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灵魂离体
大朵大朵的棉花团从天空中掉落,不是雪花片,而是立体的雪花朵,天地唯一的声音“秫秫----唰唰----簌簌”。很快的,泥土看不见了,树枝被覆盖了,河水缓了,到几个小时后,除了白还是白。树木成了耸立的雪堆,河流成了长长的白玉带,山川河流唯有靠反光不反光来区别,整个世界孤寂、苍茫一边白。白得那么耀眼,晶莹得那么震撼,冷得如此冰结人心,茵子呆呆的看着,这----就是冰冬?纯洁中藏着杀机的冰冬,太迅速了! “娃娃,瞭望口太冷了,进去啰!”大山一把捞起坐着的茵子,走进暖烘烘的小山洞。 喝下一碗滚热的白菜蛇rou汤,身体热乎乎的,如此恶劣恐怖的冰冬,不照样活了那么多人下来?怕什么。 “阿爸哪去了?”洞里只有姆玛、岩石和花妮。 花妮手里缝着长毛皮被子,嘴里回答:“和你卢帕去帮苜子凿山洞去了,现在人人都想住个这样的山洞。”茵子眨眨眼没接话,拉了被子喊:“阿巴,睡觉。”大山半躺搂着她,很快她就睡着了。 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五十来天的猪一样的日子,茵子明显长胖了也高了,连她做的皮靴子都小了。 外面一阵哄闹声,“又在搏斗?”大山从皮毛被子里抱出娃娃,“走!瞧瞧去。” 现在大洞只有边缘的火炕上住了老人孩子,几百个女人都各自开了小间,她们的男人自然也住进去了,大洞中央成了斗士场。 “好!鲁诺,使把劲儿扳倒他----哦嗬” “伸腿---哎呀!失败。” 大山挤进人群里,巴奇和鲁诺在格斗,俩人战到一块,鲁诺早想收拾巴奇,碗盆大的拳头毫不客气的使劲招呼。红鼻子巴奇真的是很没人缘,没有一个为他叫好打气的,特别是树林队的,鄙视的瞧着气喘吁吁的巴奇,孬货!才开打几分钟就受不住了。 “啪”一声,巴奇被鲁诺一个横扫,腰间狠狠的挨了一腿,巴奇倒地,半转身揉着腰,巴奇吼:“你小子!那么狠!”,鲁诺啐了一口:“老子狠?霸龙更狠!踢断你腰了还是怎么地?”众人嘘声一片。 有俩位勇士跳到中间对打起来,茵子看得津津有味,全是徒手搏击,拳拳着rou,招招不留情,“噗”,“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人牙酸,他们自己毫不在意,精力太好无处发泄,打斗打斗也好。 大山和长树将小窝收拾了一下,对茵子说:“娃娃,阿爸和阿巴要去地下河打水,你一个人别乱跑哦。” “我也去!”闲得皮都痒了。 长树瞪了大山一眼,明显不乐意带娃娃,茵子立马攀上长树脖子“啵”了一个,吊稳就不下来了,拿张厚厚的长毛皮给茵子披上,大山说:“呆久了也闷得慌,让她转转应该没关系。” 弯曲幽长的通道往下走,耳朵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声音忽远忽近的飘忽得很,闻声走了半个小时才真正走到地下河边。 “好冷!”虽然是流动的水边,但这温度至少零下十来度,河面没结冰真是奇迹,茵子冻得打战牙齿上下对碰,寒气从皮毛里使劲往骨子里钻。 长树感觉娃娃在发抖,焦急的对大山大声说:“快点,打满了赶紧上!娃娃挨不住!”没等别人俩人匆忙的打满水提了往上跑,回到大洞一看娃娃脸色俩人齐喊糟糕。 茵子不停的打摆子,脑子晕乎乎的手脚不听使唤,“快!泡热水。”塔猛火冒三丈,好不容易养得胖胖的了,俩个崽子又乱搞。 泡了一个小时的热水,茵子的脸红彤彤的,被子盖得厚厚的依旧觉得冷,喝了guntang的rou汤一样没效果,嘴皮都起裂了,大山和长树急得团团转。 “娃娃怎么了?”姆玛跑过来,见三个男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用手捂上她额头,好烫! “俩个小混蛋带娃娃走地下河边去了!”塔猛真想狠狠的抽他俩。 姆玛脸色大变,大山和长树太鲁莽了!二个小时候后,茵子的情况更糟糕了,忽冷忽热的,身子一直抖个不停,眼圈青黑,双颊潮红,手脚却跟冰块一样冷。 “mama,mama!”茵子似乎看到了mama焦急的脸,悲痛的眼睛一直望着她,嘴里焦急的喊着什么。艾玛佳以为娃娃在喊她,紧紧的搂了茵子喃喃的祈祷:“天神保佑娃娃!邪魔快些赶跑。”花妮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到夜里茵子开始急喘气了,呼吸声如破风箱刺啦刺啦的,“快,找巫医!”