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笨蛋无所知
回去后的第三天，便是必须离开江阳观的日子。 清柠一大早便起来了，一睁开眼心情就十分的不好。说不出具体的缘由来，反正她这时的心情跌落到低谷了。 或许是想着又开始跟着笨道长四处颠簸的日子，又要去找那陌生遥远的道观呆着，又要远离刚刚熟悉的地方，清柠心情所以才这般的不好。她就那张小脸上的眉毛都蹙成一团，耷拉着双耳，没精打采的收拾起余下的东西来。 故意唉声叹气磨蹭了半天，却不见沈良出来安慰半句话，清柠这下子真是气的不行。 一定要狠狠的责骂笨道长一顿才行！想到这里，她便叉着小腰做出凶狠生气的样子。那双小眼四处乱瞟，在这小道观里四处的寻找起自家的笨道长来。 小眼乱看了半天，清柠也没有在道观内看到沈良的身影。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着道观外冲去。 江阳观的后山有一处桃花林，与落雁宗山中的一处桃花林十分相似。而这还稍稍有些炎热的时节，正是桃花最后盛开的日子，也是沈良最爱看桃花的季节。 到了那处桃花林前，清柠果然见到了沈良。她看到沈良正独自一人坐在桃花林前，笑看着那灿烂盛开的桃花默默不语。 “笨道长，今天可是最后一天，我们必须要离开道观。可不许在这里偷懒，快跟清柠一起回去收拾东西！”见到沉默不语的沈良后，清柠原本的怒气消了许多。 虽然口中还抱怨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笨道长，她却也放松下来，挨着他坐下。 即便是坐在此地一宿未眠，这种事沈良脑子还是很清楚，他知道今天必须离开江阳观了。 待到清柠在坐下后，他看了一眼自家这个任性傲娇毒舌小气的道童，缓缓开口问道：“清柠，这一年里你过的都很不舒服吧！为了一直陪着我，即便你知道一切真相，却要忍着不说。你想跟我呆在一个熟悉的地方，但到头来还是顺从我的意思，跟我一直四处奔波流离。” 没想到沈良突然说出这番话，清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快表示这是肯定很不舒服的。既然沈良这个又笨又蠢的笨道长这一年让她过的不舒服，他这一辈子要对自己补偿的，半刻都不能少。 “听你这么说，我真成你念叨的笨道长了。不仅笨的很，而且笨的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清柠熟悉的抱怨声音，沈良哈哈一笑，那凝重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从昨夜到了现在，他心中对那件事还是犹豫不决着。直到刚刚听见清柠抱怨声音时，他忽的下定了决心了。 没了犹豫的念头，他便抬起头来，将面前这盛开的桃花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面前胡乱的长着的几十株桃树，树上的那一朵朵粉红粉红的花团怒放在眼前。像是落下了一片胭脂云，那花团在这周围无人之地肆意的妖娆盛开起来。此刻在这阳光照耀下，透露出刺目的鲜艳来。 此地的景色美极了，与落雁宗的那处桃花林也像极了。 沈良转头看着乖巧的清柠，放缓了语调的轻声说道：“这里的桃林很美，像是落雁宗后山的那处桃林，可惜快要凋谢了。我说，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明年再看，如何？” 清柠一时间没明白，困惑的眨了眨小眼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犯糊涂的问着沈良：“我们今天就必须离开了，明年怎么能再看？”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去，等到明年此时，便能再看见了啊。”沈良轻松的说道。 在这里住下……明年……再看…… 清柠有些迷糊的嘀咕着这些话语，突然“哎呀”一声大叫起来，将那双小眼睁得大大的。身后的那可爱的尾巴，也因此惊的尾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可以住下去！笨道长你师父说过的，你将有一场天大机缘的。若是在这江阳观住下的话，说不定会有灾厄降临，那天大的机缘说不定也会变坏的。”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清柠连忙对着沈良摆手劝说道。劝说了一会，她的声音就变小了，带着矛盾的情绪小声嘀咕起来。 清柠想要在这个刚刚熟悉的道观留下来，就她和笨道长两人一直住着，每年都来看盛开的桃花。清柠也清楚道人必须要按照天道泄露的机密来行事，这样才能有好的结局。这两种事情她都想要，但她明白这两种事是不可能兼得的。