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咸丰之死
第三十一章 黄萧正躺在翁珍儿的腿上睡觉,真是没想到,古时候的这种八抬大轿还真是舒服,晃晃悠悠好像儿时坐过的摇篮。 翁珍儿爱怜地看着黄萧纯净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黄萧的脸颊,尊贵的身份、绝顶聪明的头脑、总是动手动脚的小色狼,所有的这些聚合在同一个人身上,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组合? 外面的喧哗声传来,大轿落地,黄萧猛然惊醒,一抬眼,就看到翁珍儿探寻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我太帅了?” 翁珍儿指指自己的衣襟下摆,黄萧定睛一看,一块大大的口水印盘踞其上,黄萧作恍然大悟状:“珍儿,真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还会尿裤子,不过我喜欢,呵呵。” 翁珍儿啐道:“还是快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秀腮已经微红,显然很受不了黄萧的回答。 曾纪泽答道:“回大人,生员是两江总督曾国藩之子曾纪泽。” 孙毓汶大为震动,曾国藩如今俨然朝廷柱石,他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但看曾纪泽应对自如、一表人才,确实像个大家公子,言语之间不由客气了许多。 “曾纪泽,你既然是曾帅之子,又怎会在街市狂奔,令斯文扫地?” 曾纪泽据实以告,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狼狈之态,娓娓道来,虽是小事一桩,也令人听得津津有味,周围的百姓也都好奇地看着这个言语便捷、侃侃而谈白脸膛的公子哥儿。 黄萧从轿子的窗户往外看去,被虎啸营的兵勇围得密密麻麻,什么也看不到。此时出去,平白招人视线,所以黄萧没有下轿,孙毓汶如果连处理一件突发小事的能力都没有,那和谈也就不必谈了。 果然,孙毓汶听了曾纪泽的话,早已经相信,除了名震天下的曾帅,有几个人能教导出这样出色的子弟。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曾纪泽竟然精通法语,那此次和谈无疑多了一大臂助,大阿哥毕竟身份尊贵,很多时候不宜出面。 “主子,药已经煎好了。”安德海附在叶赫那拉氏耳边小声说道,“主子,咱们是不是……?” 叶赫那拉氏想起初入宫的那一段日子,因为没有显赫的家世,夹杂在为数众多的秀女中的自己,如同最不起眼的小花,开在深山无人知。 那一天,自己愁怀难遣,扎了一个大大的风筝,想让春风将满腹愁思带走,风筝飞得高高的,几乎要飞出了宫墙,自己的心儿也跟着飞呀飞,几乎要忘记了所有的忧愁。可是风筝飞得太高,再也不是自己可以掌握得了的,不愿让风筝就此飞出视线,抬脚追去却落入了荷花池。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正为国事郁郁寡欢的皇上眼里,龙心大悦下,对这个落水的小宫女也另眼相看,以后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 叶赫那拉氏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皇上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永远忘不了自己那一刻的狼狈无助,当然她从那一刻起也明白了一件事,机会从来都是自己创造的,如果自己不出来放风筝,可能永远只能做一个老死宫中的无名秀女,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尊崇的身份。 那现在,是不是也要把握住眼前的这个机会?叶赫那拉氏有些犹豫,这一碗药下去,以皇上虚弱的身体,必死无疑,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可皇上是否把自己当成是妻子呢?叶赫那拉氏想起前些日子的以泪洗面、生不如死,脸色变得苍白,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玩物罢了,之所以长期圣宠不衰,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唯一儿子的娘罢了。 “安德海,我们走!”主意打定,叶赫那拉氏让安德海端着药,往烟波致爽殿而来。 “贵妃娘娘。”肃顺看到安德海手中的药,心知肚明,忐忑不安的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皇上一去,自己可是现成的顾命大臣,到时候孤儿寡母,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弄? 躺在床上的咸丰皇帝形容枯槁,哪里还有一点点盛年天子的威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凡人,叶赫那拉氏心中一酸,多年的情分差点要让她后悔现在的决定,但也只是差点而已。 “贵妃娘娘。”四春子神色黯然,从皇上还是阿哥的时候,他就随身服侍,感情与众不同,所以此时倒比一班大臣要伤心得多。甚至还有一种想法,如果皇上去了,他四春子与其活着伤心,还不如陪皇上去了,也好在地下照顾皇上的衣食起居。 “叶赫那拉氏擦掉眼角的泪水,吩咐道:“春公公,把药喂给万岁爷喝了。” ”这……?“四春子接过药碗,碗里的药散发出一股芬芳的味道,一闻就知道肯定是灵药。