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完

    园当中那棵树上的果子,夏娃摘来偷食了,这就给咱人类惹下了麻烦.

    那果子是结在分别善恶树上的,据说不可吃,吃了必定死.又说不一定死,吃了眼睛就明亮了.还能知道善恶和有智慧.先是夏娃自己吃了又给丈夫吃,,果然如此.他们眼睛明亮了,也知道自己赤身露体,便用无花果叶子编的裙子来遮羞.

    身体的羞是遮住了,心灵的羞就难了.

    我十六岁时常常让自己有种飞翔的感觉.那时,学校的老师见着我就皱眉.我是一锅白米粥里突然掉进的一只苍蝇.同学们也常常躲着我,下课时在楼道里,他们闪到一边,嘁嘁嚓嚓的在议论别搭理我.放学了在路上我想跟他们说话,他们加快了步子与我保持距离.

    回到家,mama更是觉得我丢了她的脸,和爸爸抱怨怎么生了我这么个混蛋小子.爸爸不同意母亲的看法也不争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心里在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这是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那天,mama跟邻居阿姨说,这孩子不争气,没出息.邻居阿姨笑笑说,你家孩子太聪明了,小子嘛,懂事晚还不开窍大了就好了,还举出一些实例来证明小子就比丫头强.她在安慰我妈的同时也安慰自己,mama心里便有几分窃喜,阿姨心里同样也有窃喜,mama想我家强强虽然没出息可毕竟是个小子,是男子汉,是大丈夫.阿姨想我家虚子虽然是个小丫头,可毕竟懂事早,又肯学习,将来定有出息强过平慵男人多少倍.

    大人们对于孩子带给他们的快乐都是相似的,带给他们的酸楚和烦恼则各有各的不同.mama没能让我学习成绩好,受了奶奶的责备,邻居阿姨没生一个男孩也受到婆婆的冷遇.有一次我在虚子家聊着聊着,对大人们的那些想法有了共识.

    那天,mama说:你到人家阿姨家去看看,看人家虚子是怎么用功的.mama这话说过好多次了,我没往心里去,我是个倔脾气,按现在的说法是有点逆反心理,她越想让我做的事,我是越不去做的,她说得越认真严肃的话,我越不听,这更是常常引得mama大发脾气.

    我从自己的身体里借了很大的勇气,把自己的,有缺陷的-----虽然那时还没意识到的性格,讲给虚子听,她坐在写字桌前,静静的听着,还不时的点头表示理解或肯定.我终于说到一个精彩处-----我这么想,虚子笑了笑,那笑很自然,像一阵风,没有敌意,让我很舒服,这是从任何别人那里未曾得到过的,也许别人也曾这样对我笑过,我没感觉到,却从虚子这里感觉到了,她笑得很美,真诚的样子,打动了我,我想说更多的话时,阿姨回来了.她说强强在呢,你妈让你来吗我隐约听出不欢迎我的意思来,我还是顺着说,是我妈让我来的,她笑了笑,绝对不是虚子的那种笑,她又对了虚子说:作业写了跟我妈一个腔调,接下来又是说:就要中考了,考不上重点,将来咋办一类的话.

    我坐不住了,看着阿姨鲜亮的背影移向橱房去的时候,对了虚子还想多挽留一会儿的目光,简单说了几句,在阿姨锅勺的碰撞声中,悄悄的溜了出来.

    我不听mama的话次数多了,mama对我她已经发不出脾气来,一脸无奈的样子爱听不听,有时会看到mama眼角滚动的泪珠,这让我联想:mama往客厅橡皮树上浇水后,叶片上流下的水珠,有滋养的作用,使叶片更加光洁鲜嫩.

    mama不是不在意我听不听话,从她把脾气喷发在爸爸身上我就感觉到了,对我,mama觉得在意也没用了,说归说,听不听在你."我还小",至少mama那代人这样认为,与她们当年的同龄人比,见识----应该说知识不一定少,心理年龄稚嫰得没法比.------我也这样想.

