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歧
太爷爷说完，我们都不出声，不约而同地看向巫炀。 巫炀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太爷爷，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许久，他才懒懒地靠到一侧墙壁上：“好，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吧。”太爷爷说。 巫炀笑了笑：“晚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倒不如，现在就去吧。” 太爷爷闻言一愣：“现在？可是，我试过，晚上的话，更容易发现白虎在哪里。” “我说过要去救白虎了吗？”巫炀面无表情地反问道，“只是上去看看那个阵有什么变化，其他的，与我无关。” 我没想到巫炀会说出这样的话，很是不满：“怎么能说白虎巧匠与你无关？他好歹是修好了我的匕首的。” 巫炀看我一眼，淡淡地说：“是啊，但你不要忘了，在那之前，他是想要我们的命的，因此，他帮你修好匕首，无非只是觉得愧疚罢了。” “你……”我无言以对，可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就这样不管他吗？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巫炀点点头：“我们是认识，不过不熟，我也没有欠他什么，如果你觉得对他有亏欠，那么，等我把那东西解决了，你想献身也好，卖命也好，都随你便。” 简直不可理喻。我瞪他一眼，对太爷爷说：“您是在哪里发现白虎的？走，晚上我跟您去。” 太爷爷对我笑笑：“好啊，有了你的眼睛，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巫炀听了这话，马上皱起了眉头，对着我厉声道：“你凭什么去救？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都不会，还偏偏想做救世主。” 我心头立刻窜起一股无名火：“我是什么都不会，但至少，我知道有恩于我的人，现在有了麻烦，不能袖手旁观。你呢？那可是你的同类，明明知道他身处困境，还要多拖一两个月，明明现在可以去救，倒又说与你无关，如果这就是你们妖怪所谓的重情义，那么，便没有背信弃义这个词了。现在看起来，你还不如我这个轻贱弱小的人类。” 巫炀静静地等我说完，渐渐又恢复到面无表情：“你也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轻贱弱小的人类，就不要自不量力，螳臂当车。” 这句话说出后，不仅我，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后，巫炀又对太爷爷说：“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法事不必做了，也不用麻烦你带路，我们自己可以上山。沈天晖，去买票，下午出发，看完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凭什么听你的！”太不讲理了，我被气得几乎跳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你们要回去的回去好了，我自己上山去救白虎。” 沈天晖一脸为难，看看我，看看巫炀，摊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快去啊。”巫炀看他不动，声音响了起来。 “青鸾……”玄麒想过来劝我。 我一挥手打断他：“你是回去还是跟着我？痛快点。” 这时，原本还没有起床的贪狼，和正在厨房忙活的伯父伯母都听到声音，纷纷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贪狼揉着眼睛，“大清早的就被你们吵醒了。” 紧接着，耸耸鼻子：“哟，这位老爷子……” 下面的话，因为巫炀在他肩上一拍而被打断。 “你们吵架了？”贪狼稍微清醒了，看出我脸色不善。 我没回答，只是狠狠瞪着巫炀。 “真吵架了？”大伯父也是看看我，看看巫炀，打起了圆场，“都是同学，好端端的吵什么呀，没大事，都别置气了，快来快来，吃早饭了。” 我火得根本没有胃口，想也不想，转身朝外走，谁知，才刚到门口，就觉得眼前一花，巫炀已经挡在了面前。 “滚开！”我大叫着，几乎歇斯底里，“我自不量力也好，螳臂当车也好，管你什么事！你不就是要我眼睛里的东西吗？我自己挖出来给你！” 吼完，气咻咻地就往厨房冲。 玄麒和沈天晖忙不迭一左一右地拉住我，巫炀则慢慢走回客厅，要笑不笑地看着太爷爷，两人对峙似的面对面站着，都是一言不发。 大伯父虽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知道我要去厨房，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赶紧劝慰道：“为了什么东西，都不至于这样啊，你看，巫炀已经让开了，你也别生气了，快去吃早饭吧，早饭不吃可不行。” 