但四春子不敢大意,用银针试过以后,自己抿嘴喝了一口,皇上的饮食医药皆有定例,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药顺着喉咙流入为例,只觉得齿颊留香,回味无穷,竟不像是苦口良药,倒像是琼浆玉液。一霎的时间,四春子只觉得浑身热气腾腾,竟似是精力无限,呆呆望着那碗药,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油然而生。 ”娘娘,这是什么药?“四春子激动地眼泪迸流,这下,皇上说不定就有救了。 叶赫那拉氏但笑不语,这里的太医早就被肃顺他们收买了,只要打发了这个四春子,这碗药就会顺利地流到皇上的嘴里。 ”春公公,还愣着干嘛,这药都快凉了。“安德海等得不耐烦,出声催促道。 四春子如梦初醒,药既然没毒,药效又如此神奇,这样的药自然要快点喝。小心地在咸丰背后垫上一个枕头,四春子小心翼翼、一小勺一小勺将药喂了进去,唯恐洒掉一点一滴。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都略略有些紧张,有人是关心情切、有人事心怀鬼胎。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丝毫反应;两刻钟过去了,咸丰苍白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半个时辰过去了,咸丰终于睁开了眼睛。 ”万岁……“叶赫那拉氏悲悲切切,扑到床边,跪在那里号啕大哭,全没一点贵妃的影子。咸丰心下安慰,到底是我最宠爱的妃子,对我毕竟不薄。咸丰明白自己大限将至,眼前必须马上安排好后事,要不然大清的几百年基业就全毁在了自己手里。想起自登基以来,忧患频仍,自己才能有限,做这个皇帝已经是勉强为之,十年的时间里毫无建树,于祖宗基业没有寸功,如何到地底下面对列祖列宗。 载淳只有五岁,历史上世祖顺治爷六岁登基,大权把持在摄政王多尔衮手中,全靠孝庄皇太后运筹帷幄、含屈隐忍,才没有发生宫廷政变的祸事,但其中的艰辛危难、如履薄冰不足为外人道也;圣祖康熙爷八岁登基,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鳌拜日益骄横,以至于君不君、臣不臣,丝毫不顾君臣之间的体面,如果不是圣祖康熙爷天才横溢,想出布库的妙计,挽狂澜于既倒,则大清危矣。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落到载淳身上,而且更加不堪。
把这样破碎的河山交给一个五岁孩子,咸丰不由得黯然落泪,不禁后悔自己在位期间的荒唐生活,只是历史已经不能重来,只希望所托得人,只希望肃顺会是第二个霍光,但朝政长期把持于一人之手,恐怕日久生变。看着眼前哀哀恸哭的叶赫那拉氏,咸丰心生不舍,只是叶赫那拉氏出身微贱,满门之中无一高官,只怕难以服众。那个该死的钮钴禄氏本应让她陪葬,罢了,为了大清基业,为了载淳母子,只得先留着她。 至此,咸丰皇帝已经有了一个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安排。 ”肃顺,拟旨。“咸丰顿了顿,略微觉得精神好了些,才接着道:“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着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御前大臣景寿、协办大学士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从今以后奏折经赞襄大臣拟旨缮进,俟皇太后、皇上阅后,上用‘御赏’下用‘同道堂’二印,以为凭信”。将“御赏”章,交皇后钮祜禄氏收掌;而将“同道堂”章交皇太子载淳收掌,因载淳年幼,“同道堂”章由其生母懿贵妃掌管。” 咸丰勉力说完这一大段话,已经是油尽灯枯,不舍得最后摸了摸叶赫那拉氏如云的秀发,咸丰有千万句话想要交代,但此时此刻哽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一把火在身体里面灼烧,一大口鲜血不由自主喷了出来,直溅到叶赫那拉氏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脸上。 紧接着不断有鲜血从咸丰的眼、耳、口、鼻涌出,太医手忙脚乱过去医治,叶赫那拉氏趁乱将被咸丰紧握住的手挣脱出来,远远躲开,心下惊魂未定。旁边,肃顺、端华等人跪伏于地,抽泣不已,眼角却在交换着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瞧,皇上想得比我们自己更周到.不久,太医就宣布了咸丰皇帝驾崩了。 “皇上!”皇后拖着病体由宫女扶了过来,她才刚刚品味到夫妻和睦的滋味,皇上就撒手人寰,这让她情何以堪?谁曾想,一梦醒来,物是人非,从此生死两相隔,再也没有相见的一天,“皇上……!”皇后直哭得昏了过去。 咸丰的脸已经被精心擦拭干净,只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道,谁也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远在天津城的黄萧突觉心中一痛,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泪水恣意横流。 “大阿哥,你怎么了?”翁珍儿手忙脚乱解下衣襟上的帕子给黄萧擦眼泪,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黄萧悲由心生,只是说:“珍儿jiejie,我想爸爸mama了。”说完,扑到翁珍儿怀里,任凭泪水湿透了翁珍儿的衣裳,爸爸,mama…… 翁珍儿听得莫名其妙,“爸爸”“mama”是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