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沈良笑了笑，安慰着小声说话的犯难的清柠，“我坐在这桃花林前，一直坐到现在，想的便是这是。刚刚那话，就是我如今的决定了。” “一整晚！”清柠意外的被震撼到，只能呆呆的说出这三个字。 “我呢，虽说曾是内宗道人，但对那虚无缥缈的长生根本不信，也从未追求过。至于内宗道人所坚信的天道，以前或许还有些相信，但如今我是怎么也不信了。”沈良点了点头，对着已经呆住的清柠笑道，“这天地间的一切，皆是茫茫蝼蚁早就，哪有早已注定！我既能吸纳灵气，便能凭借一己之力将这天道更改。” “天道泄露的东西，却是从未不准过！”清柠有些担心的看着沈良小声说道，然后脸色忽的一变，格外生气的斥责说道，“笨道长，真是笨死了，很多东西可是早就注定了的！” “这长生一途至今也未有道人成功，但内宗道人还是坚信无疑。这些内宗道人都坚信终有一日，他们能跟得道长生。至于天道，虽然从未不准过，但终有一日也将不准。”沈良毫不担心的说着，“既然你想要在熟悉的地方继续呆下去，那么我们就在江阳观住下去吧。更何况，我沈良可曾是内宗道人，这样将倨傲抛弃，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流浪，绝不会可能再有的！” 听到沈良说着后面的那些话，清柠这时不知要如何说才好。她和笨道长能终于是能留下来了，但不知道那违背了天道意思，最终的结果要如何。 清柠虽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那眼泪反倒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在自家笨道长面前，她是变得任性变得傲娇变得毒蛇变得小气，但她也变得爱哭起来，这就毫无征兆的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呜呜，笨道长你不用为清柠这么做的，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们要是在这里继续呆着，这里就不安全，不知道会有什么……” “呜呜，虽然清柠很诚实的告诉你，清柠是很想留下来。但是清柠想笨道长好好的活着，不要有什么危险，更希望自己一直能够当着笨道长的道童……” “呜呜，清柠很开心，清柠很伤心，清柠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呜呜，笨道长是又笨又蠢又白痴的笨蛋！笨道长是又笨又蠢又白痴的笨蛋！笨道长是又笨又蠢又白痴的笨蛋！笨道长是又笨又蠢又白痴的笨蛋！” …… 自家道童莫名其妙的哭起来，沈良不明所以，一时间手足无措。但看着自家道童开心的哭着的模样，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说才好，只能在一旁着急的瞪眼关心着她。 突然，江阳观上的天空募得一变，瞬间阴云密布，将那原本晴朗的天空完全遮盖住了。一道道黑沉沉的乌云聚集在江阳观上，像是要随时压下来一般。 “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巨雷砸在沈良周围不远处，将正在开心的低声哭泣的清柠吓了一跳。她气的忙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眼，又继续甩着尾巴哭起来。 紧接着又是几道巨雷在桃花林周围劈下，仿佛对着沈良示威一般，将这附近的整个大地都给撼动起来。 沈良心中早已安定，即便面前是这幅风雨欲来的架势，依旧保持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他抬头看着头顶那阴沉沉的天空，然后看着依旧开心哭着的清柠，就自言自语了起来。 “清柠，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我既然做了决定，那便不会再更改了。” “被内宗驱逐也好，违背所谓的天道也罢，这些总不过是吓唬人的东西。就算如今我糟糕极了，守着一个破败的道观，接下来要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天道。但看着这一切时，我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倨傲。” “这世间向来一帆风顺的，只会是那些一生碌碌无为者的庸者。唯有非凡的大能，才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难。” “内宗道人们享受到灵气福地，安逸追寻永生不死，可我享受不到；内宗道人战战兢兢的面对的天道，不敢有任何违背的念头，我偏要去闯上一闯。