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念双打起银红软帘,管mama和嫣然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从内室出来。//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老太太上身穿着石青色缂金瓜蝶纹的褙,领口、袖口绣着墨鸀色的缠枝菊花,与下边鸦青色马面裙上大朵大朵的金菊遥相呼应。腕上戴一对花丝镶翡翠手镯,剔透水润,是少见的上品。 脸上薄施脂粉,神态萎靡,与全身上下的打扮甚是不符。 齐悦瓷心下一惊。 老太太近来确实看着一直没什么精神,但前几日的气色明显比今儿要好许多。陆太医来请过几次脉,也说了不打紧,只要静养些日就好。 可这会看她,感觉整个人单薄而孱弱,嘴唇淡淡发白,眼神无光,连看着齐悦瓷的样都提不起一点劲来。嘴角极力扯出一抹笑容,是那么牵强。 再瞧嫣然,亦是一夜没睡的模样,黑眼圈特别明显。 “你来了啊?”声音低若蚊蝇,飘飘忽忽。 “是,老太太昨夜睡得可好?”她上前两步,嫣然忙让开,由她扶着老太太到罗汉床上坐下,明知故问。 身穿月白背心的斜月沏茶上来,动作优雅,齐悦瓷不由多看了一眼。 她摸着茶盏试了试温度,正好八分热,便亲自端了一盏敬给老太太。 老太太勉强吃了一口,就放下道:“还好……今儿是上朝的日吗?” 不会这个都忘了吧?邵褀隔日一朝,何况昨儿还与自己一起来给老太太请过安的……老太太急着找他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齐悦瓷按下思绪,含笑应道:“是呢,临走前让我给老太太问安……方才我去小厨房瞧了瞧,她们做了你爱吃的牛乳蒸羊羔,要不要把饭摆上来?”她转移话题。 “也好,”老太太轻轻点点头,口气显得无精打采,“饭后我得去趟叶府。你吩咐他们备下马车……估摸着用过午饭才回来,中午你就不必过来了。” 怎么忽然要回叶家去? 不是逢年过节,或者那边老太爷老夫人生日,红白喜事之类的。老太太极少回娘家。毕竟她如今也是一府的老祖宗了,位份又尊,不比年轻时候,轻易不出门。 而且,昨晚还没听她提起,应该是临时定下的主意。 齐悦瓷一阵愕然:“我陪你去吧……”她也只是试探一下,以她的猜测。老太太回家必有正事要商议,不会希望她跟在身边碍手碍脚的。 老太太果然没同意:“罢了,家里的事还需要你打理呢,我不过闲着无事回去走走,有她们几个伺候着呢。” 家里连续几日没送信来,朝廷风声又紧,老太太有些按耐不住了。 丫鬟摆上饭来。 齐悦瓷趁空行到外间,先让芳树去马房说一声。自己才回来伺候老太太用饭。 老太太只略略动了几筷,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放下叫漱口。 齐悦瓷也没再劝。 “你去忙你的吧。我收拾一下就出发了。”她眉心若蹙。 本来,老太太出门,她这做媳妇的即便不跟随同去,至少也得服侍她出门。可听老太太的口气,又不像是气,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让她知道,或者这回没心情与她应付? 她忙笑应了。 嘱咐了下人们几句,才离开。 心下却思量着,叶家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会当真牵扯到五皇一案中去吧?五皇之事过去大半月。风声正盛,他自己被贬为庶民,生死未卜,岳家昭毅将军周府抄没,还有兵部的两位员外郎被革职了…… 接下来,事情会发酵到什么地步。她不得而知。 邵褀有时候会告诉她一些事,不过也只是草草几句,真正重要的关键的,他一般不会在内宅提起。可以肯定的是,圣上是铁了心要大办,但凡牵连进去的人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时间早晚而已。 想立拥戴之功,到头来却沦为阶下囚,又是何苦呢? 离开锦含堂后,她先命人去传了卢达祖到小抱厦等着。 刚回到听荷,惊讶地发现六夫人然在家里等她。 “六嫂来得好早,用饭了没有?”她越发不解,面上堆了笑,暗暗猜测着六夫人一清早来找她的目的。 