    今天mama也只那么一说,没想到我会那么听话,当真去了阿姨家,让我说是虚子家,这让妈感到难堪,心理上会觉得丢了面子,这是我后来才感觉到的,其实她并不真的想让我去阿姨家,她只是不断地对我提个醒,:要好好学习,不能比人家差-----这"人家"当然指的是虚子.

    回到家时,觉得气氛不对劲,mama正对爸爸发脾气.我已经知道那是因为我,在进门前,我听见mama在大声叫: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好好管管,光顾你自己,孩子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他姓吴,是你老吴家的种,你妈就会怪我,教育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啊你就没责任.......

    我站在门口,实在不想听下去了,就咚咚地敲响了门,mama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爸爸驾着"北京现代"突遇危险时的急杀车,常会惊出一身冷汗的.

    我看到mama在我进门时刹那间脸上所表现的样子,着实让我惊了一下.她对我笑了笑,掩饰不住的情绪,只把发脾气的原因转向别处,我心里委实有些苦涩,不知道怎样才能对自己承担起一份责任,"我还小",我借用mama心里的这句话安慰自己.

    我身边若有个夏娃也给我吃那"果",好让我也能心明眼亮,就算揪一片心灵的树叶来为我遮一遮心灵的羞也好,也算一点安慰,真要是上帝怪罪下来,承受就是了.在上帝面前,人类不已经承受很多了吗,这当是有益的,人类要发展,还能没这点自知自明,只是夏娃去哪里找,这对我更重要.

    "强强,咱们吃饭",mama把最后一道菜摆到餐桌时大声说.

    爸爸在里屋没出来.

    我说爸爸呢,mama说别管他,mama嫌爸爸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忙,忙.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她说:"感是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啊",mama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大,我想爸爸一定是听的见的.我说,mama你不要发脾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才生的气.mama听我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立刻显出像是受了委曲的孩子,但嘴上还是说:没你的事,吃饭,并把一块瘦rou夹进我的饭碗里,她自己夹芹菜,夹苦瓜,为的是要减肥.

    爸爸还是没有从屋里出来,我觉得这样不好,就不管mama是否反对,对着里屋的门喊:"爸爸吃饭了".

    爸爸果然出来了,对了我笑笑,还挤了挤眼,显然在鼓励我这聪明的一喊.

    mama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长的脸渐渐圆润起来,原本想保持生气的面孔不油得舒展开来.

    这餐饭吃得特沉闷.据说美国人家庭餐桌上吃饭时是不准说话的,这规矩体现着一定的教养和文明.我家祖辈都跟美国挨不上,唯独这一点却从那天起有了一点意思,却没觉出那有什么好.以后,爸爸吃完第一碗饭,要说还没说"给我再盛点"开始到mama大脾气上来之前之后都保持这种美国文化,后来使得餐桌上的局部冷战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伴着我的成长渐渐扩散开来.

    我也从那时起开始了我的飞翔梦,这梦伴随着我度过了难熬的少年时光------谁让我是差等生呢,我那时觉得全中国的老师和mama们都对我抱有成见,他们都对自己教育的学生或孩子是差等生而觉得脸上无光.而我自己也感到丢面子,心里常常骂自己是不成器的东西.

    这年寒假mama给我买了件挺昂贵的衣服我穿上了,邻居阿姨说强强真精神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撇一撇嘴走了,又碰到虚子,虚子也说:哎呀,你穿这件衣服还真好看,比穿咱学校的那校服精神多了,我挺得意,也挺那个的,因为我对面站着的已是婷婷玉立的虚子了,脸上是真诚灿烂的笑.我在得意之余又觉挺没劲的,学习不好,差等生吗,来自外来的压力,压得人真有矮人一截的感觉.昂贵的衣服无异与无花果叶的裙子只能挡挡身体的羞,心灵的羞怎么遮呢

    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便劳作.奋斗,繁衍了众多的地球人.我却在没来得及偷偿禁果前就离别了学校(这样说好听点),开创了自己的生活,心灵的羞遮不遮得住的由它去了.这事现在想想到怪有意思的,当时还就懵懂地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类似于自闭症似的状态中去了,这让我有机会认识了牧人神,准确地说是牧人神让我认识了他,或者说-----咳,反正不管怎么说,我的飞翔梦越做越精道,越做越玄到了真假难辨的程度,我把飞翔的感觉当成了一种爱好.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十一点多了,眼皮子难以接受大脑的指令,时不时的就粘贴在一块儿不愿分开,即便大脑强硬地要把它们分开,那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已是模模糊糊的了,就像学校附近的"母亲河"因污染而变得浑浊了一般.

