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时间是最好的药
“小陈，今年第二次碰到了呢。”对方也和她一样，年年被派来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估计也是拿固定工资的助理。 “嗯，我毕竟做手工，影响业务的。得靠所长帮忙才装修得起工作实验室。” “哦？实验室？”新鲜呐！ “对，不过级别不高，设备也是普通的，有些检测还是要送到专业实验室的。不然我连半台高级点的设备也买不起，动辄十几万的，有些一套要几百万——我不过是少量做点东西，自己用，亲戚朋友用，最后才是网上卖，根本不可能都自己买。” “哦——” “比如我这里用到的牡丹精油，不是香精，是真正的天然植物精油，嗯，三百公斤的牡丹花才能提炼五十毫升，我加的不多，实在是因为太贵了——” “三百……公斤？” “对，我都不知道要多少朵花。装一个冷藏厢式车运到工厂，一车的花也只提炼出一小瓶，所以那辆货车在花期的时候天天跑产地……剩下的渣也是有用的，一部分提取了用来做这个皂的基地，不能浪费。” “哇——” 一经讲解，大家看向手里的东西眼神完全变了。三百公斤……完全没概念，只觉得很多很多很多。那这小小一只霜、一块皂，零售价不会低啊！ “你送我们这么多，会不会赔本。” “还好。这些的成本不到一百块，这点还是送得起的，呵呵。也就是几杯咖啡价钱。” “对对，小陈。除了卡布奇诺，你还要吃什么甜点？” “提拉米苏。谢谢！” 热情的大jiejie乐颠颠跑去买单后，陈骅晟安静地坐着翻笔记。谢天谢地，因为天气又湿又冷，他们都是在室内坐镇的。 嗯？似乎好久没接翻译的活了！不过她和庞华现在精力都太有限，实在没什么空。嗯，如果再接一个顾问单位，那么她必须要辞去助理的固定工作了—— “Charlotte？”一名大衣西服全套“战斗”装备的男士站在桌前。 陈骅晟愕然了一会儿，还是这位半个酒窝让她想起来，“Arthur？嘿。好久不见。现在好像混得不错嘛。” “应该不会比你好多少。” “嗯，这是我的名片。” “呵呵，真巧，我今天出来多带了些名片。” 陈骅晟直接从包包的一个夹层抓出纸片，而对方从皮质名片夹里优雅地掏出来。不过，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总经历理，谁也别嫌谁。女律师绝对是不可欺负的代名词，某些时候对男士们的杀伤力甚至超过女博士。 昔日帅哥现在有些发胖。面色发红、发式一般、服装没型……所以已经变成个长相普通偏上一点的男士，唯一的强项只有年纪轻了。陈骅晟边说话边在心底感慨着，岁月真是一把杀猪的刀，帅哥什么的。保质期未免太短了。 “……哦，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有空联系！” “再见！嗯——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为了显示专业和权威，陈骅晟今天只抹了些修颜隔离霜。没有上彩妆，而且穿着老式的深色衣服。估计和Arthur的老化程度有得一拼。 不对！她距离“老”还有很长的距离。应该说是老气。 “这人看上去不太靠谱，小陈，不是你男朋友吧。” “当然不是！他是我校友，念大学的时候，我们以前曾经在一家咖啡店里打工，勉强算是老同事吧。” “这样的公司……嗯……还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这位是司法系统的公务员，看问题比较老式、官僚，但不无道理。 确实，公共关系服务，有的可能非常正规，有的搞不好在网络上翻云覆雨，也许最终砸了自己的脚。陈骅晟突然想起上辈子一些有名的案子，可惜早就忘了公司名。 可，大家都是挣扎着，生存、站稳、努力向上奋斗着的人……这样想，陈骅晟就慢慢放下了学生时代这位同学冷傲戒备的态度所引起的不悦。就是个认识的人罢了。她连女儿都淡忘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嗯，女儿…… 现场一位同行的女儿跑来了，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稍许有些胖，穿了粉色蕾丝夹外套，精力十足地钻来跑去，逢人就甜甜美美地笑，让当爸爸的又头疼又得意。 陈骅晟闭了闭眼，嗯，挺可爱的小孩子，不过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就这样。 …… 活动结束时，她给老妈发了条问候的短信。也没有多考虑别的，就是普通的，想起了问候一下，然后关照了些换季时要注意的东西，还跑去药店买了珍珠粉，等回去就快递掉。 等一夜无梦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昨日的某种触动都化为乌有。 原来，时间就是世上最好的安神药。 *** 公司上年度最终还是盈利的，自然要交所得税，但真心不多。当然，陈骅晟和庞华的正经分红也少得可怜。不过分红又不是他们的生活来源。庞华靠房租收入，陈骅晟靠法律收入加上与其他店铺交换生活用品而减少的现金支出——哦哦，比如老妈现在最爱的茉莉系列，洗发水都一定要有茉莉，连高贵的牡丹都夺不走，即使给了她一瓶金贵的牡丹，老妈居然退回来，要求再加点茉莉，最好还要加桂花！这样暴殄珍物的“无理要求”差点把陈骅晟气昏。 电子商务网站邀请陈骅晟参加一个网商大会。她想了下，还是拒绝了。