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舌战败北
贺木额日斯走后的第二天,冒顿便回到了龙城。 冒顿此次回来计划完成三件事情,一是看一下派往东胡的探马回来没有,这是他最关心的;二是向父亲汇报自己组建边堡县的事情,涉及到军队问题,他不能不让父亲知道,以免引起父亲的多心;三是看望父亲,这是父亲与他的约定,只要有时间,必须回来看望父亲。 冒顿不敢耽搁,回到营地后的第二天,便独自向龙城急奔,进得龙城,太阳刚刚偏西。 这时,迟疑了几天的秋雨,终于下决心飘洒起来了,带着透骨的寒冷,淅淅沥沥,哗哗啦啦,扬扬洒洒,紧紧慢慢。 冒顿感觉回家了,迈着大步径直去了父亲的宫室,给父亲问过安后,便让近伺去给他端rou。 早晨动身的早,冒顿早已饥肠辘辘,急待进食了。 这时,听到冒顿回到龙城的消息,赫连哈尔巴拉急忙喊上挛鞮希都日古,也来到了头曼单于的宫室。 “派往月氏国和东胡的探马回来了吗?”冒顿大口嚼着冷rou,含混不清地问。 头曼单于刚刚说出了“派往东胡的探马回来了”几个字,赫连哈尔巴拉便抢过了话头,阴阳怪气地说: “哦,冒顿原来是为探马的事回来的呀,怪不得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派往东胡的探马刚刚回来两天,你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一定是又让你父亲赶快集结大军吧。” 冒顿本不善言辞,听见赫连哈尔巴拉说话的腔调,气便不打一处来。 冒顿也懒得去想赫连哈尔巴拉话中的意思,更不愿去理她,用眼角狠狠白了她一眼,继续问父亲:“消息如何?” 挛鞮希都日古抢过话头说道:“那探马好像是带着结果去的东胡吧,除了说是东胡人在备战,其他细节一概不知。” 冒顿皱了下眉头,心里说:这挛鞮希都日古说话怎么也阴阳怪气起来了?和赫连哈尔巴拉说话的口气一个味。 冒顿厌烦地转向挛鞮希都日古,怒目问道:“探马带着结果去的东胡?什么意思?你们需要哪些细节?” 挛鞮希都日古被冒顿的目光所迫,急忙求救似的看了赫连哈尔巴拉一眼,说:“诸如东胡集得了多少兵士、由谁指挥、在何处练兵等等,探马一概没有探得清楚。” 冒顿将手中的rou往盆里一扔,不友好地瞪着挛鞮希都日古,忿忿地说:“集得了多少兵士?具体数字恐怕连东胡大人本人也讲不清楚。 “军队的最高指挥肯定是东胡大人,这还用打听? “至于在什么地方练兵,这重要吗? “我们要知道的是东胡人是否在备战而不是这些没用的所谓细节。” 冒顿的话让挛鞮希都日古哽了几哽,立即涨红了脸。 挛鞮希都日古看到冒顿对他如此无理,似乎根本就没将他这个叔叔辈的龙城总管放在眼里,心里好不是滋味。 挛鞮希都日古本想以长辈的口气教训冒顿几句,又碍着头曼单于在旁,只好硬生生将一口窝囊气咽了回去。 头曼单于已经被挛鞮希都日古所说的千户长们的话搞的两夜没有睡好,看到了冒顿,心情更加复杂。 此时看到冒顿对挛鞮希都日古极其没有礼貌,便有些看不下去了,呵斥道:“你就不能好好和你叔说话吗?怎么连礼貌都不懂啦?” 冒顿还是不理挛鞮希都日古,问头曼单于:“探马已经回来了,您决定咋办?” 头曼单于迟疑了一下,说:“我已经和敖嘎商量过了,他又派贺木额日斯去东胡了。等贺木额日斯回来,再作定夺吧。” 冒顿立即明白,一定是赫连哈尔巴拉和挛鞮希都日古对父亲说了什么,才让多疑的父亲没了主意。 无名的怒火立即涌上了冒顿心头,又用不屑的目光白了赫连哈尔巴拉和挛鞮希都日古每人一眼,对头曼单于说:“有再派人去东胡的必要吗?恐怕再派几次人,也不会刺探到所谓的细节。” 赫连哈尔巴拉立即接过话头挖苦道:“唷呵,冒顿真的是长大了,不但有本事了,脾气也越来越大,都敢对单于咆哮了。” 挛鞮希都日古叹了一声,用长辈的口气说道:“冒顿呀,你是万户长,当好你的万户长就行了,不该你万户长cao心的事情,还是不要瞎cao心的好。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呀。” 冒顿盯向挛鞮希都日古,掷地有声地说:“正因为军国大事不能儿戏,所以我们才要提早备战。难道我们还要再打一场复土战争?若是月氏国和东胡不给我们发动复土战争的机会呢?” 赫连哈尔巴拉反映极快,立即将话题拐到了复土战争上,沉声呵斥道:“冒顿,你是说单于当年发动复土战争错了吗?” 头曼单于也觉得冒顿是在指责自己,立即大怒,吼道:“冒顿!你太不像话了。复土战争怎么了?复土战争打出了我匈奴人的骨气。你当时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那场复土战争。” 冒顿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比方,竟然让赫连哈尔巴拉抓住了把柄,又引的头曼单于也发了怒,急忙解释说:“我是说,如果当年我们早作准备,将秦国大军拒之国土之外,哪还会有后来的复土战争。” 赫连哈尔巴拉突然哈哈冷笑起来,说:“冒顿呀,你看不起当总管的叔叔也还罢了,怎么连单于也不放在眼里了?你的眼里究竟还能容的下谁呀。 “你指责父亲的复土战争也就是了,竟然将秦国入侵我匈奴的罪责也强加到了你父亲的头上。 “有你这样胡搅蛮缠的儿子吗?你除了无端的指责父亲无能,引得父亲生气外,还能干什么?” 赫连哈尔巴拉的话,无疑是给头曼单于的怒火上又浇了油,只气得头曼单于胡子乱抖,呼呼喘气。 