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身世
天气闷热的让人没有胃口,晚饭的时候倒是有一道菜,芥末油拌木耳,清清爽爽的,迎春和孙绍祖都多吃了几口。孙绍祖还直说:“这个倒是不错,以前也没见厨房里做过,是童嫂子新学来的?” 紫陶在一边伺候,听了这话没出声,笑着含糊了过去。孙绍祖不过是随口问问,扭头又去吃饭了。倒是迎春朝紫陶看了一眼。 晚饭收拾下去,丫鬟俸奉了茶上来,杏儿从外头进来报道:“江姑娘和布姑娘来了。” 迎春朝孙绍祖看了一眼,只见他眼皮都没抬,一门心思的端着茶杯喝茶。迎春道:“让她们进来吧。” 江氏打头,后头跟着布氏带着个小丫头,却没有见到袁氏。布氏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薄绸衣裙,妆容淡雅,规规矩矩的给迎春请了安。 不等江氏说话,布氏笑道:“袁meimei身子不爽快,只怕是这天气太热了。她不能来请安,还请太太别怪罪她。” 其实晨昏定省挺麻烦的,迎春也不愿意总是见着这几个小妾在面前晃荡。可是又不能就这么免了请安,坏了规矩可就不容易再做出来了。不过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袁氏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病了?只怕是不愿意过来见自己的。迎春笑笑,对江氏道:“既然她身子不舒服,回头记着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没有大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病,还得及早治。” 江氏赶忙点头应下,布氏笑着拍马屁:“太太真是宅心仁厚。” 迎春翘翘嘴角,又道:“万一若是有什么大病,倒是不好在府里住了,我们倒是没什么,可要是把病气过给老爷就不是玩儿的了。若真是那样,就早早的送她到庄子上去养着。对她的身子也有好处。” 要不然忍耐力好,只怕孙绍祖早就一口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了。送到庄子上养病,看来袁氏的病明天就会好了。早就知道迎春有一套本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孙绍祖翘着嘴角看了迎春一眼,天气热,迎春只随意穿了件玉色的夏裳,露出修长的脖颈。耳朵上挂了一对珍珠耳环,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的晃动。真想把她揽过来偷个香。孙绍祖不禁开始厌烦起请安的规矩了,他厌恶的朝布氏看了一眼,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怎么还不走? 布氏脸上的笑意还在,听了迎春的话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的干笑了两声。江氏倒是十分配合的立时点头应是,说明早就去请大夫来给袁氏看病。 布氏很快就又扬起一张笑脸问道:“老爷太太晚饭用的可好?这天气也真热,让人吃饭都没什么胃口。我倒是给厨房出了个主意,就怕老爷太太不服那个味道。” 迎春一听便知道那道芥末油拌木耳一定是出自她的主意了,怪不得刚刚孙绍祖问起的时候紫陶的样子那么奇怪。原来是她的主意。迎春笑道:“不错,挺清爽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哎呦,看太太说的,我哪有做菜的本事,不过是以前在家中常吃,这次算是借了老爷太太的光儿解了回馋罢了。”布氏拿着帕子捂了嘴笑起来。 又闲话了几句,迎春端了茶,江氏和布氏便辞了出去。江氏倒是没什么,倒是布氏。说话间并没有故意朝孙绍祖使眼色抛媚眼。要不是迎春早知道她的底细,还以为她是哪户良家出来的好闺女呢! 趁着孙绍祖去洗漱的当口,紫陶对迎春道:“布氏还想着亲手做那菜呢!是童嫂子不让,说怕弄脏了她的手不好交代,这才听了她的做法,童嫂子做出来的。”紫陶一边说,一边心想。哪个敢吃她做的菜,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放点什么东西。紫陶可是大家出来的丫鬟,虽说侯府里有太夫人和楚夫人坐镇,这样的事倒是没出过几回。可是京城里大门大户的多了,她没见过也听过不少。对这几个通房,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吃她们做的东西。 “知道了。”迎春点了点头,见孙绍祖已经洗漱完毕从耳房出来了,赶忙起身迎了过去:“西大营王大人的母亲做寿。你如今已不在他手下当差了,我们是光送礼呢?还是我去一趟?” “什么时候送来的帖子?”孙绍祖左右看看。屋里的丫鬟早已避了出去,他笑着拉了迎春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前两天送来的。”迎春微微红了脸,却还没忘说正事。 妻子的模样让孙绍祖有些心痒,他快速的偷了个香,满意的看见迎春的脸又红了几分。