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娘家人
封安是个热闹的小县城，两架马车宽的道路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桃花他们走得早，来到封安的时候才是辰时接近日隅，桃花低头算了算，大概是早上九点钟，正是吃早饭的时候。 路边儿的面摊儿上，大锅里的滚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谁点上一碗细面，摊主老汉便用笊篱兜住一坨放到热水中滚上几滚，捞出放入碗中，再调上各种配菜调料，最后再淋上一勺高汤。 胡饼的铺子前排的人最多，摊主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妇，高壮的汉子在面板前面把面团摔得噼啪作响，丰满黝黑的媳妇在他身旁把做好的面胚拍到高大的炉膛壁上，然后再把已经烤熟的用木勺和筷子配合着起下来，包上竹纸，递给排队的人，再把收来的铜板甩到一边儿放钱的笆斗中。 除了这些固定的摊贩，更多的是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流动小贩，夹子、兜子、胡麻饼……各色的面食尤其受欢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整个小城都生机勃勃。 林正在入城前便一直坐在前排吱吱咯咯地啃着环饼，可怜坚硬如铁，能够防身的“压缩干粮”也比不过他的铜牙铁齿，被干掉了十几个。 坐在一旁的元玉大呼他是个饭桶，却不知林正却是一个坚定不移的饭桶，听了一路这咯吱咯吱的啃饼声，老道也饿了，便从他怀中夺过一只，一起啃了起来。 进了城，桃花一行人便兴奋异常地买了各色早点，不知是不是因为抢着吃才吃得香，林正和元玉二人奋勇争先，让桃花颇为rou疼。 迎面儿来了一个卖江鱼夹子的小贩，桃花看着新鲜便买了十个，一小块儿方条状的萝卜，中间用刀薄薄地切成许多片。底下并不切断，都还连着一层皮儿，在片与片之间夹上和了作料的鱼rou糜，再上锅蒸熟。一条正好可以放入口中，异常鲜美，口齿留香。 桃花正欲再与他买上十几个，只见街边楼上的花窗微微抬起一条缝，一个貌美慵懒的年轻妇人投下了一只吊着绳子的小巧笆斗，里头还放着二十几枚铜板，小贩将铜板收入囊中，放上几只夹子，那笆斗又悠悠然地收了上去。 “这妇人定是没有公婆，正是富利好时光。可惜啊，夫妻本是同林鸟，不幸一夕竟先飞。”元玉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说道。 桃花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他斜着眼角瞧瞧桃花：“怎么，小丫头。知道真人我的厉害了？要让我帮你算算？” “算了”桃花又冷淡地扭过头去。 “你！”元玉气得吹胡子，却见桃花将两只夹子托在油纸上递了过来，“哼！”了一声接过来，又多拿了两只才罢休。 吃饱喝足，林正催促起了马儿，一路快行，终于在晌午到达了李氏jiejie嫁来的小村子。才进村子就见到一只独自乱跑淘气的小牛犊好奇地看着他们一行人，却在林正想要伸手摸摸的时候转身轻快地跑走。 “看来这是个富庶的村子啊。”桃花轻轻感慨着。 村子里面的羊肠小路四通八达，林正便等着一个抱着洗衣盆的妇人走进了想要问路。 “你们是哪来的？找哪家？” 只见那妇人身材微胖，穿着一件油绿的细布小衫并一条rou红的葛麻裙子，颜色鲜艳而且耀眼，穿在丰满的身上格外敦实喜庆。配上一张圆盘似的脸颊，眉飞色舞的神情，更让人感到充沛的精气神儿。 “这位嫂子好，我们想要找李秋雪的家，她婆家姓陆。请问她们家怎么走？”桃花从车里头探出身子，笑着问道。 只见这妇人眉头一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元玉：“你们是哪家的？找她做什么？” 封闭的小山村，猛地来了一群陌生的外来人，村民警惕一些也是正常，桃花便耐心地答道：“李大娘的妹子是我的嫂子，我们正好出来游玩儿到了这边，便想要过来打个招呼。大娘，她们家最近还有别的客吗？” 那妇人的眼睛一转，立马摆出了个笑脸：“啊，好像前两天她妹子是过来看她来着，我们还说了，她妹子长得可真水灵。 你们……就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儿，然后往西边儿有一条小岔路，走一会儿会见着一片儿林子，穿过去就是他们家了！” “这么远？”桃花皱皱眉头，顺着她指的路还不得走到村子外头去了。 “啊，我们这个村子这片儿是老地方，后来渐渐地就有人往林子西边儿那片搬。”那妇人见桃花有些犹豫，笑吟吟地解释着。 桃花一行人道了谢，便顺着她指的路走过去，那妇人见他们走远，一扭身儿，端着还没有洗的脏衣服便往回跑了过去。 