塔猛觉得不妙,该灌的药都灌了,一点起色都没愈发厉害,邪魔来势汹汹大事不妙。 长树跌跌碰碰的跑找巫医,后悔如浪潮吞没了他,为什么要脑子发热带娃娃去地下河边?大山使劲的捶胸口,嘴里一直念着:“是我的错……我真该死!我的错!”花妮流着眼泪添着柴火,希望洞里暖和点娃娃好受些。 茵子觉得晃晃悠悠的,身子轻飘飘的飞到高空,世界一片寂静,白雪球在无声的落着,天空上也是白茫茫的跟雾团似的。她一直飘啊飘,越飘越高,咦!天上开了一丝缝隙呢,进去瞧瞧!很轻松的挤进去了。 这里是哪里?高楼大厦层比橉次,这不是21世纪么?“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后,淡淡的烟雾里mama、爸爸和哥哥走过来,哥哥怀里抱着个小娃娃,旁边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子,女子手里牵着个小男孩。 “妈,酒席散了我们去给茵子上个香吧!”哥哥对着mama说。 “mama、爸爸、哥哥!”茵子冲过去对着他们大喊,可惜,似乎没有人听见她的话,也没人看见她。 小男孩好奇的问:“姑姑好看吗?” “好看!你姑姑当年调皮得跟野小子一样!上山、爬树、掏鸟窝!没有她不敢干的。”爸爸对小男孩说。 哥哥结婚了?还有了俩个娃娃?真好,过了很多年么?明明她才死了不到一年啊!她焦急的围着几人打转,伸手要拉哥哥,可手却穿透了哥哥的身体。哥哥猛的一顿脚,四周张望了下,嘴里呢喃:“似乎有人在碰我?” “是风吧?”文静女子偏头说了一句。这是嫂子吧?茵子冲她挥手打招呼,而后丧气的放下手,没有人看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她----早已经死了!
看着哥哥几人送走客人,原来今天是小侄子的满月酒,看着他们上了越野车开离县城,茵子坐到车顶,太阳亮晃晃的,为什么她没觉得难受呢?鬼魂不是怕阳光的么? 回到大巴山的家,家里已经破败得厉害,似乎很久没住人了,mama和爸爸伤心的哭,找了些茵子留下的东西装好,放进越野车后备箱。 “茵子,7年了,该投胎了吧?mama很想你!”mama边烧着冥币边流泪。 哥哥也抱了奶娃蹲下:“meimei看,你又多了个小侄子哦,哥哥我都有两个娃娃了哈!你嫂子很好,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我们过得很好,你安心哈别牵挂我们。” “我跟你妈身体好得很,每顿都能吃两大碗,腿脚也利索,我们老两口还去泰国、马来西亚见识了,外面真是乱七八糟没得看头!你放心哈,我们会好好的过日子的。”爸爸唠唠叨叨外头怎么乱,茵子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嫂子也上前对着墓碑说话,连小男孩都对茵子问好,茵子心里百感交集,他们很幸福----真好,真是太好了! 茵子的灵魂与家人在团聚,却吓坏了大山一干人,娃娃的呼吸都微不可闻了,娃娃被天神带走了吗?花妮眼泪磅礴的大嚎。 巫医被长树拉着狂奔过来,翻了茵子的眼皮,摸了颈脉、腕脉,手心和脚心都摸了个遍,额头对额头,嘴里说着:“神魂不稳!麻烦了。”转头对长树说:“快去拿我放得最高的一个七彩石罐。徒弟知道!速度快点!” 大山腾地跳起来跑出去,他用尽全力的跑,只求快点再快点。 “巫医!情况到底怎么样啊?”塔猛急得脸色青白。 巫医摇头遗憾:“邪魔来的太快了!该早点喊我过来。不过娃娃的魂魄不稳!奇怪……太奇怪了!”摸着下巴,巫医满脸的疑惑不解。 “我尽力而为!”见所有人都眼看看希冀的望他,巫医保证。 石罐拿来了,巫医打开闻了闻点头,对姆玛说:“揭开被子,围皮全脱了!”姆玛立即照办。 巫医用右手食指蘸了石罐里朱红色的颜料,开始在茵子的额头画符,嘴里喃喃念着咒语,整个额头画满,巫医已经是满头汗。长树拿皮毛给巫医擦汗,手都是抖的,娃娃一定要好起来了,要不阿爸会伤心死的。 整个头脸全画了符纹之后,沿着胸口向下画不同的符纹,巫医的咒语也变了,声音大了点点,一直画到肚脐眼,一片奇异的朱色符纹,铺在娃娃小身子上闪着红光。 巫医停了手放下石罐,翻过娃娃的身子,几人屏声静气的看着巫医动作,无人出声生怕打断他,咬破右手中指,巫医用血在背上描了一个大大的眼睛。带血的中指点在自己眉心,大喝一声:“勾!”而后双手狂拍娃娃的全身,每一处都不放过,娃娃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