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然而韩归白丝毫没有丢下一个炸|弹的自觉。【】确切来说,他完全无动于衷。“一个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做好任何事都被认为是正常的。然而他也是人,血rou之躯,并不是冷冰冰的钢铁。” 沈衔默点头。“雷轻腾需要发泄的渠道。因此,他去了正常情况绝对不可能去的地方,这才能碰到庄鹏。” “嗯,”韩归白肯定,“庄鹏和他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离经叛道才是他们的生活。也许是新鲜,也许是刺激,他迷上了庄鹏……哦,准确地说,是迷上了那种虚幻的自|由。” 沈衔默张了张嘴,然后发现他只有点头的份儿。 “他出手阔绰,长眼睛都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儿。然而出现的时候少,没人有机会下手。”韩归白继续给对方分析,“庄鹏也一样。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被设计关进包厢,然后阴差阳错地和雷轻腾有了一夜鱼水之欢。” 这些沈衔默都知道,但他仍然不特别理解。“大神,你的意思莫不是,这种和一贯受到的教导完全冲突的行为,也是雷轻腾追逐的、虚幻的自|由?”难道不就是一次意外吗?而且仍然和爱情毫无关系吧? 察觉到对方隐藏的疑惑,韩归白又摆了摆手指。“有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雷轻腾毕竟出身高,又受过良好的系统教育,他看到的绝对比庄鹏要远。所以,他知道庄鹏认为他就是个闲得蛋疼的大少爷,并且计划从他身上寻求脱离底层肮脏生活的突破口。”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沈衔默沉吟,又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丝什么捉摸不定的信息,“他八成知道会出事,为什么还继续和庄鹏来往?” 韩归白看出沈衔默有些恍然,只差临门一脚。 “庄鹏想大赚一笔就远走他乡,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而雷轻腾也对自己处处受制的生活感到厌烦,想借由此事来一次彻底的翻身。两人不谋而合,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与其说是庄鹏绑|架雷轻腾,不如说是雷轻腾利用庄鹏摆脱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桎梏。” 他强调了最后一句,“与表面相反,雷轻腾才是那个把庄鹏耍得团团转的人!” 沈衔默微微瞪圆眼睛,接着推理下去。“……所以雷轻腾在之后多年里从未寻找过庄鹏,也不想报复?因为他知道那少年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韩归白欣慰地点头,孺子可教也。“没错。” “可是……”沈衔默卡了半天,还是把那个难为情的词语吐了出来:“如果他们之间只有利用关系,那‘一上钟情’又是怎么回事?” 这词韩归白这种老油条说还没什么,结合沈衔默一向的清新形象简直吓死个人。至少范希捷就被吓着了,并且恶狠狠地瞪了韩归白一眼—— 都是你,把一个好孩子带坏了吧! 接收到这种目光的韩归白下意识想摸鼻子,幸好及时想起来妆不能碰。“这个就比较复杂了。以我的观点,基本要分三个方面。第一,雷轻腾这么多年都能扛下家族里的压力、不让他们追查最后一个在逃绑|架犯,可见他对庄鹏并不是心中无愧;第二,他本质上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庄鹏那样的错误,他以后绝不会再犯;第三,很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庄鹏一开始就吸引了他,十几年后依旧吸引了他。” “庄鹏可以轻松地改头换面,摆脱之前北鱼的影子,然而雷轻腾并没有这种条件。”沈衔默飞快地跟上了韩归白的思路,“所以,表面上,庄鹏的身份被发现,雷轻腾就可以报仇;但实际上,若真把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雷轻腾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借题发挥、夺|权上位,手段显然不能放在明面上! “就是这样。”韩归白赞赏道。“另外,不能说全部,但雷轻腾这样的男人极可能有处男情结。同时,他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信。所以……”他摊了摊手,等对方自动接过去。 沈衔默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情中,一时没注意到这种细节。“所以,虽然对雷轻腾来说,这件事最干脆的解决办法是彻底抹杀庄鹏,但他不会那么做,因为他相信他可以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另外,他还记得庄鹏,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庄鹏理应也忘不了他。而如果他选择事先和庄鹏联系……剧本就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 “撒了第一个谎,后面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韩归白轻微耸肩,“我觉得这可能是祁导最喜欢的暗线,切合主题、又比较难发现的选择。” 沈衔默完全懂了。“多谢大神!如果大神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 后半句没说出来,韩归白就已经明白。“当然没事,去吧。”这种时候当然要找个安静地方把感觉理顺啊! 沈衔默重重点头,起身离开。韩归白微笑着目送他,但一等人消失,他就大神风范全无,满屋子乱转。“哎哟,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口渴死我了!” 成箱的矿泉水堆在角落里,韩归白两步迈过去,捞起一瓶就喝。