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画堂春(214) 意外之喜
见我泪水纵横,右军大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还志气天大,说走就走,嚷着要一个人回京城去,现在怎么又弄得跟小花猫似的了?” “不好意思,因为大人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所以太激动了。”我抽抽噎噎地答。 “唉,快把眼泪擦擦,不然献之看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爹的欺负他的小未婚妻,那小子,从小就跟霸王一样,护短得很。” 我笑了:“他再霸王,再护短,难道还敢挑战您的权威不成?” “他嘴里不敢,心里也不敢?哼!” 说话间,一个丫环捧着水盆在我身边跪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就是刚刚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丫环之一。怎么,才跟她家主人坐下来说了几句话,在她眼里立刻就身份不同了?这世道啊。 我拿起毛巾擦去泪痕,然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大人,你刚开始的口气,明明就是严词拒绝的,怎么突然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呢?” 他微微一笑:“老实说,如果你刚刚一味的哀求,我可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您的意思是说,您本来,的确是准备让我知难而退的?” “可以这么说吧。” “那后来,就因为我没有一味的哀求,您反而觉得能接纳我了?”就因为这个理由,突然改变一个重大决定,这些豪门中人。还真是任性得很。 他点头道:“是的,我一向喜欢有气节地人。一个人光有才还不够。也不可能单凭这一点就让我青眼有加。因为我见过太多才华横溢,但奴颜婢膝,品行及其低劣的人。他们整天奔走于权门之间,为了所谓地前程什么都可以出卖。那样的人,再有才我也只会嗤之以鼻。” 原来,是我“有气节”的举动,才意外得到了这位以桀骜不驯、潇洒坦荡闻名于世的大人的首肯。让他临时改变主意,决定要成全我。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重新面对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了:“您真的会因此跟夫人反目吗?” 如果真这样,叫我如何承担得起这份愧疚?而且,以后也不好跟婆母相处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我。这下更会对我恨之入骨。因为,我不仅让她跟娘家亲上加亲地希望落空,还让她跟丈夫的关系变得更加不堪。换位思考一下,是我也会觉得这个媳妇纯粹是来跟我作对的,直就是眼中钉,rou中刺了。 右军大人也看出了我的紧张不安,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至于那样严重。一开始献之他娘肯定会闹点情绪,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如果我连这点家务事都没能力处理好,岂不是要让某些伶牙俐齿的小辈看扁了。” 我尴尬地陪着笑:“桃叶刚才纯属胡言乱语,还请大人见谅。” 他呵呵直笑:“肯定‘见谅’了。不‘见谅’。你现在已经哭哭啼啼地走在回京的路上了,又怎么会坐在这里跟我喝茶聊天呢?” 我除了陪笑。还是陪笑。刚才冲口而出地那些话实在是过了一点。他这会儿要调侃几句,我也只能听着。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了。 “爹。桃叶,你们都在这里呀。”老远就听见了王献之的声音,紧接着,他矫捷的身影就出现在长廊的转角处。 要说,他的身形跟他爹真的很像。只是一个是中年人,有着中年人特有的魁伟和稳健,一个还是翩翩少年郎,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几分飘逸。 右军大人见我一直望着王献之走过来的方向出神,笑着说:“‘既见君子,云何不喜。’见到心上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啊,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勉强算是答了腔。 “这一句地前面一句是什么?”他突然问我。 我呆了一下,右军大人不可能不记得这几句吧,难道要考我? 虽然有些纳闷,我还是应声答道:“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哦,原来是‘风雨如晦’呀。