别人见不到的妖魔鬼怪，别人看不透的狡黠之心，偏偏就我就遇到了。” “危难诸多，只因我沈良注定是不凡之人！” 任那乌云有摧城之势，任凭头顶天空风雨欲来，任凭那巨雷剬落下，江阳观所在这个山峰撼的都因此而微微颤抖，但沈良心中反倒是从未有过的倨傲。 他缓缓站立起来，看着头顶上的天空，轻蔑一笑：这一切，不过是如此而已！ “我要走的路是没有退路，一旦走上去，便没有回头的可能。日后我唯一停下步伐时，便是我将死的时候。所幸的，这条路我不会一个人走，清柠你会一直陪着我。”沈良抖了抖身子，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 他看着一旁清柠，她已经停止哭泣，表露出格外的乖巧的神情来。 “笨道长，你这么笨，那条路肯定走不完。而且笨道长走了一会，肯定想着偷懒休息下的。”清柠撅着小嘴，对沈良狠毒的诅咒着，“不过，幸好你有我这个厉害威风的道童存在。到时候，清柠不管你是走不下去了还是偷懒不想走了，都会把你从那条路上拖到尽头的。” 被自家道童这般诅咒说着，沈良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作为清柠胡言乱语的惩罚，沈良又缓缓的伸出手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认真的询问起来：“既然你这道童又厉害又威风，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道童的真正身份，好让我开心一下？” “清柠才会告诉笨道长呢！除非等你哪天变聪明了，清柠才告诉你！”清柠故意摸了摸被轻轻弹了下的额头，然后故意很生气的哼了一声，就将头扭过一旁，摆出一副打死也不会告诉沈良的模样。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话语，沈良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清柠时的情形，那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掉的情形。 那天在三年前，师父刚刚逝去没多久，整个偌大宗门便只剩下沈良独自一人了。 师父所说的天道已经透露出了一切，自己一年后被驱逐是板上钉钉的事，沈良一个人呆着在宗门时，总觉得格外无聊。不管如何，他心中总有无法驱逐的不安的念头，老想着出去看一看。 即便如此，他每天依旧努力吸纳灵气修炼道术。等到修炼完毕，他就在空空荡荡的宗门四处乱逛，忍不住的胡乱高喊着，然后听着那一声声悠长的回音。更多的时候，他就在落雁宗周围四处瞎逛，逛到入夜时才回宗门里呆着。 盛夏时，落雁宗后山的那处桃花林成了他常去的地方。 相遇的哪一天，沈良在修炼完毕后又百无聊赖的来到桃花林。看着面前灿烂盛开的桃花，他一个人呆着觉得十分无聊，却不知要做些什么才好。 倏地，从桃花林的那边走来一名背着极大包袱身体纤弱的少女来。见到这桃树林中坐着的沈良，她喘着大气将身上那个大大的包袱扔在地上。 那少女仰着小脑袋倨傲的停在原地，故意装作没看见沈良一般，只是偷偷的用余光打量起沈良来。等到打量完毕，她才装作瞧见沈良，颐指气使的大声问道：“这个看起来很笨的要死的道长，可是落雁宗那唯一传人沈良？” 听到这少女这盛气凌人的话语，沈良眉头微微一皱，她怎能初次见面就说自己很笨！自己的资质虽然不好，可他却是一直在努力修炼的。 “你是谁？”虽然有些不快的想着，沈良点头承认了自己身后，接着搭话问起来。 “除非你这笨道人哪天变聪明了，我才告诉你我是谁！”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这便故意咳嗽了两声，拍了拍自己十分平坦的胸部，骄傲的说道：“你这笨道长只需要记住，我清柠就是你这辈子唯一的道童了！” 沈良惊愕住了，这时候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内宗道人向来都会有道童服侍，这些道童的待遇极好，而且资质愈好的道人给道童的待遇就越高。如今内宗这一批十八名道人，除开头三名外都还没有道童服侍。但怎么会有人自愿来做自己的道童，自己可是内宗这一批道人中最末尾的那名道人，资质十分平庸。 但清柠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以及她脚下那一个大大的包袱，已经道明一切：她非要当上沈良的道童不可，不允许沈良有意义。 沈良扰了扰头，想了想便做下决定。反正落雁宗如今只有他一人了，再多一个道童也没什么，他这就稀里糊涂的收下了清柠。 那一年，世事纷扰。沈良十三岁，清柠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