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阳光下的无奈和无所谓
一个冬天的午后,江南和端端一鬼一狗,两个窝在阳台前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江南像想起什么了似的支起半个身子,朝着端端问道。 “老狗你怎么弄的,听秋秋说,她捡到你的时候你被打断了腿?” 端端却是指头都懒得动半个,眼睛都没睁开条缝,懒洋洋的说道“被人暗算了呗。” “居然有人能暗算到你,谁呀谁呀?”江南霎时兴奋了起来,略一思考,整张脸就挤眉弄眼的凑了过来,“是不是你那个什么老婆?”浓厚的八卦气息,瞬间从江南这个百年老鬼身上弥漫了出来。 端端依旧没有睁眼,在躺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淡淡的应了一声。 “啊,真是她做的啊,你等着老狗,我去灭了她十族给你出气!”本来只是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听到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江南这只多血质的老鬼几乎立刻拔腿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端端一爪子给拉了回来。 “你都活了几百年了,跟个凡人就别计较了吧。”端端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老友,有点想笑,知道江南咋呼外表下对自己的关心,心下暖暖的。 江南看着端端云淡风轻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嘴上却刻薄不停“我就说那小姑娘不怎么样,你还捧着跟个宝似的。来来回回几百年也让不少女的——女鬼、女妖、女精怪、女人——骗过不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看着百年好友掰着指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自己,端端漆黑的杏眼里满是笑意,哥俩好的一爪子拍在江南的肩上,乐呵呵的说“她们怎么辜负我是她们的事,她们怎么说都是女的,又和我好过一场,总不能太没风度欺负回来吧!” 江南看着端端搭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白色大爪子,突然想起某位武林前辈说的话,大意是“想让一个人帮你做事,拍着他肩膀,叫兄弟,这事基本就成了一半了。” 端端没求他办过什么事,他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端端这么一拍他,他就没办法再生气了。 微叹口气,江南放弃了魔音穿耳、碎碎念教导端端对待女人精明一点的想法,只得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你下次再找女人眼睛放正点儿吧。”端端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语。 再叹口气,江南知道自己这话,对于好脾气的端端来讲,基本相当于白说。 妖鬼的生命漫长,如果修炼得法,则长得可怕,要消磨这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生命,除了修炼以得道成仙之外,能做的事情虽多,却都无法持久。逛街可以解闷,如果你能活一万年,逛五千年的街你不会腻么?读一千年的书,一般人都会发疯吧。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人能活到三百岁,那么现在五十年就可以白头偕老的夫妇,又有多少能够相携着两百多年走到生命的尽头? 而修仙是辛苦的,其难度和录取率远低于77年恢复的首届高考。对于大部分的妖鬼来讲,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飞升仙界。在这样漫长且无望的情况下,很多妖鬼会憋出点精神问题来,然后仗着自己远超于正常人的能力,在人间界喊打喊杀来过瘾。有自制力且心存善念的妖鬼,则会培养些兴趣爱好来避免自己成为变态和妖鬼里的败类。 比如说郑一参钻研医术,江南喜欢调戏美女,半安喜欢殴打江南,等等等等。 朋友,在这漫长的岁月是必不可少的,端端和江南夫妇相识已过百年,几乎已经和亲人没什么分别,江南对着端端的这番唠叨,就像年长而啰嗦的兄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幼弟一样。 伴侣,尤其是一个好的伴侣,则是更难寻觅。朋友虽然重要,但和伴侣仍不是一个概念,无论人或妖鬼,都希望身边有个共同进退,知冷知热的伴侣在吧。在那中古的蒙昧时代,人们视这些修仙的人或妖鬼为仙人或怪物,见到了不是叩头膜拜,便是大叫妖孽啊然后泼上一盆黑狗血,拿把不知所谓的桃木剑戳戳戳。 有些妖鬼羡慕那人间的烟火繁华,化成了人身步入人间的,则需步步小心,既要学习人的举止言行行为处事,又要施展法力让自己的容貌变得自然衰老,还要控制自己的法力和本性,别不小心一舌头勾过个苍蝇吞了什么的,还要小心不要被人类的那些所谓的卫道者抓来斩了,实在是过得步步为营,累心得很。 想那天蓬元帅初入高老庄,化作人形,勤劳工作,在高家人面前混得也叫个顺风顺水,谁知一日酒醉,露了原型,便被高家人喊打喊杀,大叫妖孽。纵是贤良淑德的蛇妖白素贞,为百姓和自家相公付出牺牲颇多,委曲求全的做许仙的居家小女人,仍然被法海秃驴揪出进行各种谴责,封进雷峰塔数年。 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是妖么? 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人的。存在既是合理,上天既然让妖鬼存在,必然有让他们存在的道理,人类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进行诛杀,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虽然没什么道理,但重复侵染了这几千年下来,谎言重复千遍即是真理,这没道理的也成了人们根深蒂固的概念。 