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灵根现
在洪招娣握住玉尺的瞬间，只见一缕黄光沿着玉尺的中线上升，上升至玉尺的大约二分之一处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化作青光继续上升。 青光大约又升了玉尺总长度的六分之二，颜色再度骤变，化作黑光，紧接着化做赤光，直至剩下最后一小点的时候，化做白光，这才到了玉尺尽头。 “满灵根。”少女从洪招娣手中拿过玉尺，淡淡道，“可惜年岁偏大，又是五灵杂根参差，这样的杂驳不纯，堪堪可用罢了。” 少女虽是这样说，但她望向洪招娣的目光已经不见了轻视鄙夷，少女身旁的那几人看着洪招娣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些敬畏。 “仙子，往后我家招娣入了仙门，就请仙子多多照应了。”洪阿六在一旁兴奋的搓着手，满面红光。 少女稍稍朝洪阿六点了下头，算是看在洪招娣份上给了他面子，紧接着就有人带了自家孩子上前，将兴奋的洪阿六挤到一边。 洪招娣则在少女的示意下，默默来到少女身旁站定了，看少女一行人继续给村中的孩子们测灵根。 当然，不是人人都有洪招娣这样的好运气。眼看着整个村里的孩子来来去去，来的时候个个满脸兴奋期待，去的时候个个垂头丧气。 就连洪招娣的弟弟洪文华也从学堂里赶来测灵根，只可惜他没有jiejie那样的资质，半点灵根不现。 在这个过程中，站在少女身旁的洪招娣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盘算眼前情势。 看起来，她非但不会被当成妖怪消灭，反而可以进入仙门修真。她本人对修真这件事并不怎么热衷，据她所知，修真之途既漫漫无期又艰辛困苦，最终结果无非是为了长生成仙，对她来说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 更何况就算是你愿意付出且身具灵根，修到渡劫成仙这种事也就是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机率，也就比中彩票强点有限。 但是眼下，她又非常需要这个契机，用来解决迫在眉睫的婚事。 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村子，比之前盘算的偷偷拿了聘礼逃跑，还是要稳当许多。 洪招娣垂下眼帘，神情不动如静水。 那么，就让她去仙门体验一番修真生活好了。虽说并不热衷于成仙，但这种体验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必定新鲜。 …… 从正午直至日头西斜，整个村子里十六岁以下的孩童都测过了灵根，除了洪招娣之外，竟是再没一个拥有灵根。 少女一行人并不显得失望，反而感到究竟不虚此行。凡人之中拥有灵根堪可造就者万中选一，而拥有灵根进入仙门、最终得成大道者的又是万中选一，像这种小村子里面能选出一个身具灵根者，尽管资质中等，已经算得不错。 少女心情甚好，随手给了村长解眼盲的药，就要带着一行人以及洪招娣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等在角落的洪阿六忽然牵着儿子洪文华上前，朝少女磕头如捣蒜，只道：“求仙子让招娣带了她弟弟去！” 洪阿六心里一早就盘算好了，与其让洪文华继续读书以备考个功名，不如让洪文华随了他jiejie去仙门，哪怕是无份仙缘，进了外门，做个挂名弟子将来处理仙门俗务也好。 要知道，就算是仙门的外门弟子，世俗界的宰相都不敢得罪，岂不强似考那还摸不着影子的功名？ 少女看了一眼洪阿六，有心与洪招娣做个人情，便扭脸向洪招娣道：“这位师妹灵根堪用，虽不能够成为入室弟子，但入内门是足矣了。按规矩，一名内门弟子身边可调设三名外门弟子服侍，便带了你弟弟去也罢。” 虽说没怎么明白少女所说的一些名词，但听起来仙门内部似乎福利不错，洪招娣看着外貌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洪文华，点了点头，唇边幅度甚小的勾起一个笑。 她这便宜弟弟今年九岁，集全家的营养于一身，素日不做任何家务农活，成长发育的甚好，是个白净俊秀的童子，实在比她有卖相的多。 尽管他是抢夺了洪招娣的营养才成长为这般模样，却对洪招娣没有任何感激之情，反而是仗着年龄小和父母宠爱，成日里对她呼来唤去如役牛马。 洪招娣还不敢反抗。如果反抗了，弟弟只要一哭一闹，就是父母的男女混合双打，外加饿饭。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洪文华，只因家中父母对洪招娣忽视奴役，他自小耳濡目染，知道这个jiejie好欺负，对待洪招娣这样一点都不奇怪。 