向前跑的法布雷加斯和范佩西。 三打二？！ 伍德知道这下意味着什么了。 他迅速转身，看到了亨利的背影。看来对方还没有彻底甩开自己。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他看到亨利在准备加速。 伍德一咬牙，冲了上去，不等亨利将速度提起来，就从侧后方狠狠撞了上去！ 措不及防的亨利被撞得重心全失，脚下一个趔趄，把足球踢出了十米开外，然后身体再也保持不住平衡，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之后栽倒在地！ 看台上响起了阿森纳球迷们的嘘声，他们拼命想要压制住诺丁汉森林球迷们的喊声。 唐恩看到伍德将亨利撞倒在地上之后，就从教练席上站了起来，比他还要紧张的则是助理教练大卫克里斯拉克，他嘴里不停骂着听不清楚的脏话。 “这是一次犯规！毫无疑问！”解说员叫道，“面对亨利犀利的突破，乔治伍德只能用犯规阻止……” 亨利坐在地上很无奈，法布雷加斯则跑到主裁判面前，做着出牌的动作，提醒主裁判。 森林队的球员们跑了回来，围住主裁判。阿尔特塔甚至有些粗鲁的将法布雷加斯推了出去，阿森纳的球员则上前来为法布雷加斯打抱不平。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伍德站在人群外面，他看看还坐在地上整理球袜的亨利，又看看拥挤争吵着的队友与对手。没有上前为自己辩解，他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外面看，仿佛这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冷漠的看客。 好不容易双方球员才分开了，亨利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伍德这一撞并没有伤到他。 克里斯拉克还在唐恩身边喋喋不休的骂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脏话，唐恩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和伍德一样，对于马上要发生的一切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这是逃不了的，不管是冲击主裁判，还是指责法布雷加斯火上加油，或者骂粗口，都改变不了。 主裁判分开人群，看到站在外面的伍德，他低头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牌，亮在伍德面前。 伍德抬起眼皮瞟了瞟黄牌，转身走开了。 电视转播的特写镜头一直跟着伍德的背影，屏幕下方打出了字幕：“乔治伍德，黄牌，缺席下一场比赛。” ※※※ 克里斯拉克不骂了，他捂住了脸。唐恩则依然站在场边，双手环胸，阴沉着脸，冷得就仿佛一座冰雕。 当一件糟糕的事情可能发生的时候，那么它就一定会发生——墨菲定律。 唐恩有这个预感，一直有，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想，生怕只是在脑海中想想就可能变成现实。所以他尽量去想事情好的一面，可这糟糕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乔治伍德成功了，他阻止了亨利这次致命的突破。但……他付出的代价是下一场比赛缺席，如果森林队真的可以战胜阿森纳，挺进决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第三张黄牌了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做了为什么要后悔，要激动地不能自已？他选择平静的接受这个代价。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出现在决赛的赛场上，毕竟那是一名职业球员除了世界杯之外最高的追求了。可如果要在“森林队丢掉决赛门票”和“他个人丢掉决赛门票”之间选择的话，他选择后者。如果全队都没了决赛资格，自己就算一张黄牌都不吃也毫无意义。这其实不是选择题，很明显，这是因果。没有球队资格，就没有个人资格。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放弃球队利益，最后得到的只能是什么都没有的可笑结果。 唐恩坐了下来，他扭头看到阿尔贝蒂尼一拳打在了座椅靠背上。 “德米。”他招手将阿尔贝蒂尼叫了过来。“别把你的情绪传染给其他人。你瞧，乔治很平静。比赛还没有结束呢，现在不是为这个分心的时候。” 阿尔贝蒂尼坐在唐恩身边，看着场上的伍德。“头儿，你知道欧洲冠军杯决赛对于一名职业球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这句话你应该对乔治他说。”唐恩头也不回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德米，我得谢谢你。你是一位优秀的队长，现在你为森林队带出了一位同样优秀的队长。” 阿尔贝蒂尼对于唐恩的称赞一点也不高兴，他紧咬嘴唇，盯着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