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 慷慨受命
冒顿返回头与呼延吉乐对了一下目光。 两人就头曼单于是否会派人追杀冒顿,曾经有过多种推测,一直没有被证实。 现在突然听独孤敖嘎说起了这件事,便想弄个明白。 冒顿盯着独孤敖嘎的眼睛,问:“这么说,派你们来杀我的命令,是赫连毛脑海转述给老将军的?” 独孤敖嘎点头承认,解释说:“过去也有过单于让赫连毛脑海转述命令的前例。” 冒顿又与呼延吉乐对了一下目光。 独孤敖嘎的话仍然不能证实头曼单于的真实意图。 冒顿思索着问:“父亲亲口给您下达的命令是寻找我,并保护我回龙城,对吧?” 独孤敖嘎不假思索地回答:“对。” 冒顿迟疑了一下,继续说:“现在,只要我随您回龙城,您就完成了我父亲亲koujiao代给您的任务,是不是这样?” 独孤敖嘎果断回答:“对呀,单于并没有亲koujiao代让我杀你的呀,是让我保护你回龙城,这事一点都没错。” 冒顿望了呼延吉乐一眼,轻松地说:“那我就随您一起回龙城吧。” 呼延吉乐大急,抢言道:“大哥,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回龙城呀,明摆着单于要杀你,你哪能自投罗网。” 兰傲木嘎等人也异口同声反对冒顿回龙城。 独孤敖嘎这时也说:“我觉得王子现在随我回龙城确实有些不妥。我看这样吧,我先回龙城去见单于,若单于仍然让我保护王子回龙城,我再来接王子回龙城也不晚。” 冒顿重重叹息一声,坚定地说:“我的个人安危是小事,匈奴的安危才是大事。 “目前,月氏人正在紧急备战,而我们匈奴却无动于衷。我担心的是,月氏国的大军突然降临,我们匈奴将如何应对? “所以,在父亲杀我之前,我一定先劝他赶快备战,这才是当务之急,是大局呀。” 独孤敖嘎突然目放异彩,正襟危坐,对冒顿肃然起敬,说:“冒顿王子,你临危不惧,能处处以大局为重,不愧为我匈奴王子,老夫服你。 “不瞒你说,我在万户长宇文阿古达木那里也得到了月氏国正在紧急备战的消息,宇文阿古达木还拜托我向单于转述他的建议,再不加紧备战,我匈奴将大祸临头。 “冒顿王子,你现在随我回龙城确实有危险,还是由我先回去禀报单于为好,顺便探一下单于的口风方为上策。 “宇文阿古达木对王子佩服有加,我看,你们不如先到宇文阿古达木那里暂做休整,等我的消息。” 冒顿沉吟了一阵,问独孤敖嘎:“您说的万户长宇文阿古达木,是靠近月氏国的那个万户吗?” 独孤敖嘎点着头说:“不错。宇文阿古达木在当年的复国战争中作战非常勇敢,屡立战功。战争结束后,单于封他做了万户长。” 冒顿低头想了想,突然对独孤敖嘎抱拳施礼,说:“老将军,冒顿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独孤敖嘎急忙欠身还礼,说:“王子但讲无妨。” 冒顿说:“将军与宇文阿古达木万户长是老朋友,我想拜托将军再辛苦一趟,去通知宇文阿古达木,让他赶快集结人马准备战斗。 “宇文阿古达木那里离月氏国最近,他那里集结人马搞出的动静越大,越会让月氏人不敢轻举妄动。” 独孤敖嘎脸现难色,迟疑着说:“集结大军原是宇文阿古达木的本意,只是没有单于的命令,私自备战是要被杀头的呀。宇文阿古达木忠肝义胆,于国有功,我们不能加害于他呀。” 冒顿坚定地说:“我们与月氏国开战已成定局,与其明日被月氏人所杀,还不如今日无令行事的好。 “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也假传一次圣谕,您去对宇文阿古达木万户长说,是我向你传达父亲的命令,如果我父亲追究起来,由我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看在国家危难的份上,冒顿拜托老将军了。” 听了冒顿的话,独孤敖嘎立即豪迈起来,握紧了拳头,一脸的担当,果断地说:“既然王子如此讲,老夫遵命便是。一旦单于怪罪下来,由老夫承担假传圣谕之责,大不了丢了项上这颗人头。” 冒顿猛地握着独孤敖嘎的手抖了几抖,激动的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冒顿代表匈奴民众,先谢谢老将军了。 “只是担责之事,老将军大可放心。咱们分两路行动,您带着额日斯等人去找宇文阿古达木,我回龙城去说服父亲给所有的万户长下达集结军队的命令。 “大敌当前,我父亲一定会以国事为重,积极备战的。” 独孤敖嘎迟疑着说:“只是王子现在便回去见单于,恐怕不太合适吧。