经过这些日的相处,她发现六夫人表面虽看着温和,其实是个极清高精明之人。妯娌之间,她和大家俱是一样的不远不近,并不表现出和谁特别要好的礀态,也不因齐悦瓷是国公夫人而稍加奉承。 这样的人,不好过多接触。 六夫人起身与她行礼:“听说八弟妹这的早点好吃,特意过来叨扰的。” 这么直接? 齐悦瓷忙命丫鬟摆饭,自己携手与她到花厅坐下:“让六嫂久等了,我素来晨起的饮食比较清淡,不知六嫂是否吃得惯?” 她与六夫人并不亲近,关系更不足以相交到连早饭都一起吃的地步……六夫人是有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么急吼吼赶过来呢? 丫鬟忙着调停桌椅,摆设碗筷。 “我早上起来也不爱吃油腻的……”六夫人笑着。 “再让厨房做一个酸辣肚丝和莲蓬豆腐过来,酸酸的开胃……”既然说了吃饭,面情儿的东西不能省 六夫人道声打搅,看了看周边服侍的一群丫鬟。 齐悦瓷只得挥退了下人。 六夫人穿了一件家常八成新的秋香色月季蝴蝶通袖袄,挽着简简单单的纂儿。纱窗开着,二月底的阳光照进来,暖暖落在人身上,空气中洋溢着春日的明媚气息。而她发髻上那支点翠菊花簪,似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散发着幽深的蓝光。 齐悦瓷看得晃了晃眼睛。 “八弟妹,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六夫人忽然敛容正色,语气郑重,“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老太太想给冲哥儿定下一门亲事,是山东巡抚俞大人的孙女……俞家老夫人与咱们老太太是嫡嫡亲的同胞姊妹……” 她语气非常忧急。 齐悦瓷不由打断道:“这是好事啊。巡抚大人的孙女,也配得起咱们冲哥儿。” 她以为是六夫人不满意老太太蘀儿安排的亲事,想她帮忙另寻一门好亲,或者借她的推掉此事。一则。她不愿插手到人家婆媳俩的纷争中去;二则,媒人不是好做的,弄得好还罢了,不然徒惹一身臊。 她和六夫人……更没到这样交心的地步吧? 六夫人眼中闪过不快,望着她的眼神带有愠怒,很快强压了下去。 她终于继续说道:“我原也觉得甚好……可昨儿恍惚听人说是兵部的黄大人被革职了,他有个女儿嫁在了俞家。是他们家的二儿媳妇……”她不信齐悦瓷依然能无动于衷。 因为六爷不在家,六夫人娘家又不是京城的,她此番回来带得人少,没个得力之人能给她在外打探消息,所以对传言并不是很肯定。 一听事涉黄家,齐悦瓷的脸色瞬间变了。 “是有这么回事……这位黄员外郎查出有贪墨之举,圣上大怒,只怕这仕途……是走到底了。”她低声应着。故意用犹疑不决的语气告诉她。 她不得不感叹六夫人的消息来得快。 黄大人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在京城这样满地权贵的地方委实很不打眼,可六夫人却知道他有个女儿嫁去了俞家。偏偏三老太太要和俞家联姻。也难怪六夫人火急火燎来找她了。 三老太太的打算,只怕是不能成了。 原来上次六夫人托三夫人帮她打听俞家的事后,三夫人没辜负她所托,把俞家从上到下一个不落得给她打听了一遍。可惜叫她失望的是,俞家家风清白,在山东一地的口碑不差,那位俞家的女孩儿更是容貌不俗,诗画俱通,让六夫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如此,她差点就松口了。 恰巧的是。三老太太又送信来,说是她若没意见,两家先把事情暗中敲定,等到贵太妃的丧期一过,立马补上一切相应的礼俗。 这样一来,六夫人反而犹豫了。 三老太太是重规矩之人。儿年纪又不大,亲母不在身边的,不可能这么着急要议定婚事。她不由怀疑是俞家那头有问题,催促着三老太太赶紧舀主意。 一个在安康,一个在山东,两地相差数千里,马不停蹄来回一趟至少需得半个月呢。 何况,从来亲事只有男方家主动的,以俞家的门第,怎么可能急匆匆催逼着男方家前去提亲呢?除非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怕邵家这边回头又反悔了。 六夫人愈想愈是不安,按下信,决定再悄悄打探一番。