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关河令 (190)居然成了朋友
知所有的护卫都还活着,并没有真的殉难,新安公主欣慰。 和公主交换了一下眼色后,最后还是由我开口跟匪方——前燕国皇子,现任土匪——交涉、谈判。 这种场合,自然是由我出面比较体面一些。因为公主身份高贵,怎么能跟土匪直接打交道呢? 别说土匪了,就算对方是一个普通男人,公主也最好是躲在凤辇里,露出半边粉脸,伸出纤纤玉指,将一封香喷喷的情信交由宫婢代传。彼时轿夫喝道:“起驾回宫!”男人赶紧跪在尘土中说:“恭送公主”,同时将情信贴在胸口,做痴呆状、口水状。 咳咳,该死的,想到哪儿去了?我猛地抬头看着前皇子:“你们故意设下路障,就是想引起戏王村谢将军的注意,好让他派人过来查看。然后你们趁机捉住他们一批人,这样你们才有筹码跟对方谈判是吗?” 前皇子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兴味的笑:“你以为呢?” “谢玄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你们设路障多久了?” “一天了。” “这就是了”,我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吧?这里离戏王村才一、两里路。” 谢玄可不是一个人领着一群乌合之众,他身边还有三个智囊。尤其是超,那是个心里有九曲十八弯的厉害角色。 前皇子对我的推断不置可否,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天色。 太阳就快落山了。 我地笑容也更深了:“你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他们也在观望,看你们到底是什么用意。” “是吗?”他淡淡一笑。 “你们不敢在路上等,都躲到山上和树上去了,也够小心的。“ “我们不小心,早就没命了。” 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平和,大有邻家大哥找隔壁meimei拉家常的亲切劲,我大胆地揣测道:“你们这次来,并不为打劫,更不可能是给苻坚做jian细的。你们其实就是来投军的。是不是?” 被我一语道破了心事,前皇子的脸竟然微微泛红了。然后,迟疑而又羞涩的点了点头。 “欢迎加油晋**队!”新安公主和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一看,原来就是谢玄起草的那份征兵倡议书。 他晃着倡议书说:“我是看了这上面写地才来的。上面说,不管是流民还是土匪,甚至是囚犯。只是有心抗击秦国侵略者的,都可以参军。我们当时就准备去报名的,可又怕被朝廷军队趁机肃匪,犹豫了好几日。再一打听,新兵招募已经结束,连新兵营都不知开拔到哪儿执行任务去了。我们又花了两天时间,到处派人打听。才最后确定原来小谢将军带的新兵就驻扎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来了。” “是的。” 我笑着告诉他:“你们诚心投军,谢玄肯定会收留你们的。但现在有一个问题,他们严重缺乏给养,恐怕养不活你们。京口城里地储备只够勉强维持城里的驻军,没有援外的。” “所以”,我索性豁出去说:“你们要投军,不仅要自带粮草,还要提供一些给这里的新兵。如果你们能把上次抢去的那些粮草运回来。这才真正体现了诚意。不是我们贪心,更不是趁机勒索,而是真的有实际困难。没吃的,饿都饿昏了,还打什么仗?不瞒你,新兵营现在地存粮可能只够吃几天了,京口城那边的仓库都快空了。不可能给这里提供很多物资。现在又村村荒落。征粮都没处征。” 前皇子的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嗫嚅道:“可是,这些是我义父得到的。我……” 没有一口回绝。没有怒气冲冲地掉头而去就有希望。我紧追着说:“你不是想打苻坚,想为你们燕国复仇,为你死去的父皇母妃复仇吗?你义父既然是燕国的忠臣,必然也有此志。而要达成此志,没有粮草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你们肯还回粮草,大家齐心协力,一鼓作气,一举打败了强秦,那时候你们燕国复国有望,还在乎这十几车粮草吗?” “复国”二字一说出来,他的眼睛明显一亮,终于松口道:“那我回去跟义父说说。” 我趁机借驴下坡:“我也去戏王村帮你说说,给你当使节,先在小谢将军那里备个案,好不好?” “你地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放我们去戏王村,我把你的想法跟小谢将军他们先说说,然后你再约定一个时间带着粮草来投军。放心,到时候你会受到热烈欢迎的。” 新安公主适时开腔道:“我是公主,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诚心投军,和我们共同抗敌,我一定让谢玄好好接待你。等战争结束后,你要回北边去收复你燕国的土地,我还可以说服父皇和太子哥哥资助你。” 我也忙附和:“是啊是啊,九公主的哥哥就是大晋的太子,未来地皇帝,他就这么一个宝贝meimei,非常疼爱她,公主说什么他都答应 .就会发现公主在这里,到时候你就有了劫持公主地罪名。如果双方有了过节,合作计划就会泡汤。不如你放了公主,先送个人情给太子,他一定会感激你的。