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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皓月当空,淡淡的月晕。起风了,垒起层层密云,风卷过,俏皮的透窗而入,让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仍旧闭着眼趴在桌上小寐,慵懒的不想动。

    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忙活了会,替我披了衣裳,我才起身。是心易,我望了眼空荡荡的屋子,轻询了句:“少爷还在书房吗?”

    “府里来了客人,少爷被老夫人叫去正厅了。”

    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将摊乱在案上的帐簿边整理边最后审视了遍,这才放心的交待:“明儿天一亮就替我送去老夫人那,还是像前几回一样,若问起来就说少爷抽空查的。”

    “奴婢知道了,少奶奶歇会吧。为了这些帐又忙了一下午了,要是明日没精神陪少爷,可会让他起了疑心的。”

    “你帮我打些热水来吧。”确实累的很,这些时日少清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娘还是不死心,商铺的那些帐依旧差人往清园送。

    眼瞧着帐越积越厚,少清依旧浑然不觉。只觉着他无暇理会的事,只有由我来cao持了。可没想,这些帐如此繁复,我没少请教德功,总算渐渐上手了。

    每回也算是耗了我不少时辰和精力,听德功说以往少清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弄妥贴了。

    “少奶奶,洗把脸吧。”我想得入神,心易拿着脸帕举到我面前,突然开口。我低头睨了眼,接过。真舒服,热腾腾的还冒着烟,让人瞬间来了些精神。继而,我随口问了句:“心易,是不是快中秋了。”

    窗外月儿渐盈,皎洁的醉人。

    “是呀,府里最近都忙呢!所以才有客人络绎不绝的上门,就是……没见老夫人让少奶奶见客,外头……”

    “外头那些人又捏着话嚼开了是不是?”看她欲言又止的样,我反倒坦率的点破了,“由着他们,反正我也听不见。近来其他房里没什么大事吧?”

    “二爷找奴婢去问过几次话,也全是念叨着少奶奶您的身子,二爷猜到是您替少爷查的帐,怕您累坏了。老夫人不理不睬的,这回倒是二爷和大夫人每回都让奴婢带些上好的药材回来,让您补着。也难为二爷了,听四小姐那的丫鬟说,二爷近来烦心事儿也不少。”我这话一问,心易就说开了,由头至尾全绕着她的二爷,眉头皱得让人怪心疼的。

    还是第一次看见心易这样,最近是我忙得忽略了她,仿佛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怕是真出什么大事了:“二爷怎么了?”

    她敛眉,扁了扁嘴,嘟囔着:“宪王府派了冰人来要二爷的八字呢,老夫人也没回绝,给的爽快,中秋时漓郡主还说要来府上做客。这哪是做客,摆明着是来看二爷的。”

    “二爷也的确是该成家的年纪了,若真娶了个郡主,这夏侯家以后不就站得更稳了嘛。”我凉凉的开口。

    “少奶奶您不懂,您才刚来,好些事您不清楚。”

    我还是笑,就是太清楚才不想插手。二娘当然乐得成就这桩姻缘,这表里看少瑾往后便是宪王府的人;可若往里头深究了,宪王定是不会让自己的佳婿再涉及商场,逼都会把他逼上仕途。无形中少清就少了个敌人,外人看来夏侯家从此还多了宪王这个靠山。

    “何况……”心易顿了顿,眼风扫向我,“何况二爷心里头是怎么也装不下漓郡主了。”

    “心易,话不能说满了。”我支头,遥望明月,话音飘得很散。

    “奴婢五岁时就被四小姐买进了夏侯府,打小侍奉着二爷,从没见他如关心少奶奶这般关心过其他姑娘。就算是打小一块长大的漓郡主,他或许有利用又或许若即若离,可奴婢知道那无关乎爱……”

    “他怎么关心少奶奶了?”一道冷肃的声音传来,沁凉的夜里听起来更显森冷。

    让我和心易都不免一惊,打了个寒颤。循声望去,我才瞧见少清交叉着手,斜靠在扇门旁,阴冷的目光绕过心易直射向我。

    对望许久,如新婚那夜,我依旧猜不透他眼里诉着的神采。直到心易唯诺的开口,才让我回神:“奴婢给少爷请安,奴婢不打扰主子们歇息了,先退下了。”

    说着,她步步往门外靠,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少清。

    “我有说你可以退下吗?”少清转过头,不再看我,闷声开口:“你是忘了那晚我的提点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忘,大少爷说了,忠臣不事二主!”