    大脑的指令会在迷糊中还不时地提醒眼皮:不要再粘到一起,不要对面前的作业闭而不顾,否则挨训事小,当着全班人的面罚站并受老师溪落使心灵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虚子说过她们班有两个同学曾为类似的事自杀过.想到此,迷糊中让我在大热天打了个冷颤,倏地,眼皮被一种恐惧感撕开,我赶紧用冷水洗面后继续坐下来做作业.

    随后mama悄悄地走进我的小屋,手里端着一个瓷杯,我知道那是给我加强营养或补脑的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享受了,mama说:"等一会,晾一晾喝了它",我说:"谢谢mama".我正在翻找作业题没有抬头看她,但我能想象到mama对我又怜又爱又疼又欣慰的那种神情.这种神情让我感到温馨的同时也会产生某种压迫感,也许成绩好就不会了,而对我却无论如何不会感到轻松,甚至觉得mama的这些举动有某种世俗的虚伪.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一个挺恶毒的词------贿赂.社会上经常有行贿受贿一说,我似懂非懂也知道了这些行为不是什么好事,贪官就是有了这种行为才被公安抓了坐牢的,虚子的爸爸也是收了别人很多礼物进了监狱的.mama也经常代爸爸收取别人的礼物,也经常送东西给别人的,所以我觉得这种行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爸爸mama说这些事的时候总是避开我在他们的房间里悄悄说的,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我才知道的.总之要两方都得到好处且目的不纯.

    mama放在桌上的那杯牛奶有些凉了,我把它喝了觉得挺舒服,我想mama也会觉得挺开心,至少会认为她的儿子能得到健康,身体是受益的,且能有更多的精力学习了,不会给她丢面子了,mama在精神上当然也受益了.贿赂,就是贿赂,可是mama的目的纯不纯呢我当然也说不清了,就暂且归到另类贿赂或爱的贿赂吧.

    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有找到短针,一定是被长针完全地压在了下面,直直地指着十二点,已经是深夜了,指针再稍稍移一点便是新的一天了,桌子上布满了书呀,本呀,笔呀,纸呀.可是我的作业依然没有能够完成,上下眼皮又难舍难分快到如胶似漆的程度了.迷糊中听到mama在那个屋喊了一声:强强,睡吧.语气中带着爱怜与埋怨------爱怜是给我的,埋怨是给老师的,大该是这样吧,也许有更广泛的埋怨.------不去管它了我睡着了.

    我睡了吗为什么我在飞翔为什么我的大脑还在想事儿

    谁让我是个差等生呢,邻居阿姨-------不,是虚子的mama,她说的不对,我是尽力了,想学好,门门功课都想争第一,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就是学不进,坐在课堂上就想象自己在太空中飞.

    在家里,写字桌上摆满了各种书呀本呀写作业,自己又不知怎么飞到了天空,在天空中两腿伸直两臂伸展,就像"铁臂阿童木",就像"超人"就像后来的"哈里.波特.

    mama说,这孩子没救了,一天到晚不知在想什么,爸爸说可能是卡通片看多了,神精兮兮的,mama说怎么会呢,我天天陪他在家里,也没看什么电视.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可以放松自己,让自己在天空飞翔的感觉美极了,后来竟不知道是想象还是梦境,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照例吃了mama准备的牛奶,面包,然后接过mama递过来的书包去学校.