到时候坚被灭,你回去复国,太子一定会支持你,因为,他也希望联合别国力量彻底灭掉秦国,免得它死灰复燃,重新壮大起来。” 燕国前皇子终于点了点头。 走之前,他扔下了最后一句话:“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会带着人马和粮草来这里,但愿你们不要失信。” 我马上说:“绝对不会!我们又不傻,大敌当前,现放着这样一支劲旅不收,非要跟它作对让自己腹背受敌?没人会做这样地蠢事。我一介女子都明白这个道理,何况鼎鼎有名地小谢将军。” 他们走了。 我一下子滑落到马车的地板上。 新安公主坐在上面好笑地看着我:“你不是很勇敢很会说的吗?这半天,你都成了我的代言人了,我这个公主反倒成了傀儡,风头都被你抢光了。怎么。那大帅哥一走,你就像被抽出了筋一样,软成了这副窝囊废样子?” 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从小练武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看人家吓成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她不笑了,伸手拉起我说:“谁说我不怕。我的腿刚刚一直在抖。再练武,到底是女儿家,又一直养在深宫里,这遇匪可还是第二遭呢。” 难得公主尊贵的手肯拉我一把,我受宠若惊地从地板上爬到座位上坐下,笑着调侃她:“您的意思是,都怪遇匪遇少了。所以才会怕,多遇几次就没事了?放心,那帮土匪明天就会来投军,您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天天跟土匪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混成了一家人。以后再遇到土匪,就满含热泪地奔过去说:‘亲人啊。可盼到你们了。”
“噗哧”,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努力板起脸唬着我说:“好啊,你连本公主都敢取笑,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哪里哪里,下官对公主的敬仰之心,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少拍马屁。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地。” “您已经知道了啊?启禀公主。下官刚刚一直在想,那位前燕国皇子一表人才。人家也是皇家血统,跟公主门当户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等将来人家复了国,当上了后燕皇帝,您就是皇后了耶。” 她推了我一把:“去你的,你少做梦,想把我塞给别人,你好独霸王献之吗?哼,王献之是我的。我什么都可以让,就王献之不能让!” “抱歉抱歉,下官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把我们尊贵的大晋公主跟那个亡国奴相提并论。” 玩笑话说了一箩筐,两个人总算腿不抖了,可地上的那些“死人”还没有醒来地迹象。 眼看太阳落山,黄昏来临,我也有点慌了,对公主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谢玄他们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那些随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车里干等着?我们两个女孩子,在僻静无人的荒山里,随便来几个流民就能把我们掳走。要是我们从土匪手里死里逃生,最后反而阴沟里翻船,落得被流民糟蹋,那就太冤了。” 新安公主向车门外看了看,愁容满面地说:“可是,我们俩都不会驾车啊。” 我说:“要不,我试试看。” “别,千万别”,公主忙拉住我,“到时候我没死在土匪和流民手里,倒死在你手里了。你不知道,我有一位jiejie,也就是三皇兄的亲meimei,就是被三皇兄的马踩死的。三皇兄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数月卧床不起。后来虽然起床了,身体却一直时好时坏,就因为心里对meimei抱愧,太过劳神伤肺,所以如此啊。” 我听呆了,叹息道:“想不到三皇子也是一位至情之人,如此疼爱meimei。太子也是,也很疼惜你。你们皇家兄妹,感情都这么好吗?” 她笑道:“一奶同胞当然好了。宫里妃嫔多,母妃之间为争夺父皇宠爱互相勾心斗角,斗得你死我活的,异母姐妹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不可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只有同母地才有可能。你也在宫里待过,宫里表面上花团锦簇,所有的人见面都笑眯眯的,其实骨子里,谁不恨谁?尤其是父皇的妃子之间,都巴不得对方和她的孩子早点死了,最好全部死光光,独留下她和她的孩子得到父皇的专宠,将来毫无争议地继承父皇的大业。” 我们并走概叹,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亲热。 想不到,一番遇匪,竟使我和公主地关系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