那里的交通没有后来那么方便，所以——又没有好处。所以她其实是懒得去。 但是开会的那天，她把行程安排得很满。将现金存进贷款帐户。解决了三十多个订单和十来个咨询，还送了好几个老顾客礼品。开车到工厂拉了几百条加绒超厚假透rou打底踩脚裤——为了风度，这家工厂老板的女儿将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吃了两个三明治，然后去会所待两个多小时，喝淡一壶绿茶的同时，帮忙推销了几大瓶品质与价格一样昂贵的口服纯露，亲手、免费处理掉一个老顾客儿子脸上开始化脓的痘，还说动了一个新顾客先尝试一个月的体验套餐。 晚上回来，到工作室做了十几瓶新的六号配方精华乳。 然后，就在她打算回家洗洗睡的时候。精油工厂那边来邮件说，做出了很赞的金桂花精油。 桂花，嗯，加在漱口水里有点止疼的用处；加在任何一款按摩油或面霜里，美颜好闻是跑不掉的，汽车用香精就更不用说了；至于护发，啧，桂花头油都听了几百年了…… 新油第二天下午就送来了。门还是庞华开的。 “哇，桂花！”一开五毫升的精油瓶盖子。他就大声道。“陈骅晟，你在等的桂花！” 陈骅晟从阁楼上探出头，“检测。” “……” 十分钟后，庞华没有等最后结果就下定论。“真货。纯植物提取。提取的过程相当不错。” “他们连牡丹都做了，没道理桂花这么便宜的不会。”她随手就将桂花、茉莉、薄荷和柠檬草等精油加入有些挥发了的酒精中，灌进车载香水瓶子里。这才是真正天然的高级汽车香水。清新、抚慰、杀菌……怎么都好！ “嗯，还有份说明。你看下。”这三张所谓的调研报告庞华已经先扫过一眼，以他外行的眼光看。这报告都显得很不到底。 陈骅晟也是扫过一眼就扔开，这都是谁在写的啊？！不过，桂花这玩艺，工业香精类的竞争对手太多，工厂自然不敢走平价路线，她们顾虑的心情倒是对的。陈骅晟也不能肯定，于是试验了好几种销售方案，连精油蜡烛也是第一次动手做，弄得整个工作室都是甜美的桂花香气，当然这味道绝对不会让人头晕不适。这回庞华没有抗议，可能是从小闻到大的关系，他还挺喜欢的。 最后，陈骅晟发现，直接卖最好，和牡丹、茉莉一比，量大、金额大，还有不少认真写了不少字的好评，还有人提了几种应用方案，连香熏纸巾都出来了……陈骅晟将这些提议或实践都写在产品介绍了，还给这些客人寄过去一些不贵但很讨喜的礼品，比如可以漂浮在盛满水的碗中央的精油蜡烛或是桂花线香——这线香是很偶然的情况下，一个作坊的试验品，不过她没敢继续下订单，就是怕这作坊把工业香精掺进去赚大钱，果然，这作坊只从她这里买了一百毫升的桂花精油，之后就再也不用这样贵的原料做香了。 然后，新年到了。 老妈去年开始就没有再打房贷的钱过来。 陈骅晟让他们趁着春节假期去旅游，国内国外都行。最后两老觉得出国花费偏贵，最要命的是往往买一堆没用的甚至上当的东西回家，最后居然选了贵州九日游。陈骅晟依然是分别资助了他们玩乐途中的零用，各给各的、各买各的，省得一个要买一个不想买的吵架， 老妈这些年职位没有再升过，工资奖金的也没再增加，倒是公司里新招聘了不少青壮年骨干，听说收入是她的两倍。 不过老妈现在的心态非常好：不需要养老养小，社保医保齐全，出去旅游女儿还给零用钱、甚至帮忙准备旅行用的用品药品的，有时跑到S市还有不错的房子可以住……就差抱外孙了。嗯，不，外孙女更讨外婆的欢喜。 “囡囡啊，几时候你成了家，一家子五口人出去玩，多好啊！”老妈不可能像那些掌握了女儿吃住零用的父母那样强势地安排相亲、结婚，只能婉转地表达一下。陈骅晟一言堂惯了，她向来只是告知一下自己所做的决定，连与父母商量都不会。 “嗯，我也在相亲啊，但是要么嫌我太强势，要么我嫌对方太没用。没有合适的。” “哦——”老妈最后还是把想讲的话咽下去了，她似乎记得女儿身边有个不错的男孩子，可惜长相太难看了，不配。“那你一个人好好保重。嗯，你去年年夜饭吃的海鲜自助餐，今年年夜饭打算吃什么？” “星级酒店里的自助餐，中西式都有，还有葡萄酒。价格比圣诞节的时候反而便宜些。”陈骅晟只愣了一妙，随口就来。 “哦，好。” “……” “……” 放下电话，陈骅晟却苦笑摇头。好吧，今年订个，嗯，餐点不错的五星酒店几十家呢，不过要找性价比高一些的就有些难度了。查一查吧！ …… “你过年想去哪里？我爸妈去贵州了。”陈骅晟解决掉今天最后一个包裹，然后问庞华。 “贵州？嗯，旅行的好地方呢，”就是时间有点怪。“我不回家……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啊！” 庞华眼睛亮起来。“吃碗年糕也不错。” 这孩子，是去年被西餐年夜饭吃伤了…… “要不我们开车找个古镇？” “行啊行啊！吃点当地特色小吃，吃到饱。” “不过你得准备好肠胃药。” “……先吃了再说！”庞华一副豁出去不怕死的架势。 陈骅晟看看他，“那我去查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很喜欢的一个江南小镇，虽然十足的商业化，但是依然有值得骄傲的园子、宅子、花园，小桥和流水。甜甜的不会醉人的糯米酒，皮和瘦rou都很好吃的蹄膀，小贵但各有特色的小店心，河边饭馆里的河湖鲜，路边售卖的小手工品和少数现代小店铺，以及沿河岸上房间的雕花大床。那种雅致闲适，对现在每天忙碌十小时的她而言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嗯，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