这里已距龙城不远,还是先由老夫去说服单于,然后再去找宇文阿古达木的好。” 冒顿摇头反对,说:“我父亲生性固执,若老将军先回龙城,而我父亲又不听劝说,到时候,若老将军再去宇文阿古达木那里,可就是真正的抗命了。还是先斩后奏直接西去合适。 “我父亲又是开明之人,何况我小弟弟的成人礼也已经举行完毕,再不会迁怒于我了。 “再说,我迟早是要去见父亲的,早见晚见一个样,您尽管放心好了。让宇文阿古达木集结人马才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呀。” 头曼单于的脾气独孤敖嘎自然知晓,同时也觉得冒顿的话确实有理,立即下定了最后决心,果断地说:“王子处处以大局为重,预想周密,令老夫叹服,老夫这就去了。” 独孤敖嘎说走就走。 贺木额日斯等人也从穹庐外捡起了各自的战刀,随独孤敖嘎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天亮以后,冒顿让大家赶起牲畜,继续上路了。 这次没有了怕被人发现的担忧,行进速度自然比往日快了许多。 但呼延吉乐的警惕性却丝毫没有放松,担心龙城会派出除独孤敖嘎之外的人再来寻衅,仍然百倍警惕,挎弓在肩,不敢离开冒顿半步。 冒顿一行正向前行进,刚刚走上一道大坡,突然看到有两个乘马的人正迎面向他们走来。 那两人猛然看到了他们,急忙向旁侧快速躲避而去。
冒顿觉得这两人形迹可疑,急忙向兰傲木嘎做了一个追击的手势,向那两人追去。 那两人的马匹已经疲累,很快便被冒顿和兰傲木嘎截获。 那两人吓得面如土色,瑟瑟抖作一团。 冒顿细瞅这两人,觉得面熟,突然想起,这两人是月氏国王城的卫兵,立即厉声喝问他们来匈奴干嘛。 这时,那两人也认出来了,追击他们的人竟然是王宫里逃出来的匈奴王子。 被逼无奈,两人只得承认,他们是月氏国派往东胡的使者。 两人交代,东胡大人已经答应月氏国国王的提议,约定明年秋天两国同时对匈奴用兵,趁匈奴不备,一举灭了匈奴,两国平分匈奴的国土。 “东胡已经开始集训大军了吗?”冒顿喝问。 一位使者点头答应:“东胡大人当着我俩的面下达了集结大军的命令。” 兰傲木嘎正要结果两人性命,被冒顿拦下了:“放他们走。” 待月氏国使者走远,冒顿对兰傲木嘎解释说:“月氏国如果等不到使者回去,一定会另派使者出使东胡,到时一旦有啥变故,我们就很难知道了。放这两人回去,可以避免节外生枝,安了月氏国国王的心。” 有了两国对匈奴开战的时间表,冒顿的心里便有了数。 冒顿一直担心战火会在今冬明春燃起,看来是东胡还没有准备好的缘故,才推迟至明年秋季。 而诺大一个匈奴,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大军的集结,还得做必要的军事演练,时间还是紧迫。 距龙城已经不远,冒顿心急火燎,决定只身赶往龙城去见父亲,与弟兄们约定在森林边呼延吉乐家的穹庐会合。 冒顿刚要上马离去,呼延吉乐突然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猛地拉住了冒顿,又不知该说什么,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 冒顿的心里同样充满了悲凉。 有弟兄们在身边,心总是塌实的,任何困难都能够克服。 而今,自己要独自去闯危机四伏的龙城了,并且前途未卜,谁知会有什么艰难险阻在等着他。 冒顿强挤出一丝笑来,安慰道:“我是回家去,又不是赴刑场,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多保重,赶快去与你的家人会合,我见过父亲以后就去与你们会面,一定会有好消息带给你们的。” 呼延吉乐忍住了哽咽,再次嘱咐道:“千万记着,无论你父亲对你提出任何要求,你都要答应下来,脱身要紧。只要能平安离开龙城就好,我们在龙城外等你。” 冒顿软言道:“不要那么悲观嘛。我是去见自己的父亲,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我父亲总不能一见面便杀我吧。 “再说了,有本事的独孤敖嘎等人都不在龙城,至于那些卫士们,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你尽管放心好了。” 冒顿又与弟兄们一一拥抱了一遍,翻身上马,再不忍回头,扬鞭催马,一阵猛跑,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