    到今日,我倒开始有些服了这丫头,就眼下她依旧还能答的不卑不亢。

    “那好,告诉我,二爷怎么关心大少奶奶了?”还真是执着的人,绕了一大圈依旧念着这话题。

    “二爷他……”心易吞吐,不断偷瞄着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答这话。

    我猜,倒也不是怕了少清这气势,而是少瑾对我的关心确实很难用话语一桩桩细数出来。细微的很,只能意会,言传不得。

    “别为难了个丫鬟,她也不过就是道听途说,找主子嚼嚼舌跟罢了。”我开口,替心易打着圆场,轻眨双眼,示意她先下去。相处了那么久,我对少清多少还是有些了然的,如今夜这样,绝不是因为方才心易的话,而是早受了气。

    这回,少清没在阻挠,任由心易退下。深邃的眼眸死锁着我,隐约仿佛是种控诉,这倒让我疑惑了,难道该控诉的人不是我吗?我们之间,是他先扯了个人进来参合的。

    “这是什么?”许久后,他终于按倷不住,步步上前,从衣兜中掏出一方丝帕掷于案上,询问着。

    我冷眉看那薄如蝉翼的帕缓缓落下,静默无声,答了句:“丝帕。”

    “柳默静!我是问,你的丝帕为什么会在少瑾那儿!”显然,我的回答是真的惹怒了他,将他先前积郁的所有气全激了出来。瞪着我的眸满是血丝,我不知道那是最近累的,还是被气的。被他这么一说,我才认真了几分,低头审视起那方丝帕,努力回忆。

    我才想起回廊的那一幕,不就是一方丝帕,值得气成这样吗,“他说喜欢我就给他了,有什么不对吗?你若想要,我也送你好了,箱子底有一堆。”

    少清倏地拉起我,紧抿双唇,手间的力道让我觉得生疼:“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方才在正厅少瑾当着众人的面故意落下这方帕,你知不知道我和娘有多难堪!”

    我侧眉,这才念起,“丝”与“思”谐音,难怪那日少瑾非要那我的帕做为谢礼。原来,他早就算到了往后的事。我扬起了几分清冷不屑,不是因为少瑾的行为,而是少清的话:“就因为难堪,才气成这样的吗?”

    “我对你相敬如宾不敢亵du,可回廊上出戏,总算是让我明白,近水楼台名正言顺哪比得上先下手为强。”他咬牙,字字吐的刻骨,额间还暴着青筋,“我要了你那夜,是真的想要你。当晚,我唤你默静,替你拭汗,问你累吗?你挥开我的手说‘大师兄,我警告你别再闹我了’。我的妻子居然躺在我的身侧,完事后梦呓着她的大师兄……柳默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我们就真的不能做对寻常夫妻吗?”

    “大师兄只是我的哥哥!那你的游怡呢,成了满城皆知的怡妃,你还是为她拼了命的考科举!我跟少瑾的事你该听二娘提过了,今日才计较,晚了吧……”

    我未来得及泄完愤,少清的唇欺压而下,霸道的吻袭来,丝毫不带温柔,辗转间更像是种发泄。我的话,扎向了他的痛处,这样的少清就像头被惊醒的猛兽。可沉溺在他撒下的缠mian中的我,就像个只会做作茧自缚的蚕。

    “你给我记清楚了,你的夫君叫夏侯少清!”

    我无奈轻声****:“那你的妻呢,是谁?”

    “柳默静,唯此一人!”

    “这算诺言吗?”我垂着眸,依旧问得淡漠,不想把满腹的在乎摊呈在他面前。我的骄傲告诉我,这场角逐,谁先说了在乎谁就是寇。

    “不算,我不会给你任何诺言。”他忽然伸手,亲自为我挽起方才弄乱的髻,“因为诺言二字,有口却无心,我要给只给心。”

    我忽然发现了自己骨子里的闹腾,偏就臣服在了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下,不管他说的有几分真,可我就是不爱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宁愿听这般冷漠的直接。我闭上眼,感受着他掌间的温暖穿梭在我发间,“少清,那如果有天我负了你,你也会像现下为游怡考科举一样,对我也始终如一吗?”

    “我会休了你,放你走。因为绑不住的人,我不想绑。还有……我不是为了她考科举的,她是怡妃,我是夏侯家的大少爷,无论怎么牵扯都已经不可能连成线的两个身份了。”

    是这样吗?我探手摸上他笨拙盘出的髻,默默低语:“少清,如果真的当我是你的妻,为什么要这样让我猜不透你,患得患失的揣测着?”

    他一怔,动作僵硬的抬首望着我。我收起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并未回答我,只是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轻落下吻,比起刚才的强势,让我觉得心头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