沿着小路，越走越窄，几人不得不下了马车，好减轻点负担，让马匹拉着车走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元玉一皱眉头，转身便朝着来的方向走回去。 “真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去哪儿？”方延煜见他不声不响地扭身就走，奇怪地问他。 桃花在方才问路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尤其是这个林子僻静得很，往前面的路也是越走越窄，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见元玉要逃，桃花疾步向前，挎住了他的胳膊：“真人，您要去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吗？咱们大家一起走了有一天了，要是看出了什么您也告诉我们一声啊。” 元玉捻捻胡子，正待作答，却听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只见几个健壮的后生，手里头拿着锄头、棒子，朝着他们的马车冲过来。林正慌忙地想要调转马头往回走，却被他们几步追上，对着马车就是痛砸，两匹马被惊到，咴咴地叫着想要逃跑，被困在车前，混乱地挣扎着。 林正心疼马车，张开两手挡在车前头，混乱之中也挨了几棒子。那些人见桃花她们几个都是姑娘家，方延煜又明显是个读书人，不敢轻易动手，便朝着林正狠狠招呼起来。 元玉在桃花分神的当头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一溜烟儿地跑走，健步如飞，完全不似他的年龄应有的动作。 在几个后生身后正跟着刚才为他们指路的那个妇人，手中挥舞着一只洗衣用的棒槌朝着桃花冲了过来。 花薇儿同花舞儿在突变发生之际便紧紧地将桃花护在了身后，见这妇人朝着桃花扑来，花薇儿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妇人拿着棒槌的手腕，轻轻一扭，棒槌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花薇儿顺势将她的胳膊向后掰去，另一手用力一按她同边的肩膀，便将那妇人的手臂锁住。 那妇人吃痛大叫：“呸！你们丧尽天良！不怕遭老天五雷轰顶！欺人太甚，我妹子都被你们欺负到了这边，还要怎样磋磨她你们才罢休！还带了个老道来，别以为你们随口说些瞎话，就能坏我妹子的名声！” 桃花见那边的几个人还在砸车打林正，很是着急，花薇儿花舞儿又毕竟是两个姑娘，桃花也不太敢让她们去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动手。 方延煜也上前去帮忙，一个穿着土黄背心的后生便抬起了手中的锄头，朝着方延煜打过去，方延煜闷哼一声，仍是上前护住林正。 桃花见到前面互相保护的方延煜同林正，心急如焚，大喊道：“都给我住手！” 却根本就没有人理她。 桃花狠狠心，从地上捡起方才那妇人掉落的棒槌，高高举起，摆出一个棒球击打的姿势，对着被花薇儿锁住不能动弹的妇人的脑袋，大叫到：“你们再敢动一下，我便让这个大嫂脑袋开花！” 几个后生被桃花豁出去的语气吓到，当真不再动手，之前打过方延煜的黄背心后生愤怒地：“你敢！你敢动我娘一个指头，我要了你的小命！” 桃花大声道：“我是来帮李氏的，这才带了人来寻她，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砸我们的马车，还打我们的人，我有什么不敢还手的？便是到了衙门老爷的面前，我也没有错！” “呸！说得好听，你们方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被花薇儿压着的妇人狠狠地朝着地面吐了一口浓痰，“有本事你便打呀，我看你们能不能走出去这个村儿！二虎子，别怕！给我打！” 黄背心的后生听到她娘的话，有些犹豫地又朝着方延煜举起了锄头。 “你敢！我哥可是今科的举人，你敢动他！” 听桃花这样说，那妇人同她儿子都露出了惊惶的神色，后面跟着的三四个后生更是偷偷地往后面退了几步，后悔万分的样子。 桃花在心中暗自庆幸这时候对有功名人的敬畏，接着大声道：“这位嫂子，你meimei在方家受了委屈，你们不打上方家的大门去，却让她在乡下忍气吞声地躲着，你可知道她是私自留书出走的？ 我是来帮嫂子的，你们却不由分说地打我们，对害你们的人忍让，对帮你们的人横，这是什么道理？ 也罢了，你们这个样子，嫂子又是个完全没有脾气的，我还多什么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