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指腹为婚
萧遥闻言脸色白了一白，一时愣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徐然却也似乎没有等她答话的打算，立起身来，轻描淡写的对狱卒说：“刚刚都听到什么了？” 那狱卒倒也乖觉，恭恭敬敬答道：“秉世子，什么都没听到。” 徐然斜斜一个眼风扫过去：“你聋了？没听见我叫她jiejie？好好款待着。”说完也不看萧遥一眼，就往牢门走去。萧遥被他戳穿谎言之后心乱如麻，冷汗直流，不知如何圆谎，此时见人要走，一时情切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世子……” 徐然微微笑着应：“jiejie还有话说？” 萧遥伸手一抓立刻就后悔了，倏得收回手来，面上强自镇定，一拂袖跪拜在地，深深低下头：“萧遥求仁得仁，还望世子成全。” “我若不成全呢？” 萧遥眼睛缓缓阖上，放低声音，复又道：“……求世子成全。” 寂静片刻，接着是脚步声，然后是牢门关上的声音，铁链合拢，脚步声越来越远。 萧遥再睁眼的时候，面前又只剩下烈烈燃烧的火把，火舌****苍黄的石壁，狱卒坐在不远处，眼瞅着她笑。她站起身来重新回到角落靠着，便又听得人开了门，扔进来一床被褥，哐当的弄着锁，狱卒说：“攀上了这高枝，你是死不了了，我看你那断头饭，今晚就给我们哥俩下酒吧，哈哈。” 萧遥碰也不碰那被褥，兀自缩得更朝里了一些，脸伏在膝上闭上眼。 “装相。”狱卒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而此时，走出大牢的徐然牵过马缰，在袖口看见小小一块湿润的痕迹，火光映照下不大明显，他歪着头想了想，翻身上马：“进宫，觐见陛下。” 刘琰睡梦中被吵醒是老大不乐意的，试想这个皇宫哪个人有这么大胆敢把皇帝惊醒，又不是什么军情速报。他徐然不就是仗着家世，仗着这半壁河山的门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群乱臣贼子…… 刘琰面沉如水的坐着，侍女要上来给他再披一件衣裳，被他烦躁的挥手屏退了：“传。” 徐然倒还礼数周全，进门先谢了罪，又道：“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也不敢惊扰陛下，还望陛下饶了白日那个女侍的性命。” 刘琰原本稍霁的脸色又难看下去，摆手道：“子清不要心慈手软，此女胆敢在宫中行刺我朝大将，朕容不得她。” 徐然抬眼看他一眼，清凌凌的目光看得刘琰心中一突，莫名有些心虚，便听他道：“末将不会饶过害我性命之人。”停了一停，待得刘琰急得眉头都皱起来才又开口：“陛下有所不知，此女幼时得我母亲收养，末将还在腹中就指我为媳了……家母之名我是万不敢违拗的，不带回去给我爹一个交代，只怕改日陛下该给末将收尸了。” 刘琰方松了一口气，听这话无端端又有些无名火起，虽然就是个书女，好歹是在他身边服侍的女官……眼前又闪过那一袅在烟火中若隐若现的素色身影，手指焦躁的敲着扶手，掂量轻重。杀了她远比送给徐然好，但燕王妃的遗命……只怕公然挑衅会有麻烦。思及她胆小怕事的性情，再者刘钰的生死也握在他手里，说不准还能挟制着萧遥……迟疑着道：“子清有这孝心，朕就且饶她一命，不过这人品家世，断然当不得世子妃，子清纳入身侧也要多多防备，勿为孝义不顾安危。” 徐然静静的听他说完，道：“置之妾室足矣，谢陛下成全。” 一时君臣和谐，刘琰又关切的问了些他的伤势，再赐了些名贵药材，良久方散。徐然自宫中出来以后，取回坐骑佩剑，看着端着金盘跟在身后的宫人与他的亲卫交接，待人走远，拨转过马头，鞭子狠狠在拴马的桩子上抽了一鞭，啐道：“王八羔子。”骂完便先一步打马绝尘而去，留下几个亲卫面面相觑。 夜幕覆盖着长安，因着晚上的禁令，街道上行人稀少，有军队巡逻，看到徐然一身戎装都未褪下来，都道是哪里的军情来使，都没拦着。他胯下是西凉产的良驹，没几下就把卫兵遥遥甩在身后。 燕王府坐落在长安城西北一隅，楼台高耸，气势恢宏。久未有人居住，院落生尘，下人收拾了一天，还没个能住人的样子。徐然半途勒马，索性转个头上品香楼找人喝酒去。 他在长安这些门阀子弟中虽不能说是一呼百应，但是好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也是有的，徐然停在品香楼前，把匆匆忙忙赶上来正上气不接下气的侍从又撵出去请人。“世子，前几天才是王妃忌辰，此举不妥吧？”秦之是他自己拔擢起来的，与他平日也亲厚一些，此时抬眼看着品香楼几个大字，忍不住劝诫他：“况且你身上还有伤，不宜饮酒。” 徐然面露不屑之色，喃喃道：“忌辰。”似是没将这话听到耳里去，自顾自迈开腿进去了。 品香楼楼如其名，除去一楼二楼作为日常经营之所以外，自三层以上都只有三个雅间，两个稍小，方形，一个稍大，长形，排列如“品”字，分别有诨号“粗品”和“细品”。 长形的雅间靠着街，雕琢奢华的圆窗轻敞，一带微凉的风扑进来，窗外明明灭灭的就是长安夜晚不眠不休的寻欢作乐之地，歌楼红灯，轻歌曼舞，便成了品香楼窗景的一分闹中取静的韵致。 品香楼虽是酒楼，也有几个雅伎，在檀木屏风后头轻轻拢着琵琶，嫩白的手指隔着轻纱拨弄，也是风光旖旎之处。 徐然却看也不看，只就着窗外一点凉风，垂着脑袋喝闷酒。直到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接二连三的推门进来，面上郁郁之色才稍减。 ———— 注：番外只是为了交代清楚一个没有交代清楚的人，收拾清楚一些没有收拾完的事，正文尾声处关于“沛王”“改汉”“二十三岁年轻君主”这些和番外无关，系当时匆忙写就，一直以来觉得略烂尾，耿耿于怀。大家就把番外和正文割裂开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