玄麒和沈天晖也在旁边好言相劝，使我渐渐不再那么怒火冲天，又转念想想，巫炀不去又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去，他也拦不住，何必这样大动肝火，至于自残，那就更没必要了。 想到这里，我慢慢平静下来：“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多说的，都吃饭去吧。” 众人这才松口气，围着桌边坐下，太爷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泰然自若地开始吃早饭，巫炀则照例吃得很少，几乎只是提了提筷子，就走到屋外去了。 收桌子的时候，大伯父凑到我跟前小声问：“巫炀怎么一直吃这么少？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 “别管他，他减肥。”我随口说道。 大伯父愣了下，摇摇头：“哎，又不胖，再说，男孩子减什么肥。” “老板？老板？有人吗？”院子里，忽然传来的流霞的声音。 大伯父放下手里的东西迎出去：“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是开店的，不做生意。” 她来干什么？我疑惑着，也跟着走到院子里。 “哦。”流霞点点头，朝我看了看，“你们认识青鸾他们？” 大伯父笑笑：“是我侄子侄女，从城里来玩的，你是……” 流霞略略有些惊讶，随即站到巫炀身边，礼貌地微微欠身：“你好伯伯，我是巫炀的女朋友，和青鸾玄麒很熟，也是趁着放暑假过来玩的，看到他们，还以为这里也是家庭旅店，不好意思啊。” “你好你好，没事没事。”一听说是熟人，大伯父立刻无比热情，“快进来坐，真巧啊，正好碰上。” “谢谢伯伯，不进去了。”流霞今天穿了件白色蓬蓬袖的连衣裙，垂下的头发散在肩膀上，站在斜斜照进来的阳光里，看起来很是清爽乖巧，“我找巫炀有点事。巫炀，你跟我来。”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巫炀倚在院子里的树上，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流霞想是发现了有不对劲，细细地看了我一会儿。 我想，我此刻的脸肯定非常难看，不然，流霞看着看着，不会做出那种忍俊不禁，憋着笑的表情：“怎么了？谁惹你了？” 明知故问。我别开头不理她。 大伯父不明显地叹口气，继续收拾完桌子，到厨房洗碗去了。 “是吵架了吧？”流霞走回巫炀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分外妩媚，“你一个男的，就不能让让女同学？别以为人人都跟我一样没脾气，来，我们出去走走。” 说着，还眨了眨眼。 巫炀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下来，再也无法维持没有表情的样子：“不去，你可以走了。” 流霞捂着嘴呵呵地笑，并不坚持，说了句“晚上再来找你”就走了。 “你女朋友？真漂亮。”太爷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看着流霞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看来，美的东西总是人人喜欢，不管谁都不会是例外。 沈天晖终究没有去买票，巫炀没有说什么，一直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我下定了决心不再理睬他，只等天一黑，就跟着太爷爷上山。 “把他叫进来吧，怄气也不用这样，再坐下去，怕是要被晒成人干了。”大伯父担忧地说。 “没事。”我朝院子里瞥了一眼，发现在盛夏白天的阳光下，巫炀不仅一滴汗都没有，周身金光的范围还明显变大，“他神神道道的，在吸收日月精华呢，不要管他，平时就喜欢这样。” 大伯父无奈地摇摇头，嘀嘀咕咕地感叹几句，做自己的事去了。 村子里始终十分热闹，流霞在傍晚时分再次来到院子里，说白天跟那群人去爬山，在某个方向似乎有结界的痕迹，但没有细看，白天嘈杂得很，也看不清。 两人的讨论声越来越轻，到后来，索性头顶着头，嘁嘁喳喳的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走嘛，我带你去看看。”最终，流霞直起身，拉着巫炀走了。 他们前脚才走，太爷爷紧跟着就到了。 “你们还有谁要去？”我站在屋子中央，问玄麒、贪狼和沈天晖。 “还是等巫炀回来一起去吧？”沈天晖说。 “是啊，等等吧，说不定他很快就回来了。”玄麒也附和道。 如果说之前要上山是因为想救白虎，那么，现在要上山则完全是为了赌气，大家都知道，赌气的人，基本是丧失了理智的，根本不会去考虑旁人说什么，说得有没有道理，一心只想着要和另一方对着干。 我看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便不想再管他们，转身跟着太爷爷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