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决定
自从那几位仙人来过之后，附近的妖怪都不见了踪影。 桃绛雪跟着一群逃难的镇民回到镇里一看，整个镇子都被毁了，连一座完整的房屋都找不出来，瓢盆器皿也在大火中烧毁，镇民们找不到一件能够盛水灭火的器物，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屋舍在烈火中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 桃绛雪在废墟中苦苦寻找了半日，才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一处塌墙旁找到了一堆还未烧尽的白骨。 她抱着装骨灰的包裹，独自坐在在镇外的小河边，望着西河镇的废墟看了许久，听着那废墟中传出的阵阵哭声，心想，再也没有家了。 西河镇遭逢这一变故，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死去，活下来的不足一半，似乎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工夫，许多熟悉的面孔就消失不见，永远见不到了。 就连那个讨厌的卫世宏也不见了踪影。 应该也死了吧。 而这些活下来的人，还可以在这里重建家园，可是她呢？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茫然的望着黑色的村庄，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日头开始西坠了，坐在河边的小女孩忽然转过头，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颗流离的珠子，轻轻的唤了一声：“前辈。” 婶娘不在了，或许她以后，只能同这位住在珠子里的前辈相依为命了。 可是，这位前辈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她一连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她有些丧气的抱膝坐着，看着水里的倒影出神，看着看着，水中的影子微微一晃，眼前的景象立刻变了。 桃绛雪看着连延无边的草地，心中微喜，赶紧迈开步子跑到了小屋里。 “前辈。” “说罢。”那个白色的人影仍旧坐在那把椅子上，仍旧是那个姿势，连头也没回，“什么事？” 桃绛雪怔怔的站在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前辈……我可以去太华山吗？” 话音落下，那白影偏过头来，目光缓缓的落在她身上，似是有一些惊讶：“你想上太华山？” 桃绛雪犹疑了一下，点点头，“家没了，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想跟那些修士一起修炼。” 没有婶娘，她对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留恋了，自从妖类被赶走之后，她深深的觉得，凡人实在太脆弱了，她很想很想像那几个修士一样厉害。 “太华山……”白影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沉默许久，才说道：“也不无不可。” “真的？”桃绛雪有些惊讶，“你不反对我另拜师门吗？” 白影淡淡一笑：“你我只是灵契束缚的关系，算不上师徒，你想进修仙大派去修真，也没什么不可以。” 听到他这样说，桃绛雪脸上才露出一点喜悦的表情。 喜悦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她又垂下眼睫，盯着灰尘噗噗的地板看着，想了许多许多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抬头问：“要是我另拜了师父，他们会教我不一样的功法吗？” “自然会。”白影说道：“虽然在修真界之中所有的修士都尊崇六大阶的修炼过程，但是仙魔妖每一界都有着各自的修炼方式，而每一界中的不同门派又有着各自不同的修炼功法。” 原来修真这样的复杂，桃绛雪微微愣了愣：“那，如果我修炼别的功法，会与你教我的功法有冲突吗？” “修真的入门都是从《引气诀》开始，我还没有教你什么功法，就算有所冲突，你也不必担心。”白影缓缓说道，“不过，在你选择你想进入的门派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修真界之中各类修士修炼的区别。” “嗯！”桃绛雪连忙点头。 “修真界分为仙、魔、妖三类修士。这三类修士修炼的门路各有不同。仙修素来都是人类修士，一向秉承天地正气，以维护仙道正统为己任，所修炼的多是天罡正气之功法，对心境要求颇为苛刻。若是心境偏离正道，不得明悟道心，修为便会停滞不前，无法晋升。” “妖修皆是异类修者，多以兽类为主。兽者，弱rou强食，能修成妖者多是生性凶残之辈，而它们所修炼的功法人类修士无法修炼。” “而魔修，则是介于两者之间。魔修之中，有人类修士，亦有异类修士，他们所修炼的功法却十分杂乱，无所限制，所以也无道心可言。” 这前辈还是第一次给桃绛雪讲解这些事情，桃绛雪听得十分认真，待他说到此处，她忍不住问道：“魔修如果不追求道心，那怎么能够化神成仙呢？” 人影摇了摇头：“如今所谓的化神成仙，其实就是拥有强大地力量，而且长不死。同样是修炼，仙修可以化神，魔修和妖修，自然也可以。只不过正邪不两立，仙道从来不肯承认魔道之人是‘神’罢了。” 桃绛雪想了想，又问：“如果没有道心，那是不是，就没有心境的要求呢？” “不然。”对面人影的声音中有着一种不可捉摸的淡淡笑意：“魔修仍然会有心劫。只是，同仙修不同，没有那么苛刻罢了。” “那魔修岂不是比仙修修炼要容易么？” 人影淡淡一笑：“其实，从混沌初生至今，真正化神飞升的并无几人。不论是仙修还是魔修，想要真正的成神都是异常艰难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自己选择你自己想要走的‘道’而已。” 说完，他再不言语，只是淡淡看着桃绛雪。 桃绛雪皱起眉头。她将这位仙人前辈的话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隐约的觉得魔修似乎要比仙修更容易修炼一些，但是想来想去，他却又没有明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既然是让她自己选择，她当然是选择仙修。 因为就在今天，那一位仙人让她见识到了仙者的卓绝风姿，那种震撼已经烙入心底，她已决心要成为那样能够飞天遁地，翻手间便能扭转乾坤的仙人。 而且，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避世修炼，如果不接触修真界的人，又怎样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决定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想去太华门！” 对面的人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却是瞧不清楚。 末了，他挥了挥手，“去吧。” 桃绛雪觉得身形一轻，整个人飘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她看到的又恢复成小河边的一轮倒影。 看来这个仙人前辈并不会限制她的决定，既然如此，那她就赶紧出发吧！ 将琉璃珠放入口袋，然后抱着包裹离开了西河镇。 在北边的一座小山丘上，她用木枝挖了一个小坑，将包裹的骨灰埋了进去，然后用石头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冢，用一块木头立了一块无字墓碑。 “婶娘，等我修成仙术，再带你回家乡安葬。”她在坟前磕了三个头，拜别了最后一个亲人。 站起身，她转身看了看远处。 天色渐渐暗了，山下的平野上，那片焦黑的废墟在暮色中隐约朦胧起来，有几缕淡淡的白烟飘荡，映着西边最后一抹血色残阳。 只看了一眼，她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