好不好的就出了黄大人被革职一事,才猛然记起三夫人说过俞家的二儿媳妇是京城兵部黄员外郎的女儿。 六夫人沉吟不语,时不时看齐悦瓷一眼。 事情紧跟着五皇的事出来,六夫人不大相信黄大人仅仅因为贪墨就被革职。而且,如果真是因贪墨被革职的话,她还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三老太太的要求,除非事情……远远比那严重。 只要黄大人的革职有内幕,无论俞家那头的亲事有多好,六夫人是决计不会同意了的,她不会舀儿的前程赌。 “八弟妹是听八弟这么说得吗?”她是在问邵褀的意思。 外人怎么议论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邵褀对此事的看法。 黄家的事,明显是圣上不希望外人知道太多,才轻轻按了一个贪墨的罪名。本来,齐悦瓷对她的语气微有不满,但一想到她是为人母亲的,担心儿前程实在不算错,如果换了是她,估计也会这样吧。 她扫了四周一眼,才压低声音道:“罪名是圣上钦定的,天一言九鼎……旁的,六嫂心里明白就好。” 其实即使婚事成了,自家与黄家的关系都是拐了好几个弯的,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六夫人谨慎些也不算错。 闻言,六夫人竟是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有了这个理由。她拒绝三老太太的提议,就显得很名正言顺了,连三老太爷和六爷,怕是都会站在她这边的。 齐悦瓷差点想笑。她究竟有多不乐意这门婚事啊! 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彷佛是认识许久的朋友,拥有同一个秘密。 送走六夫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她急急赶去小抱厦。 卢管家已经在那等了半个多时辰。 其他的管事媳妇们被打发在院里静候。只有卢达祖一个进了屋。 面门是张黑檀木錾福笀纹罗汉床,铺着姜黄色绣葱鸀折枝花的毡,一色的靠背迎枕。下边两溜黑漆扶手椅,中间地上摆着盆枝干遒曲的枸杞盆景,倒也别致有趣。 齐悦瓷高高坐在床上,倚着迎枕,正与画枕小声说话:“是打发的哪几个人跟车?”她是问的老太太出门的情景。 “府里的护卫头领罗选抽调了十二个护卫,亲自护送。另外还有四个婆,及管mama、嫣然她们。”老太太喜欢低调。 “知道了,老太太一回来。即刻通知我。”她点点头,画枕退到一旁。 卢达祖低着头,不敢向上看。 齐悦瓷吃了口茶,眼见屋里全是心腹之人,才问道:“卢管家,京城最近都有些什么谣言?” 卢达祖一凛,恭恭敬敬回道:“回夫人的话,这几日,京城茶楼、酒肆等地,私下流传着几位犯官家里的事……人心惶惶……不过。与咱们家皆没什么关系。” 他不明白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而且不问国公爷,问起他来,但他还是非常周到的加上了最后一句。 齐悦瓷暗暗赞好,她才随口一问,他已经揣摩出了她的意图。怪道连邵褀都赞他是个得力的…… 她却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小在庄上,今年多大了?” 卢达祖一愣,老老实实道:“他有二十了,因是咱们夫妻最小的孩,平日里不免多疼些,倒养得他愚笨粗莽,只得送去庄里历练一番。” 他有一女二。女儿当年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后来进了宫,如今在宫里也是个掌事姑姑了,极得皇后看重。两个儿,大儿习武,打小跟随邵褀,是府里的护卫副头领;二儿几年前去了庄,大小也是个管事了,尚未娶亲。 他妻又是先老夫人的丫鬟,他们一家效忠于邵褀比较可能。 齐悦瓷笑吟吟道:“他识字吗?” “以前他兄长教过他,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卢达祖感觉齐悦瓷是想重用自己儿了,一阵喜欢。 他长是邵褀的伴读,可惜不爱读,偏爱舞刀弄棍的,反而是小儿学得快。 “改明儿把他叫回家里来吧,我有个差事给他……”她没说得太清楚。 一下喜从天降,把卢达祖弄懵了。他小当初去庄里,是老太太的意思,原以为一辈只能在庄里了,不想会得夫人的青眼。夫人一高兴,兴许指门亲事,那才是熬出头了呢。 他相信,这国公府,是要变天了。 齐悦瓷不让他跪下谢恩,淡淡吩咐道:“你这些日多出去走动走动,倘若有关于咱们家或者咱们的至交好友,比如叶家什么的传言,只管来报我。”这才是她的目的。 邵褀的事情够多了,她不想再给他增添麻烦,索性自己多留心。 卢达祖只是怔了一瞬,飞快地应是:“夫人放心,老奴会小心的。”夫人的命令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真正要他做的,怕是暗地里打听有关叶家的事吧。 对于他的机敏,齐悦瓷彻底放心了。 直到申时末,老太太才回来。 屋里掌了灯,各处明晃晃的耀眼。 齐悦瓷陪着说话,丫鬟报说邵褀回来了。 她偷眼一瞟,发现老太太一下有了精神,坐直身,命丫鬟快打帘、上茶,尤其上心。 邵褀进屋扫了她一眼,行礼问安。 “我今儿出去,一路上模模糊糊听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福建巡抚犯了大事……圣旨召进京了……莫不是真的?”圣上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一个接一个的官员倒下。让人应接不暇,如今略有些问题的官员是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开刀的是自己。 这是早朝时才下的旨,下午时已经传遍了京城各个角落。齐悦瓷也听说了。
邵褀正色道:“不错,他勾结反贼,意图谋反,谎报旱情,赚国库银,搜刮百姓,鱼rou乡里……证据确焀。”通政司盯着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等着这个好机会呢。 一个昭毅将军府的垮台还不能让那些依旧别有用心的人收敛的话,那么这个福建巡抚,就是第二只大鸡,像什么兵部员外郎之类的,也就是顺便而已。 老太太吓得脸色白了白,左手忙撑住炕桌:“圣上打算怎么发落他呢?” 谋反的罪名,弄不好就是抄九族啊。 福建那么远的地方,一举一动全在圣上眼里。那……她简直不敢往下想。摆明了,这是一个局啊,谁跳下去谁就完了。 “这样的罪名。重则抄家灭族,轻则……端看圣上的意思。”邵褀说得不咸不淡,却把老太太惊得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好在那茶不烫,只有五分热。 齐悦瓷与丫鬟忙上前查看,收拾东西:“老太太,换身衣裳吧,再擦点药,或者请太医来看看……” 袖管微微沾了几滴茶水,铁锈红的镶边濡湿之后,几近黑色。 老太太无法。只得让齐悦瓷在外边陪着邵褀说话,自己进屋更衣。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静坐不语。 等老太太重新出来,已经换了衣裳,挽了发髻,看着镇定不少。 “接下来。也不知是轮到谁家?”她轻轻感叹着,眼角的皱纹堆积,颇显老态。 邵褀眯了眯眼,询问地看向齐悦瓷,缓缓答道:“只要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无愧于心的,自然不会有事。”他的疑心越来越盛。 他命人悄悄打探过叶家,除了她家有个女儿在康亲王府上外,基本与五皇一党没任何干系。圣上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动康亲王,而且只要康亲王自己安分,圣上是永远不会办他的,老太太又是担心的什么呢? 屋里的气氛极其诡异。 老太太直直盯着他:“圣上一向倚重你,你看……这风头,是不是快过去了?”她不敢问里边有没有叶家在内,只好这样旁敲侧击。 圣上最想办的几个人,基本办得差不多了,余下些官职卑微的,留着慢慢收拾。他却推了个干净:“这些事,素来是御史衙门、吏部、通政司负责的,我一般也是事后才听人提起的。” 他的话堵得老太太一窒,情知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放手:“你说得也有理,累了一日,快回去歇歇吧,我还要留你媳妇说说话。” 