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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密谋

    初春的长安格外热闹。外城是寻常百姓的住处,在这个艳阳高挂的上午,几处大的集市中人声鼎沸,充斥着卖菜人的叫喊,闲人们的打闹,孩童的呼喝,走街串巷的小贩们的吆喝,树上的鸟雀们叽叽咋咋应和着,看戏般高兴的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来车往。

    靠近北门的地方显得有些宁静,这里本是城中最穷的地方,拥挤着因战火而逃来避难的人们,房屋破漏,道路泥泞,众人的脸色都要难看许多,一个个无精打采,似是对下半辈子早已认命。半空中从南方俯视看来,此处正处于长安正下方,所谓天子脚下,一片狼藉,何其讽刺。

    在这贫民窟与西城的边缘处,立着一座毫不起眼的两层酒楼,门口挂着牌匾“一味楼”,倒是有些味道。一楼是门面,摆了几张桌子,掌柜和小二立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望着外面。后院是厢房,几间小屋都空着,铺盖掀起,未曾叠好,显得杂乱。二楼是吃饭的所在,此时却坐满了二十来号人,男女皆有,大都四十来岁,唯独靠窗的位置了两名白发老者,面向众人,颇为显眼。众人皆都锦衣玉袍,披珠戴玉,有的腰配宝剑,有的背缠大刀,也有人旁边立着一杆枪。人人面前都放着一只酒杯,大多皆满,显然此时无甚心思畅饮,都聚精会神,听着二位老者讲话。

    楼下的泥水地里,正有一个瞎眼老汉,靠墙坐着,面前放了一只破碗,一直拉着二胡,“吱吱呀呀”很是讨厌,口中还唱着不成调的词: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啷叮当~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叮儿郎叮当~”

    楼上有人显然颇为厌烦,一位提着大刀的威猛汉子粗声粗气的对一名面色发白的柔弱书生责备道:“瑞安你瞧你,干的什么玩意,让你把瞎子赶跑,你可倒好,给钱请他在楼下卖唱,还尽让他唱如此难听的曲儿,你要还是这般心软,如何能成大事?”

    那名为瑞安的显是不服,回口道:“闯荡江湖难道连老弱病残都不帮助吗?一看你就不懂诗词,如此慷慨的调子也是我教他唱的,不正符合我辈前来此处的意义吗?”

    窗口处的黄衣老者开口道:“好了好了,瑞安菩萨心肠,也只有瑞家那念佛的老太爷才能教出如此心善的孙儿了。反正声音不大,忍忍且算了。”

    众人一听,皆都住口,二十年前,瑞家不过死去了一位长老,未曾伤筋动骨,现在听黄衣老者如此说话,细细体味,总有很多其他意味了。

    “闲话少叙,此来我等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红衣老者霸气外露,环顾四周,道:“诛杀富贵院的巨恶。”

    看了众人的反应,又道:“若有害怕的,现在退出,老夫绝不阻拦。”

    众人皆无反应,反而眼中充满了狂热。

    “好,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红衣老者显然很满意大家的表现,接着道:“我和黄老二,”指指旁边的黄衣老者,“前些时日得到消息,破烂院的老八出洞了,此时正在京城之中。”如今江湖中痛恨富贵院之人都不再称呼“富贵”,显得对敌人太过吉利,便各种称呼都有了,如破烂院,脏院,鬼院等等,甚至有位正义之士当众喊出了妓院,让人领悟了许久才知道,富贵院又有新称号了。

    大家一阵惊讶,刚才责怪瑞安的汉子岔声道:“都城高手众多,此人前来京城是为何?难道活的不耐烦了?”

    “他应当是追查二十年前大魔头的案子,或许是在长安寻到了什么线索。”黄衣老者温言道。

    一听到“大魔头”,气氛立时冷了下来,在场众人几乎都是二十年前大变的直面者,此时回想往事,仍旧心惊不已。更有人直接就是受害者,心中涌出一阵怒火,更下定决心将今日之事做成。

    “老夫召集诸位前来,就是清楚大家的过往。若今日能诛杀此獠,大家不仅大仇得报,更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红衣

    老者鼓励着大家。

    一位紫衣少妇站起身来,脸色狰狞,脸上数道伤口显得极为可怕,恨声道:“那大魔头杀我夫儿,毁我容貌,二十年来我始终不用面纱,就是提醒自己,这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又对红衣老者抱拳鞠躬道:“承蒙杨三爷瞧得起,今日如能亲手诛杀魔头,慧儿感激不尽,定有重谢。”郎朗陈词激起众人热血,纷纷表态,有人高声说道:“林家娘子放心,我们定然给林庄主讨回一个公道。”

    这时那瑞安却问道:“杨三爷放心,我等定然尽全力诛灭此人。只是不知,此人功夫如何?”周围顿时安静了,这也是大家最想关心的事。谁也不想杀人不成反被拉去垫脚。

    红衣老者略略思索,道:“在脏院中只属二流。若功夫太过超凡,我也不会叫诸位了。”众人心中定下,脸上却一红,原来他们本就不是江湖顶尖人物,或许原本也是顶一方天地的豪杰,然而大难之后,势力不再,如今都只能算落魄之人,虽然功夫个个是一等一,却再不能在江湖中呼风唤雨了。

    一声讥讽冒了出来:“大人物们怕是杨三爷叫不动吧。”众人怒目回首,见角落上一桌,坐着一名猥琐男子,尖嘴猴腮,讨厌之极。这人面对大家怒视,显得几位坦然,不慌不忙的尝了口杯中酒。

    还没等众人责难,杨三爷朗声道:“大人物们私心太重,畏惧脏院势力,怕挑起纷争。我等却无这些考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敢说闲话。狐狸你莫非是怕了?”最后一句是说给那猥琐男子听的,仔细看来,这男子还真是像极了狐狸。

    那猥琐男子再没说什么,望向窗外,吃着桌上的花生米。

    这时黄二爷突然道:“要说为何召集大家来此处,便是......”说时迟那是快,右手朝窗外一抛,一只铁环飞出,系了根棉绳连在袖中,只见那铁环飞向天中,竟是套向一只喜鹊。那喜鹊躲闪不及,头已伸进环中,黄二爷一拉棉线,将那喜鹊拉进怀中。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德格隆咚呛~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咿咿呀呀~”

    楼下瞎子一曲终了,意犹未尽,觉得似乎自己唱的很是不对,毕竟才从一位老爷那里学得此诗。推敲了一番,又将二胡调了音,试了几次前奏,始终没有那种感觉。

    楼上黄二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捏死那只喜鹊,摸了摸两只翅膀根部,从左边摸出一条纸卷,得意洋洋的举起示众,接着道:“便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