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荒原的高级流氓
不得不承认，大自然有它美丽的地方，即便是即将枯萎的大树，也充满了倔强生命力的美感。 危险的丛林永远是独行者的大忌，然而这却并不妨碍小股队伍的行进。剑士和骑士释放出来的气息令大多数的魔兽感到害怕，而极少数不怕的那一部分，根本不屑于出来挑战这些渺小如蚂蚁的人类。 出了灌木丛，之外却是一片荒芜的平原，这是大自然最诡异的鬼斧神工，绿意匆匆的丛林竟然连接着一片寸草不生，土地如石块一般斑驳碎裂的荒原。 就好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充满了奇迹和叹息。 顾亚迪山脉腹地中央最平坦的那块荒原上，蓦然扬起了滚滚的烟尘，一头雄壮的斑斓马一马当先在前，身后跟着成百上千匹不同的坐骑……之所以说是成百上千，是因为那烟尘太过壮烈，以致于仿佛是大军袭来一样壮观。 实际上这只是一个两百人的盗匪小团队，大胡子并没有拉出他所有的手下。只不过是对付一个只有五十人的小车队，实在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出动。 这伙隐藏在山脉腹地的盗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麦穗曾经在小说上看到过的山贼。他们不会耕种，不会织造，只能靠着手中的刀枪劫掠过路的肥羊来存活。 这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 只是并不受人尊重和欢迎。 大胡子并没有把魔法师和黄金剑士放在眼里，他认为他真正的对手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位在龛丁堡的公爵大人。而这个微不足道的袭击，只不过是为他过去的失败收取一点点小小的利息。 他是一名圣剑士，然而却没有达到圣剑士的心胸，并且瑕疵必报，从不认同什么罪不及家人之类的大道理，是个典型的小人。只要是和他的敌人有关的人，都是他的仇敌。 和他粗狂的外形相比，他的心眼真是小的如同针眼一般。 “有人来了！”控制住胯下显得有些不安嘶鸣的耀烈马，这种骑兽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非常的强烈，洛基顿时警觉起来，向着丘尔曼的方向大声喊。 老人凝神望去，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只是一匹马的快速奔跑就能带起大量的烟尘。远处滚动的大一大团，显然不会是来迎接他们的人——他们离龛丁堡，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丘尔曼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看到了那匹赤红双目的斑斓马，同样也看见了马的主人。 “我想，我们大概有麻烦了……” 感觉车队停了下来，麦穗从马车中探出头，看见侍卫们凝重的脸色，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先前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这样的落差会让人觉得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盗匪来了……”边上的侍卫嚅嗫着小声的回答，虽然对魔法师的强大非常有信心，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几倍于几方的敌人，难免还是会有些怯意。 麦穗的小脸在阳光下显露着令人安心的笑容，仿佛面临的不是危险，而是神迹。 侍卫顿时有些惭愧的挺起了胸膛，他怎么能如此胆小，怎么能输给年幼的小孩？ “盗匪？”安琪抖了一下，却不只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想起还小的时候，亲眼目睹过一个侍女被盗匪杀死的过程。 那个侍女的怀里，还有一个弱小的女婴。 鲜血淋漓的记忆，对于一个当时只有三岁的小女孩来说，实在太过深刻，以致于原本应该被完整遗忘的幼年记忆，竟然奇迹般的留下了一小部分。 麦穗并没有缩回马车里，因此没有看见安琪望着她的目光里，有着复杂的怜悯与同情。 “有很多人吗？”觉得在车里闷了太久，麦穗干脆走了出来。虽然理智告诉她，她似乎不应该这样做，而该乖乖的躲在马车里，等待丘尔曼爷爷把盗匪驱逐才对。 有一个声音却在问她，难道要永远躲在别人的背后，作为被保护的一方而存在吗？ 真的要这样吗？ 她跳下马车，无言的回答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很多，我看不清楚，不过以骑士的荣誉起誓，我们会赶走他们的……”侍卫努力的挺了挺宽厚的胸膛，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 “麦穗小姐！”马车里传出了一声惊呼，正是她的礼仪老师爱丽丝夫人。谨守贵妇人原则的艾莉丝夫人对于麦穗的举动非常的惊愕，以致于忘记了她轻声细语的原则，发出了极为高亢的一声。 “抱歉夫人。”麦穗为自己有些失礼的举动微笑着表示歉意，然而，她并没有回到马车里的打算，“我想，我可能有些想骑马。” “可是外面太危险了……” 马车里就一定安全么？麦穗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这不是一个小女孩该说的话：“没关系，丘尔曼爷爷会保护我的。” “艾莉丝夫人说的对，外面很危险，您应该呆在马车里，小姐。”边上另一名骑士镇定的说道，麦穗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马克。提亚纳。 听见动静的洛基下意识的点点头。 麦穗笑了笑，这个人很不错，很沉稳，一路上都表现的寡言少语，然而他应该很聪明。 “小麦穗，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和您共乘一匹耀烈马？”沉吟片刻，看起来要显得淡定的多的穆先生来到麦穗的身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打量着麦穗，某种闪耀着好奇。 在这个小女孩身上，他看见了很多不该属于小孩的品质，比如成熟。 