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道 老汤烧口蘑
浪三把起诉书递上去的第二天,他接到了小李子的电话,小李子的声音有点哽咽,边说边哭,“浪三,胡二没了。” “胡二没了?”浪三不信,但听到小李子的抽泣,他又不得不信,“怎么没的?” “淹死的。” “怎么可能,他是游泳教练,是开摩托车出车祸了吧?” “不是,就是淹死的,晚上咱去他家看看他吧。” 浪三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用纸巾擦,越擦越多,他冲进卫生间,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好像也看到了胡二的脸,虽然也多了很多的皱纹,但还能隐约看到一个未成家男人的童子脸,眼睛还是眯着,总是发出好奇的光,他说话时愿意重复别人的话,你说好,他说好,你说不去,他也说不去。也搞笑,也实用。 胡二的脸渐渐模糊,浪三的嘴里多了几分咸味和苦涩。等到晚上见到大家时,几个大小伙子搂着大哭起来,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小李子,你代表我们去看看胡二的父母吧,我不想上楼了,他父母岁数大,见到咱们可能更难过。” “我也不想去,万一再过去一个怎么办?” “要不咱都先不去了,等过一段时间,情绪稳定了再说。”郭小七说。 “好吧,咱们找地方坐坐,谁知道胡二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李子说,“我上午接了一个电话,一个女的,边哭边跟我说的,我想肯定是他的同事,他不是总把电话放在前台的小女孩手里吗?我开始不信,后来我给他家打了一个电话,他妈接的,才知道真没了。” “你手机里还存着那个手机号吗?给我,我打一个问问清楚。”浪三说。 “给,用我的打吧,”小李子把手机递给了浪三,“咱们去旁边的茶馆坐会,别在大街上哭,我可不想明天上头条。” 几个人走进一家茶馆,要了一个最私密的包间,浪三拨通了那个手机,把手机设置在免提状态,放在桌上,让大家都听听是怎么回事。 好长时间过去了,对方没有应答。浪三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浪三第三次拨的时候,有一个男声出现了,这让大家感到十分奇怪,纷纷把目光转向小李子,你不是说是一个女人打电话通知你的吗?怎么变男的了? “你好,我是胡老师的朋友。”浪三问。 “哪个胡老师,我不认识,你打错了吧。”对方挂掉了电话。 大家面面相觑,都把目光转向小李子。 “这样吧,明天我去胡二的游泳馆一趟,肯定能找出这个女人。”小李子信心满满。 “胡二死的有点儿蹊跷,一个游泳教练会被淹死,怎么可能呢?说出天来我也不信,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小李子,把那个电话发给我,我明天再打一回,”浪三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最不该死的就是他,他连媳妇都没混上,好容易摊上一个适合的工作,还骑上了摩托车。” “那辆车绝对有问题,”申五说,“好端端的玩什么摩托,都什么岁数了。” “摩托车没错,是卖给他车的人有问题。” “车不一定是买的,也许是有人送的。” “好了,人肯定是没了,咱们也别瞎猜了,走吧,咱们去吃点东西,我饿了。”浪三起身,向大家做了一个“走人”的手势。 “吃素吧,”倪四说,“胡二曾经说过他以后不吃rou了。” “吃什么都行,我也吃不下去。”小李子说。 “今天咱还要喝一杯,给胡二送行。” “好。” 大家找了一家路边小馆,围坐在靠窗的小桌边。桌子很小,几个人勉强挤在一起,但他们还是感觉有点冷。 几个杯子都倒满了酒,还特意给胡二准备了一个杯子。浪三端起酒杯,他的手有点颤,白酒几次差点溅到外面。大家的眼里一直噙着泪,每每说到胡二的故事都会引来阵阵抽泣,一杯白酒喝了整个晚上都没有喝完。 浪三回到地下室已经快十二点了,女人还没有睡,她看到浪三时一愣,一天不见,浪三好像变了一个人,脸色铁青,两眼红肿,脸上还挂着被风干的泪痕。 浪三放下背包,转身走进了卫生间,他用凉水使劲洗脸,直到把脸搓红。女人随后也走进了卫生间,她用手轻轻拍了拍浪三微微颤抖的脊背,小声说:“你的同学怎么样了?” 浪三把头尽量低,他没有看女人,嘴里小声说着:“死了,真的死了,还是被淹死的。” 两人回到了那间卧室,浪三胡乱脱着衣服,一头钻进被窝,用棉被紧紧地捂住头,他死死地闭着双眼,用力咬的嘴唇,僵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刀背上。 女人不再问了,其实她心里除了惋惜还有一点嫉妒,她没有想到浪三因为一个同学的离世而变得如此消沉和颓废,虽然她不曾和胡二有过交往,而且都没有见过面,但从浪三的嘴里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了胡二的一些故事,她也想有一天去认识一下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但浪三并不愿意安排这种机会。浪三不愿意任何人去打扰自己的最后的一个圈子,谁也别掺和,那怕是老婆和孩子。 女人也躺下了,她的腿无意中碰到了浪三的身体,一阵寒意居然让她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她吓意识地收回了腿。感觉一座冰山从她身边慢慢升起,并席卷了整个大床。浪三一动不动,没有呼吸,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在微微地晃动,女人把头伸向了浪三,她看到浪三的眼泪一直没有止过,流着,流着。 女人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会这样哭吗?” 浪三没有回答。 “看来你的同学比我重要。” 浪三还是没有回答。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浪三一直没有回答,只是从嗓子里滑出了一声凄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