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哥哥
另一边,唐玉山和唐莹还坐在山洞里。 “莹莹。”清点完东西,唐玉山神色沮丧,“我这里只剩下半瓶辟谷丹了,你呢?” 唐莹站在洞口,看着外边那些马上就要挤进来的石头人,没有答话。 唐玉山已经习惯了唐莹的沉默,他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说:“都这么久了,也没有人来救我们,莫不是他们也遇到了什么不测?”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善良的。”唐莹懒散的语气在此时听来,显得无比疲惫,“就算他们没有遇到不测,也不一定会来救我们。” 她转过身,桀骜的面容上带着深深的憔悴。 唐玉山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他笑了下,安慰道:“不会的莹莹,大家都是同门,关系也不错,他们不会弃我们不顾的。” 唐莹嘴角微不可寻的动了动,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在唐家的时候,大家都是血脉亲人,一个爹娘所生,却为了一两瓶丹药,恨不得要对方去死。” 唐玉山一怔,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 唐莹提脚,慢慢的走向那道石门,直到近处,她才站定,背对着唐玉山,语气淡淡的问:“血亲尚且如此,同门又当如何?” “不是这样的……”唐玉山直觉的摇头,“太华门,跟唐家,还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唐莹忽然转头,很是平静的看着他:“你觉得,那些太华门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会选择自己死了让别人出去,还是杀了别人自己出去?” 唐玉山语塞。 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唐莹的脸上升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哥哥,你是太平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忘记了这世间的险恶。” 唐玉山垂下头,心底里。并不太认同唐莹的话,但是却又无从反驳。 “哥哥,你比我幸运的多。”唐莹慢慢的走过来,语气里有些感叹,“你虽然六岁就被送离了唐家,一个人在东华镇求仙修行,过的是清苦了点,但是,你却没有经历过家族里的斗争。我就不同,我一直在族里长到十多岁。不是家主嫡系。资质又不好。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冷漠和白眼。” 唐玉山有些讶然,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唐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是听了这些话,心里却泛起酸意。他抬头,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唐莹摇了摇头。 “这都算不得什么。”她淡淡的说,“平时没有丹药,只能拼命打坐,没有辟谷丹,要去山上猎杀野兽,等上好几个月。攒足了灵珠,才能买上一瓶。这都算不得什么。你知道吗,九岁的时候,我晋升练气中期,需要一粒练气丹。家主不给,说三哥需要。等到十岁,家主又说二姐需要。十一岁,六弟又需要了,我苦等三年,心想,下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吧?可是十二岁那一年,家主说练气丹没有了,要将我嫁到黄家,换几瓶练气丹。” “我就只值几瓶练气丹么?”唐莹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脸上也无甚表情,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这也算不得什么。后来,我无意知道,黄家看上的是四妹,但是家主觉得几瓶练气丹的聘礼太寒碜,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太吃亏,才想着让我顶替四妹出嫁。” 她嗤笑了一声,“我凭什么要替她?就因为我是旁支出身?我不愿意,四妹就抓了母亲,想逼迫我就范,后来,我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 唐玉山一惊,“莹莹你……” “很惊讶么?”唐莹笑了笑,外面石人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有一个石头人已经从洞口挤了进来,砰砰的挪动着僵直的腿,朝她走近,她却看也没看一眼,依旧慢慢说着:“杀了她之后,我不仅没有被嫁到黄家,还得到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一颗练气丹,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忍耐和退让,什么也得不到,想要的,必须自己去争,去抢。” “我杀了很多人。”唐莹像说着我吃了很多饭一样平静,“三哥、二姐、六弟……这些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的人。我一直想杀了家主,可是他修为太高,直到后来,他被霍家老二杀掉,其实我挺高兴。我杀霍家人,只是因为他们杀了母亲和舅舅,不是因为他灭了唐家满门。” 石人堵在门口,将天光遮挡,山洞里一片昏暗。
“……”唐玉山坐在黑暗里,无言以对。 “哥哥。”唐莹慢慢的向唐玉山走近,神情朦胧,“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所以,我不能死在这里。” “莹莹,你不会死在这……”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山洞里忽然寒光一闪,猝不及防的,一柄长剑穿透了唐玉山的胸膛。 “我是不会死在这里,所以哥哥,你替我吧。”声音依旧平淡而缓慢,却有种莫名的寒意。 唐玉山瞪大眼,缓缓垂头,看着胸口那一节染血的剑尖,心底一片冰凉。 “莹莹……”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抬起的眼眸一片愕然,他拼命的转过头,想看看唐莹的脸,可是唐莹直直的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黑暗中,她的脸上尽是阴影,只能感觉她的目光垂落在唐玉山身上,平淡如水。 石人碰撞的声音嘈杂无比,可是这一刻,山洞里却安静至极,只有鲜血滴落的嘀嗒声响。 许久许久。 唐玉山脸上的震惊慢慢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莫可奈何。 “莹莹……如果当初……我能带着你一起离开唐家的话……”他艰难的说着,极力扭头,却只看到了唐莹的一片衣角,千言万语,终究化作无言,他凄然而又温柔的笑了笑:“……好好活着……” 山洞里再次无声。 “哥哥……”微弱的声音,终于染上了一丝情绪。 一滴晶亮的液体,自她脸上滚落,吧嗒落在地上。 轰然一声,旁边的石门打开了,暖洋洋的日光从门外照she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她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