他并不太了解这个安静漂亮的小女孩在想些什么，或许他能够了解一些东西，但绝对不是全部。她似乎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东西感到好奇，不会对某一样东西特别的喜欢，总是淡淡的，如同神殿里年老的僧侣。 于是微笑着的诗人便动作漂亮的下了马，向着娇小的女孩伸出了手。这些天麦穗穿的一直都是便于行动的骑装，而不像安琪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身洋娃娃一般的裙装。 “非常乐意。”唇边扬起一个弧度，麦穗将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掌中。 身体一轻，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落在耀烈马宽厚的马背上，感觉着胯下生物的气息，麦穗一时间有些激动，但很快就回过了神。背后忽然贴上的人体有着暖暖的温度，年轻而英俊的诗人将麦穗很好的护在怀里，以免她掉下去。 “骑马的感觉如何，还不错吧？”穆赫贴在她耳边轻声的跟她咬耳朵，无视了丘尔曼阁下一瞬间微微蹙起的眉头，漂亮的手指握紧缰绳，眼眸里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时候调戏下某个作风保守的魔法师，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好像忽然长大的感觉。”麦穗轻笑着回答，诗人吞吐的气息弄的她耳旁有些痒痒的，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动弹，身体很自然的靠在那个温热的胸膛里，望着越来越近的大队盗匪。 长大的感觉？诗人哑然失笑，她真的懂的长大是什么感觉么？ 或者，也许她真的懂？ 其实麦穗只是暗指身高上的“长大”，成人的视野永远比孩子来的宽阔，只是失去了单纯。 大胡子率领着部下们很快就接近了他们的车队，在间隔十来米的距离前停下，马鞭收在手中，他歪着头有些不屑的打量着这个队伍，举止看上去有些粗犷，体现了土匪的本质。 马车最前端的一个应该是那个叫做洛基的黄金剑士，身后一个骑士小队将一个老者和几辆马车围在身后保护着，剩下的剑士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他不认为那种脆弱的武器能够和自己的毒龙对抗。 毒龙，是他佩剑的名字。也只有矮人出品的强悍武器，才有资格拥有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看来他们早就发现自己了……然而，只是这样脆弱的队形就想要挡住圣剑士的征途？ 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人群中，他还注意到了史蒂芬提到的维纳森家族的怪胎。年轻的诗人怀中坐着一个年幼的女孩，黑色而柔顺的头发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稚嫩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有如黑宝石般灿烂明亮的眼眸。 黑色的眼眸……应该是李特家族的血统，然而他并没有听说李特家族里有哪个孩子是一头黑发的。 而且，这个孩子望着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麦基尔那个混蛋。 那么高高在上的，仿佛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大胡子有些怒了，然而心脏却从最初的兴奋冷静了下来。这个出现在计划之外的女孩，到底是谁？ 莫非是穆赫。维纳森和某个李特家族偏支的女孩所生的私生女？ 这真是个荒谬的念头。 “流氓圣剑……”洛基的瞳孔微缩，有些担心的看向丘尔曼的方向。魔法师阁下看起来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剑士，而不是圣剑士。 “胡克。莫斯瓦蒂。”魔法师缓缓的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吐出每一个字都夹杂着沉重的岩石，让他感觉窒息。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心中最初的不安来自哪里，这个憎恨这麦基尔公爵的小心眼男人，似乎被他刻意的遗忘在了顾亚迪山脉的深处。 高级魔法师对上圣剑士？如果他是十二级的高级魔法师，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然而现在，他只能祈祷流氓圣剑暂时的失忆。 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头，交出那两个小女孩，或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老命。”胡克挥舞着毒龙，语气有些嘲弄。银色的剑身反射着阳光拙劣的一面，晃的丘尔曼的眼眸有一丝刺痛。 开门见山的来意让丘尔曼有些窒息，然而他只能缓缓的摇头：“魔法师的荣耀不允许我这样做。” 高贵的魔法师，绝不会用孩子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存活，然而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战胜胡克，仅仅能拖延他一段时间而已。 他握紧了和他的皮肤一般苍老的法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胡克并不指望倔强的魔法师能按照自己的话来做，这帮魔法疯子总是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原则。即使明知道结果是全军覆没，也不会单独逃亡。 胡克欣赏这种态度，然而他自己绝不会这样做。 他之所以被称作流氓圣剑，与他总是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有关，而遇到比自己强大的人，总会像上不了台面的小流氓一样，落荒而逃。 “那就都给我去死。”圣剑胡克狰狞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