    我一直想把学习赶上去,可最终还是个差生,后来索性不再想了,我尽情做起了飞翔梦,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我可以从天空俯瞰那椭圆形的城池,每天晚上钻进被窝,就让自己升上太空产生飞翔的感觉,一开始只能看到平面的椭圆的城池,其它一概看不清,太小了,于是我主观地刻意地让城池在俯瞰的眼下一点一点地放大,不断地扩展,再放大,再放大......它首先呈现的是海洋,然后是陆地,蓝蓝的水域比陆地的面积大的多渐渐的有了山脉,森林,河流,湖泊,再然后才是人工建造的一块一块的区域,铁路,公路,街道楼群.

    在一次次的想象及梦境中,我感受到了飞翔的快乐.有一次在我耳边响起一个空远浑润的声音,好象是从风中拣录出来的,他说:喂,陆地上那叫人的东西能看见吗我在太空中随口应道"看不见",他又说:哈哈,人这种东西真是太渺小了.

    "我说你是谁,我怎么看不见你",我终于这样问了,但是看不见说话的是谁.

    噢,你看不见我,现在我没有必要让你看见,你就只听我的声音好了,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就在心里说一声,我会帮助你的.

    那你到底是谁,看不见没关系,但你要告诉我你是谁怎么称呼呢.

    "危险"____空远浑润的声音.

    我闪了一下身,躲开开了那危险的东西____一个在我眼前飞动的庞然大物,我猜想那是宇宙飞船,我们刚刚听老师讲过的.

    "小心"____又一个声音传来,我又躲过一物,我知道那是飞碟了,我冲着传过来声音的方向喊:"你到底是谁呀,谢谢你帮助我",没有再听到回应.

    突然感觉非常寒冷,一下子把我从高空抛落下来,我惊恐地叫了一声,摔到了地上.眯糊中听到mama的声音"睡觉也不老实",我从床上掉到了地板上,mama把我连拖带抱地弄回了床盖了被子,我重又产生了飞翔的感觉,去追寻那遥远的声音.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伏在写字桌上,是mama把我叫醒的,我睡眼醒松地眯着眼去瞅mama,mama那爱怜的目光,心疼的表情让我永远难忘.显然我一晚没睡,准确的说是没有到床上睡,感觉就好象在课堂上没有好好听老师讲课却打了个盹,也算对睡眠不足的额外补充了,mama略带嗔怪和责备的口吻说:怎么不好好到床上去睡呢,我佯装轻松故作幽默地说,我刚还从床上掉下来呢,不是你又把我抱回床上去的吗mama也轻松地笑了,但轻松得不那么自然,心疼的说:梦话,趴着还想梦.我心里想,可不是吗,mama说的一点没错,是想梦,不是做梦,是把过去曾做过的梦,通过不断的思想,使之复原,重新在潜意识中闪回入梦,这叫孵梦.那时,我刚刚翻过一本有关做梦的书,现学现卖而已,要是学习也能有象看闲书那样的记忆力就好了.

    我在卫生间洗脸,刷牙的时候,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梦境中的影像却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象刚看完喜欢的电视卡通片后,那片中的某些精彩片段,久久不能从脑海中隐去那样.那从遥远太空中传来的浑厚的声音,牵动着我的听觉神经,同时那飞翔的情景便也难以隐去,其实,我很怕这种状况带到学校,带到老师讲课的课堂,尤其那些主科老师的课堂,数学,语文不必说,最让人害怕而且讨厌的是英语,由此也讨厌英语老师,尽管在众多任课老师中是最漂亮的,我心想,这么漂亮的老师什么不好教,偏去教英语活该让我不得不对你讨厌,当然她也讨厌我.我除了学习差也不帅,她当然有理由讨厌我,我可不同,她除了让我讨厌她不该教英语外,更主要的是她真象把我们这些学生当作她的殖民地了,她好象在推行她的母语,虽然也是地道的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有一次,我真想恶作剧地问问她从小是在英国长大的还是美国长大的.我终于没有那样做,心想我知道你在米家街长大的就行了,没必要非要象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让那里的人都去学"娃嗒希哇,杀优拿啦",这还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正好可以用来对付我的英语老师,干吗嘛,非要我们都去学"好肚油肚",都去当贪官呀.其实现在英语老师已经不管我学不学她的英语课了,因为,在她看来,我是无可救药了,就象秋天的风一来,我是最先枯萎的那片叶子,只能先落地上任人踩踏了,运气好漂落个好地方,兴许还能为自己的同类做作肥料,若再有更好的运气,说不定会进了小溪湖泊或河流,流向大海洋,漂流到美国去学英语.那命运便不可预知了,

    命运不可预知的我,大脑里时不时的就会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想问问那个来自太空的很遥远的浑厚的声音到底是谁,现在没有时间了,mama提醒地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到点了,

    我说知道了

    mama说:知道了还不快点.

