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三支箭
一阵惊愕后,李果儿迅速镇定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事先怎么也不先通报一声?” 噶东赞微微笑道:“让公主受惊了。呵呵,用完晚宴,见公主独自回宫,心里放心不下,这就跟了过来。方才见公主一人站在这里发呆,身旁有无人照顾,因此过来了,若是惊扰了公主,还请恕罪。” 忽然,噶东赞的目光落在李果儿手中的金簪上,脸上一惊:“公主手上这只金簪好精致漂亮呀,做工不可谓不精心独到。” 李果儿迅速将金簪又插回发鬟上,说道:“哦,是吗?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那看来,公主的这位朋友,可是很不一般哪。”尽管注意上了金簪,可噶东赞却无意要点破什么,只是又往李果儿身旁走近了些,李果儿迅速作出反应远远离开。 “都已经夜深了,王子若是再留在宫中的话,恐怕多有不便。” 这是逐客令,只是下得比较委婉罢了。 但噶东赞却不以为然,只是又上前靠近了一步,笑道:“有何不便之处?公主,你我婚事已定,两国已互交国书,阳春三月便是大婚之时,到时,本王就将迎娶你回我山南王城。既然本王如今已是贵国驸马,乃是公主的夫婿,夜下与公主独处,又何来不便之处?” “你……” 李果儿本要动怒,可这无耻的家伙,他的话不也是事实吗? 两国已经互交了国书,婚事已经定了下来,阳春三月便是大婚之时,到时,自己也将坐上那和亲的婚辇,成为中土王朝又一个被帝王牺牲掉的公主。 难道,这就是命吗? 从来都不肯服输的李果儿,忽然在心头竟扫过一阵对命运无奈的凄凉。 “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可就要叫人了。”尽管如此,她也容不得这土番的王子胡来。 噶东赞笑了,说道:“本王不过就是克尽驸马礼仪罢了,又不会威胁到公主的安全,公主又何必叫喊?再说了,这里附近的人知道本王来了之后,就都远远离开了,不会打扰到我们的相聚,公主放心便是。” 说着,他就要强行搂抱。 李果儿忽然感觉到从所未有过的无助感,只能奋力地挣扎抵抗…… 子时的钟声,恍然间从中央的皇城传开,紧接着,外城附和,各街各坊里也随之敲响。 钟声连绵不绝,久久回荡。 然而,就在这辞旧迎新的欢喜时刻里,高士丽神色慌张步履匆匆带来的消息,却令烈帝心头的喜悦戛然终止。 “胡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伤得重吗?” 高士丽一丝不苟地低着头,答道:“陛下放心,噶东赞驸马的伤势并无大碍,太医已经作了处理,敷上药,不出几日便可痊愈,只是公主……” 说来也真是让人气愤,这蛮夷番邦的王子真是不懂礼数,殊不知中土还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谚语。 阳春三月不就要大婚了吗?又何必急于一时? 结果倒好,公主李果儿可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弱女子,危急时刻拔下金簪就往噶东赞腹部捅了去。 也幸好那只是一支金簪了,要是换成一把刀的话,大秦还真得要和土番兵戎相见不可。到时,两国交锋,后果不堪设想。 宁妃本来是跟着烈帝也一起在太庙这里焚香祷告守夜的,可忽然听闻永宁宫中传来的消息,她立马便赶过去了,此刻正在极力安慰受了惊吓的李果儿。 刘皇后叹了口气,说道:“这土番王子也真是的,真是好不懂礼仪规矩,这是我大秦皇宫,人还是我大秦公主,他竟敢如此猖狂,真是让人气愤!” 气愤! 烈帝何尝又不是,只是摆在两国邦交乃至是整个天下面前,这一切的委屈都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女儿,真心地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生长在帝王之家! 在心里,他也只能这样无声地表述安慰。 现在还不是时候呀。中土四分五裂,强敌四邻,国内又风云涌动,北方不宁。土番,历经两百年,国力雄厚,兵强马壮,不仅是降服了西域诸国,而且屯重兵于河西一线,大秦压力巨大。 此时,对待强大的土番,只能宽慰,还不是能得罪得起的时候。 “老高,你亲自前去,务必要把噶东赞的伤治好,同时替朕传去慰问。” 高士丽奉命离去,他怅然叹了口气,对刘皇后说道:“走吧,我们俩也一块儿去,朕想跟果儿好好谈谈。” ………… 府宅深院,即使是满城皆回荡连绵钟声,喜庆非常的时刻,这座庞大的府邸之中,却也还是如同平常一样空荡、冷清。甚至,比起平常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门紧闭,府中少人走动,即使是公主贴身的丫鬟们,也只能在内宅之中小心伺候着。 每当新年喜庆的这个时候,府中都飘荡着一股悲戚的气愤。 主人身穿麻布孝衣,跪在正堂门前焚烧祭品,像是在祭奠悼念着什么,可他却又从不对任何人解释。 似乎唯有他身边那身长八尺、体壮结实的护卫才知道其中内幕,可是,他却也从未对第三个人提起。 他也身披麻布孝衣,静静地站在一旁守着。 嫁入府中五年,虽然身为府中女主人,可平阳却对此毫不知情。甚至于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与那无数贵族妇人们眼中独一无二的郎君,只是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 尽管,他真的很优秀,一战而名扬天下,在帝都赫然树立起一个文武双全、举世无双的国士荣耀。 然而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待感情很是专一,不像那些公侯们那样妻妾成群。 大婚五年来,他的身边,仍然只有平阳一人。 在内宅中久候,仍不见郎君回来,平阳有些担心,从内宅出来,见他仍在祭奠悼念,也不想搅扰了这个气氛,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入正堂,思索着要做点什么,拿起抹布四处擦拭起来。 咻! 忽然,耳边轻风锐响,传来一个冷冰到极点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平阳心头猛地一颤,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只见冷冷的剑尖此刻便指在她的喉前。 而那个握剑之人,恍然间竟是如此陌生! “我……” “把那三支箭放下!我说过,不准任何人动那三支箭!” 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方才擦拭祭祖桌案上摆放着的那三支箭,这才刺激到他,平阳赶紧将那三支箭又放回原处。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箭,竟然重要到令他竟拔剑指向自己妻子的地步! 平阳只知道,那三支箭,对他来说定然非同寻常。 但平阳心里,却骤然间委屈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忽然之间竟离她那么遥远。 “驸马早些回房歇息。”急匆匆地说完,她忍不住热泪盈眶,转身便快步走入回廊。 皇甫威急忙上前,又将那三支摆在神龛前的利箭放好位置。宇文复唰一声将长剑入鞘,神情悲戚地苦笑道:“宇文复啊宇文复,你何时竟要对自己的妻子拔剑相向?” 不觉间,他对自己方才的鲁莽追悔莫及。 “公主,对不起。”在心里,他诚恳地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