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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解毒

    在帐内等到月上枝头,灯光如豆,还未见赵匡胤回来,耶律笙的心情越来越有些焦躁。

    军士呈上来的晚膳动也未动,即便一天未曾进食,她也丝毫觉察不到饥饿,只恐惧着等的时间越长,赵匡义那边的情形就越危急。

    在榻前走走停停,掌心里攥出温热的虚汗,终忍不住,转身大跨步朝着外面走去。

    迎面被赵匡胤一挡,重新拽回了帐里。

    她扯着他的袖口,焦急道:“他怎么样了——匡义,怎么样了?”

    白日里精神卓然的赵匡胤此刻看上去疲惫万分,定定看着她的眸子片刻,方才沉沉道:“你二人都去了什么样的地方,他怎会中那样的毒?”

    她的身子一凛,声音有些抖:“你是什么意思?”

    “匡义身上的毒刁钻诡异,不是寻常的毒药,”又道:“你可曾听说过漠上五彩?”

    心头一震,漠上五彩,她怎会不知,那是辽国最毒最狠的毒虫,凡此一经噬咬,必死无疑,只是江湖上流传,她也未曾见过,何以一个小小黑店便能得到那样的毒物?指尖拳进掌心刺进肌肤,惊疑道:“匡义若是中了漠上五彩的毒,怎可还能支持上一夜?”

    赵匡胤道:“若全是漠上五彩的毒液,匡义定然支撑不到今日,只是一些普通毒药勾兑了些,毒性没有那么强烈——”顿了顿:“不过既是这一丁点,也让军医束手无策,眼下只能用药先维持着他的性命,要想彻底解毒,非得找回原先伤他的那些人不可。”

    她眼中戾气顿起,拾起鞭子就要往外走去,却被他拦腰截住,头埋在她的耳畔,沉吟道:“你去做什么?”复又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江湖经验尚浅,做事又只凭一腔子的执念,现下回去,只会自投罗网。”

    伸手执过她的皮鞭:“匡义暂时没有大碍,你难道就不想看他一眼么?”顿了顿:“你只要告诉我地方,是哪些人,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就是了。匡义是我的亲弟,我不会让他有事。”

    她回过神来,有些怔怔的望着眼前人,半晌,才道:“他在哪里?”

    从赵匡义的帐子里出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他那张惨白无味的面容,似一支利剑深深的插在她的头顶中央,硌的生疼。

    在帐子里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熟睡的形容,心中才终于承认,时至今日,他在她心中,究竟占了怎样一个分量。只是明白过来却更加悲痛,原本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定。

    步子踩得轻飘飘,全然没有顾及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脚下一滑,被赵匡胤拖住胳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果然中意三弟。”

    她抿着嘴自嘲一笑,胳膊却从他手中不动声色的抽出来:“将军说笑了,秦笙哪能高攀的起三公子,”一面又自顾朝着前面走去。

    二人进了赵匡胤的营帐,赵匡胤却似没有要走的意思,耶律笙面露疑问:“将军不是今夜也要住这里的罢?”又道:“如今我虽是男儿的装扮,可将军知道——”

    “我自然知道——”笑了笑:“我只是回来拿一些书。”

    她抬眼瞥了一下赵匡胤手上的《六韬》,淡淡道:“将军也喜欢看兵书的么?”

    赵匡胤道:“睡不着的时候会翻一翻,寻常有空的话,也看。”

    她再没说话,委身坐到榻前怔怔的看着他,白衣衬得瘦削的脸庞更加清冷,她坐在那里,如一团渺渺烟雾迷离若虚。

    不是没想过动手,只是现下匡义能不能救活,全要靠他担待,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她也不是一出手便能胜,遂先忍下那口气,道:“可是找全了?”

    赵匡胤扬了扬手中的两本书卷:“我就在隔壁的营帐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了陈骏来报。”

    陈骏便是白日里见的那个稍显魁壮的兵士,她点了点头:“将军慢走。”

    赵匡胤也再未说话,掀了帘子出去。

    三日后,柴荣下命正式攻城,改掉李重进原先的方式,以方舟竹筏载炮,从淝水上向城里发射石弹,为了鼓舞士气,甚至身先士卒,亲自搬了一个大石块到前线。从宋州、毫州、陈州、徐州等地征发过来的数十万壮丁,联合后周军队,昼夜不停的强攻寿州城。

    赵匡胤派人去寻匡义所中之毒的解药,也顺利取回,只是赵匡义的性命虽已无大碍,但余毒难清,近日还不大能下床。

    耶律笙便日日候在他身旁照料,事无巨细。

    将药碗端在面前吹了吹,扶他起身坐好,递了过去:“你今日气色看上去不错,来,把这碗药喝了,我再给你吃一个蜜饯。”

    赵匡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二哥又随陛下去攻城了?”

    她点点头,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取了两枚蜜饯放在他手上:“吃罢。”

    他接了过来,却没有吃,喃喃道:“已经连攻十几日,刘仁赡居然还能守住城门——“叹了叹:“唐国也有些人物。”

    她眉间一丝冷寂,道:“刘仁赡坚守城池,自然是对本国的忠诚。”又道:“南唐士气本已临近绝望,他这样拼死一抗,势必会抵消军中刘彦贞被一举击溃的恐慌。南唐增派援军、退守清流关的皇甫晖、姚凤重新出动,也是迟早的事,到时我军的北面和西面,定会面临两向夹击,再加上迎面还有个寿州城,可谓是腹背受敌。”

    他正要往嘴里放蜜饯的手一滞,颇有些疑虑的看着她道:“我不曾想你对军事还有研究——”

    她淡然一笑:“阿爹喜欢看兵书,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一些。”又朝着他无奈道:“总说药苦的难以下咽,央求我替你存了好些个蜜饯,这次又怎的不好好吃了?”

    他怔了怔,忽笑出来,执了她的手放进掌心里,道:“我不是不想吃,笙娘,我只是舍不得。”

    她面上一红,抽出手来,站起身背对着他:“你又在说些胡话——”向前走了两步,头也没回,接着道:“我这样对你,只因你拼死救我,若是给你造成个什么误会,今后便让陈骏过来看你——”

    他眼中一丝莫可名状的笑,瞧着她削肩细腰的身形,道了句:“你不爱听,我往后不说便是了——”顿了顿:“可我只喝的下你端的药,旁人还有旁人的事,就不要劳烦了罢。”

    她拽了拽袖口,咬着唇不做声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