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司鸿博文从未见过夏青云打扮得如此娇俏可人。

    白里透粉的脸蛋上，眉若轻烟，眼若春水，小巧挺直的鼻梁笑起来皱起几道细小的皱纹，显得愈发可爱。还有那两片不薄不厚，花瓣似的嘴唇，唇上的胭脂点的恰到好处，看上去比新开的宫粉梅花还要娇嫩。

    在他的印象中，夏青云的衣裳除了淡雅的浅青色，就是素净的象牙白，至多搭配一条嫩鹅黄的百褶罗裙或是藕荷色的云纹小褂，衬托出她纤细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文静大方。而今天一身兔毛镶边淡粉撒花的细棉袍，却让她多出了几分少女的妩媚活泼。

    只是，她这身打扮是想给谁看？

    她身边的这位年轻男子，有着结实健硕的身板，晒得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周身上下洋溢着明朗而豪爽的男子气，丝毫不像京城里那些养得细皮嫩rou的官宦子弟。相比之下，这样的男人更容易让久在深闺中的小姐们芳心暗动。

    “青云，没想到你有朋友在，这位是？”司鸿博文明知故问，从男子的打扮和谈吐上，他一见面就判断出是皇甫向南无疑。

    夏青云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讶异和一闪而逝的惊慌。这一丝难以觉察的惊慌，让司鸿博文心中觉得非常不爽，然而，他面上的表情却是明快而充满热情的。

    “博文？”夏青云略略吃了一惊，随即浅笑着介绍，“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皇甫公子。”

    “我叫皇甫向南，请受小民一拜！”皇甫向南躬身揖礼，“小民素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气度不凡！有将军守护边疆，我等才能过上太平祥和的日子，崇敬之心无以言表！”

    司鸿博文微微一笑，不愧是生意人，八面玲珑，高帽子送的又快又便宜。可本将军最不喜欢被别人戴上帽子。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笑容依旧，摆摆手说道：“公子过奖，我不过是行分内之事而已。听说公子经常出海。见识过番邦不少奇闻异事，我也甚为感兴趣，公子有空不妨也去我那里做做，让我也长长见识。”

    “愧不敢当！将军若想听。随时可传小民前来。”皇甫向南言语谦逊，态度却不卑不亢。他在海外经常与番邦的王公贵族打交道。早就练就了高超的外交手腕。

    寒暄几句，皇甫向南告辞离去。司鸿博文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的背影感叹，“一表人才，进退有度。他可比他那个哥哥强太多了！”

    夏青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今儿回来的早，可有空进来喝杯茶？”

    男人嘛。总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先递个台阶过去。他才好下台。一味的意气用事，有时反倒给自己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正有此意。”司鸿博文举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就用皇甫公子送的玻璃杯泡给我喝，如何？”

    夏青云嘴角一翘，瞥了他一眼，“不是送的，是我花钱买的。”

    “好好，你花钱买的，送给我的，行了吧？”司鸿博文大笑，随手掩上房门。

    躲在墙角的青梅长出一口气，她刚从小厨房出来，便看见司鸿博文和皇甫向南撞个正着，吓得她顿住脚步没敢上前。本以为又会引起一场暴风骤雨，没想到三个人都是风轻云淡，她这才松下心来，手心里已全都是汗。

    远远地隐在树后的剑影抓了抓后脑勺，公子这不是挺大量的嘛，见了郡主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也未起疑，怎么那天就凭白地发那么大脾气？

    书房里，夏青云从多宝架上的一个锦盒中取了一根细香，插在熏香炉上点燃，淡淡的幽香散发开来，却不见一丝烟气升起。

    “什么香这么好闻？”司鸿博文一边看着书案上的木船图纸，一边随口问道。

    “百和至宝香。”夏青云笑答，取了一筒碧玉仙萝和两个玻璃杯放到桌上，转身又拿了两个手绘芙蓉的青花斗笠杯，斟上两杯清水。

    司鸿博文一手接过斗笠杯，一手指着图纸问道：“你要买船？”

    “嗯。去年和皇甫商号合作，五千斤茶叶获利颇丰，我便托皇甫公子物色了两条船，和他们的船队一起出海。”

    夏青云将水烧上，投了些碧玉仙萝在玻璃杯里，“茶一会儿就得，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司鸿博文垂眸看了看，浅啜一口，笑问：“你从老家带的泉水怎么总也喝不完？”

    “这些是爹年前新带来的几瓮，我埋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每日也只取一碗，偏你就赶上了。”夏青云随口答道，心里却万分紧张，不知他喝了会有什么反应。

    “那可不能浪费了。”司鸿博文一饮而尽。

    斗笠杯容量很小，至多不过三小口而已，夏青云待要再斟，却被司鸿博文拦下，“泉水虽好，却不及你泡的茶有味道，我还是等着品茶吧。”

    看着夏青云素手翻飞，娴熟地冲泡茶汤，司鸿博文声音低了下来，“青云，前日我吃了酒，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

    夏青云低下头，轻轻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再抬起头时，杯里散发出的氤氲水汽，衬得眸子晶莹闪亮，“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她快速地瞟了司鸿博文一眼，旋又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一个。”

    司鸿博文伸出手臂，握住夏青云柔若无骨的小手，拇指在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动容道：“我晓得的。”

    这天的中饭，一家人吃的格外欢欣。镇国夫人说起明日的上元灯会，问司鸿博文有没有见过可汗。

    “都说草原人强悍野蛮，嗜血凶残，我这心里真有些忐忑。”

    司鸿博文笑道：“我虽与他几番交兵，却还没有见过他本人。不过娘亲尽管放心，有我、爹和叔父在，还有三千禁卫军和一千黑甲军，就算他是龙是虎，也得老实蜷着。”

    “博文说的不错！”司鸿睿捋须笑道：“夫人安心去便是！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做手脚！”

    饭毕散去，司鸿博文回到东跨院的书房，叫来芷秋吩咐道：“你马上通知影门，给我盯紧皇甫家的二公子皇甫向南！”

    “是！”芷秋领命，立刻动身出府。路过正院时，不由朝夏青云住的地方望了一眼，这件事该不该告诉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