    我要去收拾书包,mama说: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我背起书包准备走,mama又说快吃饭,我知道mama是绝不允许我不吃饭就走的,哪怕迟到也要吃,更何况她早已给我准备好了:几片面包和香肠,一瓶果酱和一杯牛奶.我都吃腻了可还得吃,对命运不可预知的我,mama还抱着一线希望.她从我背上卸下书包拎在手里,中学生的书包重得就象mama从市场扛回的一袋米,mama站在我身旁若有所思地看我吃完.我站起来习惯性地伸开两臂,书包带就一先一后地套了进来,书包就象会自动爬上我的肩背一样,这是mama对我行贿应付出的代价,她是心甘心情愿的,我接受她的贿赂,她便更有一种快乐和自豪在心里萌生,要是我学习能够更进步一些就越不必说了.

    对我行了贿的快乐和自豪的mama,也有对我大发脾气的时候,有一天,她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听到了什么,当我和往常那样匆匆推开家门,mama大概知道我每天到家的大约时间.门总是虚掩着的,以前一进门经常会看到一个高大的顷长的身影从厨房跑出来,mama穿着宽松的睡衣在我身边站下,就象一面缤纷的旗帜在我眼前飘荡.随着一声"宝贝回来了‘,我会不由自主的习惯性地转过身来.将两臂向后伸展,象某种昆虫的翅膀,书包就自动爬下肩背退出这对翅膀.我的身体立刻轻松跃跃欲飞的样子,逗的mama开心的笑,每次,从那一刻起,我真的有一种飞翔的感觉.今天mama却一反常态,她没有来接我的书包,我看到她在餐桌旁孤独地坐着,眼里明显地有抹过泪水的痕迹,我自己虽然从记事起就不曾有哭过的记忆,既便哭过只是我不记得,也未曾留心过自己的眼圈,但我有过对我们班同学,当然是女同学,哭过以后眼圈周围观察的经验,那里的皮肤薄而且嫩,稍稍被咸涩的眼泪浸润,就会有很容易破损的感觉,就象刚沾了一滴水的卫生纸柔嫩而缺少了弹性.再被手一抹又不作其它更有效的处理,那一眼便可断定哭过无疑了.这让我吃了一惊,当时就想,mama怎么了,为什么哭呢我首先想到的是爸爸,一定是爸爸又惹mama生气了,可又一想,爸爸这几天一直不在家呀,难道爸爸不回家也会惹mama生气吗那一定是通过电话,爸爸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才让mama生气的,于是,我就莫名地恨起电话来.继而终于恨起爸爸来,但我知道这是相对于mama来说的,十六岁的我对于家庭,对于爸爸mama他们夫妻的那种情感关系的微妙,只是一些来自外面的零星的道听途说而产生的艨胧意识,不象少男少女对于早恋有那么体验式的认识,所以我还是通过那种艨胧的意识猜想,不回家的爸爸惹mama生气了,爸爸的不回家是主要原因,可是那天我猜错了.

    在mama吃饭的时候,mama又掉了眼泪,而且发了脾气,这让我到临睡前都不爽.比起在学校,在老师在同学们那里所受的羞辱更难过,虽然其性质不同,但难过的程度却是相似的.

    钻进被窝时心情都没有好起来,还在想着自己的委屈:以后和mama怎么说,让mama如何再对我有信心一些莫名其妙让人烦心的东西.

    一直到自己又有了飞翔的感觉,心情才舒爽起来,终于又听到了那来自遥远太空的声音,那个浑厚的声音终于告诉我他是谁.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