有些妖鬼谨言慎行,没有像白娘子和天蓬元帅那样露出马脚,平安度日,但仍免不了面对人间的生离死别。人的寿命,短短数十年,对于妖鬼实在是转瞬之间,闭个关出来心爱之人就已经是白发苍苍,这样的情景,纵是对妖,也是种莫大的刺激。 像肇达涯和孙雅那样,孙雅在知道了肇达涯的身份之后仍然能够坦然相对相爱如常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在小小的S市,知道他俩故事的,都对肇达涯这强大的笨妖羡慕得一塌糊涂。 退一步,去找个妖,首先在选择面上窄了许多,妖和人的数量比起来,相当于一个看蚂蚁的孩子,和一窝蚂蚁的个数对比一样。在人间,找到一个相爱相携的走过短短几十年尚属不易,何况是妖鬼间动辄几百年的相处? 所以虽然江南和半安之间打打闹闹,却对对方珍惜得很,一妖一鬼彼此间感情固然深厚,另一方面也是离开了对方实在是不太好找啊。 譬如说端端,就是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 这端端,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到了月老一样,在江南认识他的这一百年,从妖到鬼到人,心动不少,成果为零。江南曾经笑他是灵异界的樱木花道,被端端一个风旋掀了个跟头。 不是不真心,不是不用心,就是没有结果。 真的很无奈啊。 这次更惨,被一个女人骗财骗色,还被谋杀勒死了敲折腿给埋了,还好他是妖,否则真是几条命都不够他折腾的。 为了融入人间,他封住了自己的部分能力,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勒死”。当他在土坑里断着腿醒来的时候,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变回了原型,漫无目的的拖着断腿,在街上走,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他也懒得去治自己的腿,江南和半安他也不去联系,只是想一个人,慢慢的走走。 走到一处,他停下了,趴在那里闭了眼睛静静的想,这次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是一个大家公认的脾气很好的妖,总是挂着微笑,对朋友和身边的伴侣都很宽容体贴,法力也不差,喜欢他的妖鬼也不少,但自己喜欢的,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失之交臂。 想着这次被“谋杀”,他心里更烦,真的想趴在这里就不走了。 身边传来脚步声,随着“哎呀”的一声惊呼,一个身材娇小眼睛亮亮的女孩子发现了自己。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道术波动,气息很纯正,应该是个道士吧。 这女孩道行不深,对他没有丝毫威胁,心灰意冷的他无心理会,只是任着个子不高的她抱着自己去了医院,断腿打上了石膏,然后带他回了她的家。
极度失望的他干脆就在她的家里养起了伤,不联系过去的朋友,不再是那个伪装的人,不再是那个法力强大的妖,更多的时候,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宠物狗,每天吃她做的饭,虽然那个懒丫头经常只是拿几根火腿肠热热糊弄他,每天被她在脖子上牵了绳子牵出去遛,被各种大妈和小孩子揉脑袋挠下巴抓抓毛。 看她每天煞有介事的打坐,修炼,偷懒,出去邮寄买主订购的东西,日子忙忙碌碌的却充实,看她累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大狗脑袋哼哼唧唧,慢慢的,一股子平和温馨就自心底一点点的涌上来,被人背叛伤害的难过,不知不觉的,没有了。 当某天早上,他不自觉的因为她早起给他做了顿好吃的饭,而兴奋的狂摇尾巴的时候,他惊觉自己和条真正的狗没什么区别了。这种安静幸福的感觉,让他在伤害过去之后,仍然留在她的家里,不愿离去,半年多了,甚至过年,都没有和江南他们联系。 宁为幸福犬,不为烦恼人啊。 旁边的江南又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我说老狗啊,你和秋秋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几个月,就没搞出点什么事来?” 看着老友戏谑的眼神,端端笑了,“你以为我是你啊?”顿了顿,微微摇了摇头“在她面前,我就是条宠物狗而已。” “这丫头可不错,就是岁数短了点。”江南说完了话,端端那边却没什么反应,扭过了头,继续望天晒太阳。 “你家那丫头,可撺掇我老婆让我破了不少财啊~”想想建造鬼屋娱乐场的先期投入,江南就rou疼的皱了皱眉头。 半晌,一个声音闷闷的传过来“秋秋,不是我家的。” 江南嘿嘿一笑,不再逗弄自己的老友,也眯了眼去看太阳,不再说话了。 过了许久,“老狗,你说我要是去欧洲教那群吸血鬼修道,让他们能晒太阳,他们会不会感激死我?” “。。。。。。” #### 在江南和端端晒太阳的时候,在秋子墨家中,书房里———— 秋子墨盘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嚼着薯片,翻着手里的一本图文版山海经。 一页,再一页…… 当第二筒薯片也基本见底的时候,秋子墨的手停了下来。 “山魈,兽,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 旁边的插图,是一头人面狗身、有着和熙微笑的大狗。 秋子墨盯住那页看了很久,然后把书合上放回书架,抿嘴笑笑。 她想,那个江南和半安一直不肯告诉她的答案,她找到了。 ### 事情就是这样,似乎冥冥间有什么将一切联系起来。前几天,一个人在QQ上找到我,是一个大学生,年纪不大,他就是当年江南血浆经济中,一个因为输血而染病的受害者,现在因为没有资金而使得治疗举步维艰。听着他跟我说的话,我真的很无语,但在现行的体制下,我几乎帮不到他什么忙。 再#### 呜~~pondupon童鞋,我没有晃点你的意思,我在你批评指正我的当天就码了三千字,关键问题是,我忘记上传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