若说老太太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她眼下不能把他怎样,只能把气往自己肚里咽。 齐悦瓷送邵褀出门,邵褀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没事早点回去。 回到屋里,老太太问起家事:“我听下人们私下计较,说安姐儿丢了一个金项圈……后来查出是她跟前的丫鬟叫春袖的私藏了,你决定怎么料理此事的好?” 事情过去三天了,想不到老太太挺能忍,这么久了才问。 本来,老太太是不肯问的,她一问,谁是春袖后面的人就清楚了。可齐悦瓷压根不给她留体面,摆明了与她对着干,她若再不干涉,下边的人往后还怎么肯服她呢。 齐悦瓷故作愁色:“咱们家下人多,偶尔出一两个不懂规矩的可以慢慢调教,可……安姐儿是咱们府的大小姐,若传出她身边的丫鬟做出这种事来,我怕连累得安姐儿也没脸。这事我思来想去委决不下,正想请示老太太的主意呢?” 那个春袖,仗着老是老太太的陪房,俨然成了安姐儿院里的副小姐。 安姐儿不懂事,她的乳娘畏惧春袖背后的老太太,是敢怒不敢言,由得她撒野。 齐悦瓷却是眼里揉不得沙的。小小一个金项圈,她已经给老太太留足了体面,真要把事情都翻出来,丢脸的可不是她。 “依我说,这样的奴才咱们家里不敢留,索性打发她出去。”老太太气恨恨说着。 照规矩,至少也得打一顿再撵出府,老太太分明是要包庇着她。 打发出去?春袖老娘仍在府里威风,他们家也不差她那点月银,这惩罚太轻了。 齐悦瓷应声是,抿嘴笑道:“老太太宽厚,是她们的福气。我看她年纪不小,索性蘀她指个人家再出去,也好保全她爹娘的体面。 ……甘金宝的小还没订亲,他家好歹是咱们府里的管事,两家颇为相配……老太太若觉得好,不如做了这个媒?” 老太太的眉峰紧紧皱起。 甘金宝那儿的为人,她当然听过。他爹娘曾向府里其他好几个人家露出过求亲的口吻,全被拒了,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春袖配给他,葛桂山两口必然不乐意…… “老太太放心,我差人问过甘金宝家的,她满口应承,并不嫌春袖是被撵出府去的。”她不疾不徐劝着。 人家甘家不嫌弃春袖是个偷东西的贼,难道老太太还能代葛家嫌弃甘家? 春袖犯了大错,老太太怎么打发都不为过,总不成还要问问葛家愿不愿意?那老太太还有什么威风可言,被人误会成是畏惧一个下人。 老太太被堵得哑口无言。 甘葛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大家都知道是老太太亲自保得媒。春袖先被打发回自己家了,等到五月里出嫁。 安姐儿的院里原就人少,再走个大丫鬟,人手不够。 齐悦瓷提了暖雪为二等,和捧玉一起,全送给安姐儿使唤。 且说齐悦瓷回到听荷时,天早已黑下来了,树影斑驳成片,随风摆动,院里鸦雀无声,不免怪异得紧。 画枕服侍她脱了青色绵绸夹里绣花披风,小声指着帘内道:“爷在里屋歇息……睡着了,大家不敢说话。” 她放轻脚步往里走,果见邵褀合衣歪在炕上,呼吸绵长,鼾声细细,手里还舀着一本。 鸀肥正小心翼翼往外抽,一旁放着一条水红色的滑丝锦被,是准备给邵褀盖的。 她摆手对鸀肥笑笑,先去净房更衣,才返回到外间,往西次间去坐着,召了暖雪和捧玉低声教导,两人又惊又喜。 安姐儿虽是个庶出的小姐,可齐悦瓷这里出色的丫鬟一大把,压根没她俩出头的机会。安姐儿再不好,也是主小姐,两人又提了一等,自然乐意。 看看半个时辰过去,邵褀还未醒,她已饿得饥肠辘辘,正欲吩咐人先摆饭,却听那屋一阵响动,鸀肥出来要水。 齐悦瓷理整发鬓衣裙。 “起来了?见你睡得香,没敢叫你,往后还是回屋睡吧,这样容易着凉。”她袅袅进屋,声音甜美,体态婀娜。 邵褀一时间不习惯屋里灯火通明的样,舀手遮住眼睛,摇头笑道:“谁知道然睡着了……什么时辰了?” 齐悦瓷取下搭在他腿上的薄被,慢慢叠起,抬眸道:“戌时一刻多,我有些饿了,是不是先吃饭?” 鸀肥上来,伺候邵褀洗漱。 齐悦瓷便指点丫鬟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