头曼单于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冒顿,你好长时间没回龙城了,今天回来,就是来气我的吗?” 冒顿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后悔没让呼延吉乐随自己一起来。 赫连哈尔巴拉看到冒顿不再言语,又说: “冒顿呀,单于当然不是傻子,凭你让那个探马说东胡人在备战,单于就能相信你吗?单于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见过,什么枪林箭雨没闯过,什么世面没看透呀,岂能轻易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 “你是说,是我编造了东胡正在集结大军的谎言来欺骗我父亲?”冒顿的怒火又涌了上来,涨紫了脸膛,说道,“那你说,我为啥要编造谎言?” 赫连哈尔巴拉阴阳怪气地说: “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就是想借集结大军的机会,自己掌握兵权,来与你父亲作对嘛。现在还没有集结军队,你都不将父亲放进眼里了,要是真正掌握了军队,恐怕整个匈奴都会被你搞的乌烟瘴气。” “你——!” 无名的怒火立即冲昏了冒顿的头脑。
冒顿猛地从rou盆里抓起一块带骨rou,本想狠劲摔回到盆里,理智告诉他,在父亲面前,不能太放肆。 冒顿又将rou慢慢放回rou盆,尽量使语气平缓,问赫连哈尔巴拉:“即使集结起大军,最高指挥权也是我阿爸。我不过一个万户长,怎么能掌握到全军的指挥权?” 赫连哈尔巴拉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 “让你阿爸集结大军,不过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在大军集结到位以后,你自然会实施你的第二步计划,向你阿爸讨要练兵权。掌握了练兵权,你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军队的指挥权。你这些小伎俩,哪能骗得了你英明的阿爸。” 听了赫连哈尔巴拉的话,冒顿已完全忘乎所以,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瞪着赫连哈尔巴拉和挛鞮希都日古,对父亲说:“阿爸呀,你若听信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我匈奴大业,将毁于旦夕呀。” 冒顿看到父亲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惋惜地叹息一声,起身摔门而去。 随着那一声响亮的门响,头曼单于的心里咯噔一下,想道:难道自己又错了吗? 院子里秋雨潇潇。 冷风一吹,冒顿激凛凛打一冷战,顿然清醒。 听说独孤敖嘎已回到龙城,冒顿抹了一把满脸的冷雨,向独孤敖嘎家走去。 独孤敖嘎性子耿直,直言不讳地对冒顿说: “有人怀疑那探马说的话是你所教。为弄清事实真相,单于让我又派贺木额日斯亲自去东胡了。现在只能等贺木额日斯回来以后再作决断。单于说,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可以帮你澄清事实真相,还你清白嘛。” 冒顿突然觉得无聊至极,想道:何必与这些人斗气呢,东胡大军杀过来的时候,死的不一定就是我冒顿。 我大不了到森林里当猎人去。 想到此,冒顿面对正飘飘洒落雨水的天空,哈哈大笑,也懒得与父亲告别,发誓再不回龙城。 冒顿冒雨策马回到自己的营地,已是半夜。 与呼延吉乐将自己在龙城的经历一讲,呼延吉乐沉吟良久,问道:“我们灭赵王堡和黑松寨的事,你向阿爸讲了吗?” 冒顿摇了摇头,说:“一生气,忘了。” 呼延吉乐立即感到了某种不妙,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怕的是他们借题发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啦。” 冒顿怒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大不了咱弟兄们到森林里去当牧民。再说,就我们现在的兵力,已经是他龙城卫兵的几倍。哪天惹急了我,我就将他龙城灭了,怕他怎的?” 呼延吉乐知道冒顿在说气话,开导说:“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你以为拥有了这支军队就很强大了?离让这支军队绝对服从你的指挥还远着呢。 “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些兵士多一半是赵王堡和黑松寨的旧部,这些人松散惯了,让他们真心诚意给我们卖命,根本不可能。 “另外就是那些由牧羊奴隶转换过来的人,他们就知道惟命是从,谁的话他们都听,真正让他们服从于你,也需认真调教才是。 “我们这些兵士呀,连乌合之众都不如。要让他们变成你强有力的拳头,还差的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