洪招娣眼见自己得了势，想起洪文华平时的娇纵，想起前世直接导致自己死亡的何铁链，便有心在未来的日子里修理他一番，以出自己胸臆间的一口恶气。 调教不听话的手下，是前世她身为总经理的恶趣味之一，如今重生异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洪阿六眼见洪招娣应承，大喜，起身将洪文华领到洪招娣身旁，向洪文华道：“以后要听jiejie的话，啊。” 洪阿六望着洪文华的眼中满是难舍亲情。 接着，洪阿六又转脸朝洪招娣道：“招娣啊，你将来就是仙门的人了，爹娘也不求你在身边尽孝，只求你将来照顾好弟弟，让他在仙门谋个好出身，就算是尽到孝心了。” 洪阿六望着洪招娣的目光中有期望贪欲，就如同看一条前途无量的金光大道，却没有应该存在的亲情难舍。 同根所生的姐弟，父母却重男轻女偏心至此，洪招娣只能徒叹奈何。 幸好她不是真正的洪招娣，跟这家人生活的两个多月里，实在是没能培养出什么感情，所以也就是心头替洪招娣酸了酸，便再无它念。 洪文华背着相对于他九岁身材而言极大的一个包裹，走到洪招娣身旁，神情很是忐忑僵硬，白皙面皮上浮一层红晕。他低着头不敢看人，尤其是不敢看那美少女，却把包裹往洪招娣面前一递，理所当然道：“喏，帮我拿好。” 洪招娣错愕了片刻，心知洪文华还需细细调教，于是一笑，刚要伸手去拿，却听一旁那美少女冷冷开口道：“什么破烂东西，扔了吧。去了仙门自有寝具日用发放，不需如此。” 洪阿六见洪文华被斥，一张俊秀的小脸涨得通红，连忙上前将洪文华手中的包裹接过来，朝那美少女点头哈腰道：“仙子说的是，仙门是什么地方，原是不需这些俗物的。” 少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打了个手势，示意洪招娣和自己并排而行，便带着一行人朝村屋外走去。此处穷乡僻壤，既是事了，她也不愿继续停留。 洪文华想要上前与jiejie同行，却被少女随行的中年人拉住，只让洪文华和他们一起，与少女、洪招娣保持一定的距离。 少女与洪招娣并排同行，淡淡道：“我姓俞，名瑾，不知这位师妹贵姓？” 洪招娣见她言语缓和，不见冰冷，知道她是有意相交，便回道：“俞师姐好，我姓洪，小名招娣。” “原来是洪师妹。”少女点头，鸦色长发在风中微动，丽颜如玉湛然，“师姐在这里提点你一下，仙门之中等阶尊卑分明。此去仙门，望师妹能好好管束令弟，使他懂得大小尊卑之道，否则不仅坏了规矩、师妹蒙羞，对令弟也大有害处。” 洪招娣点头称是，心中暗道，这仙门看起来跟俗世的高门贵户颇有相通之处。 俞瑾与洪招娣行至村口，就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竟是由八匹不见半点杂色的高大白驹所拉，车身外表由大块的沉香木拼砌装饰，雕琢极尽精美奢华，处处镶金嵌玉，就连坠帘都是由指头肚大小的珍珠串成。 俞瑾领着洪招娣走近这沉香木马车，却轻蹙了眉头，道：“我素不喜这沉香味儿，只因领了外差的师兄师姐太多，仅得了这辆，洪师妹且将就着坐。” 俞瑾身后随行的中年男子连忙小步跑上前，替俞瑾和洪招娣打帘子、拉车门，神态动作恭顺至极。 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跑来一个人。此人膘肥体胖，跑的甚是费力，待得近了，更是只见满脸的横rou上都挂着油汗，正是村东头赵屠户。 “招娣、招娣小姐！”赵屠户喘着气，朝洪招娣微微躬身，将一个朱漆托盘高举齐眉，“小人原与招娣小姐有婚约，如今小姐既入仙门，小人再不敢提此事亵渎小姐……这是小人的一些孝敬，望小姐收下。” 赵屠户本是粗人，这一番话却说的通顺达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 洪招娣上前，只见那托盘里放着一张婚书，以及好几锭金银，便有些犹疑。 俞瑾却朝洪文华示意道：“去，替洪师妹收下，再谢过他一番好意。” 洪文华依言上前收下赵屠户所献，俞瑾又牵了洪招娣，朝她道：“虽说入了仙门便了却尘缘，但留下些话柄在世间终是不当……至于那些黄白之物，对咱们而言虽如泥石，但身上有些，拿去赏了子附们办事也好。” “俞师姐，这子附是什么？”洪招娣疑惑道。 “子附便是侍奉咱们的外门中人。”俞瑾解释，指了指一旁的中年男子，“像阿虎，就是我的子附之一。挑选称心合意的子附亦是门学问，路上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洪招娣和俞瑾说着话，一起登上了马车。在她们之后上车的，还有个名叫镶翠的，低眉顺眼的少女，亦是俞瑾的子附之一，专司随身伺候。 阿虎在车前充做车夫，另一个名叫阿开的少年子附，则充做副车夫，与洪文华在车辕上坐在一处。 就这样，由八匹白驹所拉的华美马车，背朝生养洪招娣的小山村绝尘而去，再不回头，只留下不知将延续到什么时候的满村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