河上一夜,风雨如晦,哈哈。” 我地脸已经完全可以煎蛋了,连河上一夜他都知道,我和王献之还有什么秘密可言?跟着一个整天奴仆成群的公子哥儿,就意味着从此再没有**了吗? 此时王献之已经走到跟前来了,听见他爹大笑,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让爹笑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没什么,既然献之来了,你们俩谈吧,我也要去休息一下了,今天地公文真多,脖子都酸了。” 王献之立刻走到他背后说:“我来帮您揉揉吧。” 他伸手推开儿子:“算了, 小未婚妻吧,我回房去叫人給我揉就是了。” 右军大人走后,王献之惊喜地看着我:“我爹刚才称呼你什么?小未婚妻?” “是啊,你自己也听到了。”我含笑回答。 他坐下来急切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还一点希望都没有的,突然你就跟我爹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喝茶聊天,他还称你是我地‘小未婚妻’,我都转不过这个弯来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从遇到他爹之后的情形都給他说了一遍。当听到他爹说“你们以后打起架来可别喊我拉架”时,他激动得扑过来一把抱住我说:“桃叶,你真行!几句话就征服了我爹。我早该告诉你,我爹就是这样的人。他平生最敬重有骨气的人,哪怕对方是个一无所有的贫民,他也照样跟人家称兄道弟。我一直都知道这是他择友的标准,却没想到,这也是他择媳的标准。” 突然被他在大众广庭之中抱住,我急得直推:“你别这样啦,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怕什么,连我爹都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他把头埋进我的衣领里,怎么也不肯撒手。 说到“未婚妻”三个字,我还是有点小心虚的,忍不住悄声问他:“那你表姐怎么办?她可是你家正式下了聘的。”而我只是他爹随口叫了一句。
他回答说:“这个你就别管了。你顾虑别人,别人订婚的时候可没顾虑到你。” “这不同的。她订婚的时候,我又不是你的未婚妻。” “有什么不同的?”他不以为然地说:“她不知道我爱的是你?她不知道你爱的是我?她不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还是要订婚,明知我不会同意,就先用诡计调开我,弄神弄鬼弄成此事,指望造成既成事实好逼我就范。说实话,我本来还把她当jiejie,当亲人,可她这样一闹,我对她只有厌烦。我是人,不是祭坛上的动物,别人要我牺牲我就牺牲。不瞒你说,就算最后和你成不了,我也没打算真和她做夫妻,因为我讨厌被强迫!我本来打算,如果我娘非逼我跟她成亲的话,婚礼过后我就会远离京城,到外面去游学,我看她守着那个七少***空名头有什么意思。这样过几年,我不休她,她自己也会走的。”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对与道茂定亲以及将来可能成亲的看法和打算。我感慨地说:“那么看来,我无论如何都要‘破坏’你们的姻缘了,不然,岂不是害了你,也害了她?” “是啊”,他坐正身子,用手捋了捋我的头发说:“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伤害别人,其实从长远来看,是为了她好。女人,终究还是要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才会真正幸福。” “嗯,你说得对。”我含笑点头。 “至于具体的礼节方面,我不是很清楚。按理说,我们在这里请父亲主持婚礼正式成亲后,那边的订婚就应该自动失效了。我都有正式的妻子了,还要什么未婚妻?” 能自动失效吗?我不知道。至少,我认识的道茂是不会自动走人的。王献之的某些想法只适用于男人,不适用于女人。有些死心眼的女人,哪怕丈夫一辈子不搭理她,也能眼巴巴地守一辈子。看着屋梁上的咸鱼一辈子流着口水吃饭,正是死心眼的女人干的事,而这样的女人还不在少数呢。 我还在想着道茂的事,王献之的兴趣已经完全转到即将来临的婚礼上去了。 他拉起我手,兴冲冲地说:“我们这就去找二哥二嫂。既然父亲已经答应了,事不宜迟,要赶紧请他们准备婚礼事宜。这事一定要速战速决,不然等消息传到京里去,让我娘她们找过来就不好办了。” 我笑道:“你娘会不会专程赶来阻止我们的婚礼我不知道,但小姐如果得到了消息,是一定会赶过来的。” “就是啊,那你还磨蹭什么?我们快去找二哥二嫂。” 这个,应该是由他父亲出面交代吧,就我们两个人去说,行吗? 但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在长长的回廊里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