等大半瓶下肚,他才注意到范希捷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不由揶揄道:“怎么?第一次发现哥太帅?” 换做是平常,范希捷一定毫不留情地吐槽他——比她小的人还敢在她面前自称哥?但她此时太过震惊,暂时没想到这点:“我还从没听小沈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想啥呢你?”韩归白大咧咧地摆手,“小沈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不然,你以为他要怎么演戏?” 范希捷一想也是。至于韩归白怎么知道沈衔默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明智地决定不问,不然某人又该瞎得瑟。然后,她终于注意到韩归白的唇彩被水瓶口压出了一个印痕,顿时瞪眼——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脸上有妆时喝水要注意!” 这厢韩归白成功转移了范希捷的注意力,那边沈衔默一头钻进个人休息室,拿出剧本,把重点注明,再重新看下来。等看完第三遍、终于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他才听见有人笃笃敲门。 “……小沈,你在里面吗?”是祁连的声音。 “在。”沈衔默立刻起身去给导演开门。 祁连一眼就看到沈衔默手里还没放下的剧本,故意调侃:“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怎么,把本子看出花儿来了?” 沈衔默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摇了摇头,回答:“不是……” 祁连只笑:“我刚去过大白那儿,他说你肯定钻研剧本去了。” 沈衔默想了想,直接把本子递到对方面前。能不说话时他就不愿意说话,更何况祁连已经知道他在做什么。 借由之前一部电影的合作,祁连已经对沈衔默的寡言脾性很有了解,毫不介意。他接过去,刚翻一页注解,就看出了端倪。“这么快就解决了暗线……大白给你讲过戏?” 沈衔默点头,并不显得如何高兴。 “挺好,感情到位,表情才会到……”祁连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沈衔默的表情,不由关心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衔默又摇头。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语气沉沉:“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 祁连在沈衔默的脸和剧本之间打量了两眼,悟了。“他演戏二十年,你还不到两年,自然有得学。”他安抚地拍了拍对方身侧,“别和那种演技怪咖比,嗯?你的开头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而且好得多,要相信自己。”
可他的目标一直只有韩归白,哪方面都是! 沈衔默心里有些发闷。然而这种心情不足为外人道,他没肯定也没否定,只问:“……要开拍了吗?” 祁连一拍脑袋。“对啊,我就是来问你要不要去看的!” 《北鱼》中,涉及国内国外多个场景。男主庄鹏在一个治安混乱的小县城出生,属于小学时就会堵路抢|劫、然后翘课打游戏的主儿。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打架身手又还算灵活,他一直是小混混群体的头子。直到初中搞大隔壁班女生的肚子,他才被父母送到大城市去避祸。 今天要拍的就是小县城的戏份。道具和布景已经准备好,所以祁连和沈衔默到达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人站在破败的小巷中央耍双节棍。白影飞舞、风声生寒,连后面人脸都看不清,确实像模像样。 等韩归白把道具组刻意漆成通体雪白的双节棍放下时,祁连带头鼓掌。“不错啊,大白!就算你一年没拍戏,基本功也没落下!” 赞美之词韩归白自然是要笑纳的。“那是,”他真诚道,“不努力点,养老本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场上顿时一片嘘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认真的。开玩笑,人人都称韩归白一声天王,可见他身价低不了。片酬动辄上千万美元,还怕什么养老无门? 祁连也这么认为,但他现在也确实没时间和韩归白贫嘴。检查过群众演员以及摄像机状态后,他大手一挥,正式开拍。 主演是韩归白,一众剧组成员都非常放心。这位爷场下难伺候,场上那是再专业不过。什么镜头到他手里基本都是一条过,省心得要命。 而显然,这种专业素质并不随着韩归白的长假而消失,就和他刚才秀出的双节棍技巧一样。一场围殴戏,他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却是最抢眼的—— 一群小混混把落单的对手堵在死巷里揍,是个老套的桥段。作为老大的庄鹏全程微笑观战、并不亲身上场,也不稀奇。他唯一要动手的时候是,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间点叫停手下,然后在敌人已经血rou模糊的伤口上补最后一下。 手起棍落,血浆四溅! 庄鹏站起身。他其实长得很不错,唇红齿白,衬得颊边的血迹更加刺眼。有小弟殷勤地递纸巾,他摇头拒绝,只盯着几乎变成鲜红色的双节棍。然后,他举起它,凑近嘴边,轻舔一口,神情痴迷。 群架的最后定格便是这么一幕。没有狼藉,也几乎没有血色,大半个屏幕都是庄鹏的脸。他微闭着眼,几近飨足,白皙肌肤和鲜嫩双唇甚至比同年纪的豆蔻少女看起来更美好;然而,在这种时候,越漂亮的皮囊只会令人越恐惧。 “太危险了,这孩子……” “还很邪性……” 沈衔默听到周围两个工作人员低声交谈时大气都不敢喘,显然已经被韩归白的演技带进去了。至于他,不动声色地往暗处挪了挪,交叠双腿,以掩饰那点不自然。这点定力可不行,他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下面的对手戏才是真正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