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诉衷情(160) 北中郎将府
领进北中郎将府后,新安公主就嚷着先要好好洗个澡一顿饭。 公主开了金口,府里的下人自然诺诺连声地赶紧下去准备。 平心而论,这一路上桓渲他们对公主还是很照顾的。虽然公主带了十几个人随行,他们还是派了专人为公主做饭,不敢使唤公主的婢仆。即使露宿野外,供给公主的饮食也没有马虎过,总是热菜配冷碟,有荤有素,大米饭加小米粥,不敢稍有怠慢。 唯独洗浴一事,露宿时的确是有些困难。但每到一个城镇,必然给公主安排当地最好的房子住宿,让她好好休整一下。 当然了,再怎样,到底比不上皇家的奢华,也不可能像在她自己的蕴秀宫一样的自在。 不一会儿,下人们来回报说,香汤准备好了。公主起身去了浴室,彩珠和三个随行的宫女也跟着进去了。 看这架势,公主是连洗澡都不自己动手的,只是躺在那里让人服侍。 想到那情景我就觉得别扭。大家都是女人耶,脱得一丝不挂的让别的女人看光光,还让她们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那是什么怪异的感觉啊? 当然当然,我不是说由男人服侍会感觉好些。我的意思是,洗澡是很私密的行为,还是不要让那么多人参观,自己勤快点,亲自动手,会来得自在些。 “小姐,请喝茶。” 我闻声转头,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站在我的座位旁,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有一盅茶和几样小点心。 我往手边的茶几上看了一眼:“咦。刚刚这里明明有一杯茶的呢?” 刚进这个客厅地时候,就已经有人奉过茶了。 小丫头笑眯眯地说:“那茶我已经拿去倒掉了,她们搞不清楚,乱上茶。太子殿下亲口跟奴婢交代过的,小姐不喜欢喝花茶,只喝清茶。” 我愣了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 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卫夫人告诉他的。因为我在书塾的时候,的确只给自己泡清茶的。 小丫头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把茶杯小心地送我手里,揭开杯盖说:“小姐您看。这是殿下专门交代为您准备的绿珍眉。” 我的目光却被手里的杯子吸引住了。这是一只呈半透明状地白色玉杯,杯腹外满饰着卷草云纹的浮雕,杯底还有椭圆形圈足。我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知道手里的杯子价值不菲了。我试探着问:“这件宝贝,是不是还有名字的?” 小丫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是啊,叫玉玲珑。” “好名字”,我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看碧绿的茶叶在水里如银针般悬空倒立,又赞了一声,“好茶叶”。抬头再看看她可爱的酒窝,补了一句,“好丫头”。 这小女孩笑起来可真甜,声音糯糯软软地,典型的吴侬软语,但又努力模仿北人口音,所以听起来就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听见我夸她。她敛一福道:“小姐,我叫玲玲,以后就由我专门服侍小姐了。” 我再次愣住了,带点错愕地问:“你专门服侍我?不会是。你们太子殿下亲自指定的吧?” 她很快回答说:“就是啊。得知小姐已经随公主一起动身来这里后,殿下就在府里的下人中物色专门服侍小姐的人,最后选定了我。殿下说,我机灵,可以服侍小姐。”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丫头又忍不住笑了。看得出,能被太子殿下亲自选定,她觉得是一种荣耀。 我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有名的“绿珍眉”,一直是作为贡品存在的,据说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只有在皇宫和那些豪门世家才喝得上。想不到,我今日也“贵族”了一回。 只是,茶水喝进口地时候并没有特别的“惊艳”。大概是在 家书塾的时候。整天跟着那几位大少喝好茶喝习惯了觉也养刁了。 我喝茶地时候,那个叫玲玲的小丫头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我的嘴和我脸上的表情,弄得我不好意思起来。如果这是好吃的东西,我还可以解释成她嘴馋。可这是茶水啊,难道叫我分给她喝?我只得端起茶几上的一碟点心说:“这个你吃过吗?” — 她摇头。 我笑着说:“我也没吃过。不如,你帮我尝尝看好不好吃,你说好吃了我再吃。” 她果然尝了一口,然后直说“好吃”。我索性把碟子塞到她手里说:“好吃你就都吃了吧,我不饿,再说过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她脸红了,急急地解释道:“我也不饿。我只是遵照殿下的吩咐,看小姐到底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所以,刚刚才会盯着小姐看。” 这丫头,年纪虽小,想不到还挺敏感的,一下子就悟过来了。 她又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这几天,太子殿下每晚临睡前,都会把我叫到他的床边。一点点地回忆跟小姐在一起时发生的那些事,说到小姐地某个习惯,就会让我记住。” 我赶紧朝客厅门口看了看,还好,新安公主还没有回来,不然这些话让她听见了又不知道作何感想了。她本来就恨我抢走了她喜欢的王献之,要是现在让她知道她哥哥对我如此用心,会不会又以为我正在抢走她的哥哥?
还有一点让我尴尬地是,我和太子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除了恐吓伤害就是捉弄,这些怎么还好意思拿出来讲给别人听啊?尤其是讲给下人听,他就不怕损了他太子的威名?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玲玲:“那他讲了些什么呢?” 玲玲说:“好多哦,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他说小姐曾用一个‘笑’字骗了他六万贯钱,是不是啊小姐?” “是,但是,只是,可是……” 我算是服了那个人了。一般的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讳莫如深吧,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被女人那样捉弄。可他居然当成美好回忆,在下人面前大讲特讲,似乎无限怀念,无比兴奋。 看来,对某些人而言,永远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没想到,玲玲的眼睛里却一下子放射出崇拜的光芒:“啊,小姐你好了不起哦!你知道吗?太子殿下讲这些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捶床,甚至拍自己的大腿,口里直说,‘绝了,真是绝了,太好玩,太有意思了。’” 果然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可是慢着,刚刚我似乎听漏了什么。我放下茶杯,严肃地问玲玲:“你刚刚说,太子殿下拍着自己的大腿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看见了他的……”大腿? 玲玲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如果他连这么个小女孩都不放过的话,那就真的是太过分了。 好在玲玲立刻脸红红地摇着头说:“没有啦,他穿着睡袍的。因为下面还有两个人在给他捶腿,所以暂时没有盖上被子。他先慢悠悠地说,说得兴奋了,才会拍自己大腿。” 我吁了一口气。那还好,别的女人和他愿打愿挨我管不着,可这个玲玲既然是他指派给我的,年纪又这么小,我就不能不闻不问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仆人说:“小姐,吃饭了。” 我回身看了看:“可是公主还没洗完那?” 来人回道:“公主已经去餐厅了,太子殿下也已经就座,就等小姐了。” 我只得跟她走了出去。 绕了几个弯后,来人把我领到餐厅门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餐桌正上方的那个人,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