虽然还想继续,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忍一忍,先把自己家中和朝中的人际关系跟妻子说一说,毕竟孙家没有长辈,要是他不说清楚,只怕迎春也是睁眼一抹黑。 “王大胡子这个人为人爽快,倒是和我交情不错。他往年并没有为了母亲做寿大摆筵席,只怕今年老太太是个整寿。”孙绍祖猜的一点都没错,迎春赶忙点点头。 妻子认真受教的模样让孙绍祖忍不住笑起来,他伸手将迎春掉落在耳边的发丝抚了一抚,继续道:“我如今虽然已经不在那边当差了,不过这个人倒是可以继续来往的。往年他家老太太做寿的时候芷兰也是替我备一份礼的,不过那个时候家里没有主母,也不过就是礼送过去就算了。如今有你在,把旧例翻出来,再添些东西,我们去一趟,贺一贺老太太的整寿也就是了。” 迎春心里记下,开始盘算着今年要添些什么东西。 孙绍祖坐正身子,对迎春正色道:“本来我就想找个机会把家里的事跟你说说,既然今天说起来,不如就一次都说了的好。你也好心里有个数。” 傍晚的天气,虽然比白天凉爽了些,可还是有些闷的。迎春本来刚喝了盏酸梅汤,并不觉得热。可是气氛突然严肃起来,便让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一瞬间想起孙绍祖的老家也是金陵,旧时与贾府是故交。又想起孙家本来也是一个望族,可到了孙绍祖这一辈却也衰落了。难不成他家有什么冤情不成?孙绍祖肩负着为自家沉冤得雪的重任? 孙绍祖见迎春的脸色有些不对,赶忙笑道:“你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事你知道了以后便知道怎么做了。” 吓死人了!迎春吁了口气,谁叫他表情那么严肃的。不过也怪不得他,到底是上过沙场的武将,手里只怕也有几十几百条人命,脸一绷,便比别人多了几分戾气。
“先说家里的吧。”孙绍祖慢悠悠的说了起来,“孙家原本在金陵是个大族,只是祖先们有本事,子孙却没出几个能干的。到了我父母那一辈,族里已经没几个有出息的了。我们这一房,由于家教一直严格,倒也还是很好的。家中田产铺子,也算是金陵的富户。”说着笑看着迎春道,“要不然也不能和你们家有来往。” 那倒是,贾家正经算是金陵的大户,和府里来往的自然也非富即贵才是。 “我父亲早年中了秀才,为了给祖母守孝错失了考举人的时间,后来因病去世了。母亲也是书香门第,自打生了我以后身子就不大好,父亲去世后没两年也跟着去了。那个时候,族里的一些小人便想着把我过继了去,好占了我家的产业。” 也许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又或者是当年的事早已激不起他的情绪。孙绍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除了说起父母离世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气愤与伤感。迎春却很是唏嘘,一个小孩子,父母双亡,又被族里的亲戚算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没落的世家子弟,谁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童年。想到自己身上,虽然是庶女,可运气好的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嫡母,还有哥哥,祖母,钱mama,鸣蝉这些人关心爱护。和孙绍祖的童年比起来,真是强太多了。 孙绍祖很受用,瞧瞧,娶了媳妇就是好,看迎春眼里透露出来的关心和怜惜,让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安抚的握了握迎春的手,笑道:“都过去了,如今可是没人敢欺负我。” 迎春也笑笑,点头道:“是,还得朝前看。” 孙绍祖继续道:“当时家里只有两房忠心的下人一直护着我,其中一个就是现在家里的周元和他媳妇童嫂子,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成亲没多久。” 哦,原来厨房的童嫂子是孙家的忠仆呢!看来以后这家人可以倚重。迎春听了暗暗点头。 “其实下人再忠心也起不了什么用,到底是下人。族里的人耍起泼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幸亏我有个远房的族叔,年少气盛的时候惹了官司,因为我父亲帮他周全才躲过一劫,之后远走他乡去了沿海一带谋生。他从同乡口中得到了我父母双亡的消息,赶着回到了金陵。有了他的帮忙,族里的人才渐渐消停了。” 这倒是头回听说,原来孙绍祖还有这样一个长辈。迎春忙问道:“那这位族叔如今在哪里?” 孙绍祖懒懒的朝身后的床架子上一靠,笑道:“在金陵呆了几年,等我能独当一面了,就又回到广东那边做生意去了。过年过节的,我都会让人备份礼送过去。” 迎春暗暗记下,这也算是孙家唯一一位需要好好待的亲戚长辈了,送礼来往一定不能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