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薄情的女人
密迪见了她心里自然是欢喜无比,又见一年多不见,她丰腴了不少,知道她过得不错,心里更是安慰,说:“我知你在这里,来看看你。” 庄砚将他让进屋子里。屋里不大,但灯火明亮,物什虽然朴实,倒也什么都不缺。密迪四下里看着,无意中瞥见书案上一张红笺,抬头便是“三郎”二字。想起对门茶铺的老板说的话,心中有些怅然。她难道真的已经另有**了 庄砚见他进来之后只顾四下里张望,却不说话,有些尴尬,问:“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密迪回过眼看着她,说:“前几日我们来袭城你该是知道的。你没事吗?” 庄砚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密迪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同从前不一样了。她同他记忆里任何时候的庄砚都不一样了。他问她:“你可有不见了什么东西吗?” 庄砚点点头。 见她也不问是什么,也不开口讨要,密迪轻轻问:“庄砚……可是在这里有了中意的男子?” 庄砚抬起头看他,半晌默默无语,复又觉得有几分赧然,不禁低下头。密迪见她默认了,叹了口气说:“可怜那小子,在漠北为了你发了疯一般。” 听他提起阿塔儿,庄砚心里一阵抽痛。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低着头轻轻问:“他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密迪苦笑了一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性子……他以为你死了。如今他肆意妄为更甚从前。他在漠北那里杀降,自剃了头发誓不娶妻,拒绝成为下一任的单于,也拒绝再回王庭。前阵子,听说甚至逼死了比胡国献给他的公主,……你说他好不好?” 还未听完密迪的话,庄砚的眼泪已经汹涌而下,止也止不住。她以为离开了他,他会回到自己该在的轨道上更好地活下去。可是他怎么把自己逼成那样?若他如此悲苦,那自己当初的撕心裂肺又是为了什么? 密迪见她如此伤心,知道她心里还有阿塔儿,便问:“你可以回到他身边吗?” 庄砚沉默不语。如今这样子,还怎么回去? 密迪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禁在心里叹息。他们这段情事,这一生就算如此潦草终结了吗?他苦笑一下说:“庄砚有了三郎了是吗?那个三郎,对你好不好?” 庄砚听他提到知其,才猛然想起,他们现在正是你死我活的敌手,不禁脸白了一白。密迪却误解了她的脸色,轻轻说:“若他对你不好,你又何苦要离开阿塔儿。至少,阿塔儿是将你放在心上爱宠的。” 庄砚此时想到,知其在她身边安排了护卫。若是被他们看出密迪的身份,那密迪定会死在这里万劫不复。这样想着,她硬起口气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三郎对我很好,我也不会再回那里去了。你赶快走吧。” “庄砚……”密迪有些诧异,他认识的庄砚从来都不是这样冷硬无情的。 庄砚硬下心肠说:“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也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否则,我也只有一死而已!” 密迪见庄砚并不在意遗失的那半支金箭,也并无回阿塔儿身边的意思,心想,这世上的女子果然都是如此,昨夜还芙蓉帐暖春宵一度,今日另攀他人就翻脸不认人。从前再怎样恩爱情深都是前尘旧事不值一提。原还以为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谁想到却都是一般的薄情。 想到这里,他忿忿道:“庄砚,你怎么对得起他如此爱你入骨!” 庄砚顾不得争辩什么,将他推出门去之后砰地一下关上门。 这才捂着胸口慢慢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肘弯里,呜咽着哭起来。 阿塔儿,阿塔儿,如果你过得如此悲苦,那我又是为了什么! 密迪沮丧得把头抵在门上,久久不愿离去。却听到庄砚在门口的呜咽声,心想,难道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在外面拍着门说:“庄砚,你开门!你是有什么苦处吗?你开门啊!” 庄砚听他在外面徘徊不去,惟恐周围伏着的侍卫看出端倪,便又打开了门。 密迪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我知你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可是有什么苦处?你都告诉我,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庄砚此刻却只是摇头哭泣不语,急得密迪恨不能变成一缕轻烟钻到她的心肺里,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为难。他说:“庄砚,你和阿塔儿昔日肯为对方去死的,怎么就忘了呢?” 庄砚只得压低了声音哀哀求他:“你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密迪更纳闷了:“你可是被人胁迫吗?是那个三郎吗?你告诉我,我必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可是你要告诉我!” 庄砚哭着说:“三郎他没有胁迫我……可是三郎他是……他是……他是童……” “童知其?”密迪呆住了。怎么会是他?庄砚怎么可能跟了他?那时候,他不是几乎要杀掉阿塔儿吗? 密迪向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会是他?” 庄砚只是哭着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要怎么详细地告诉密迪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密迪却完全不了解,他恨恨地说:“庄砚,你怎么可以爱上阿塔儿的敌人?这对他是多大的羞辱你懂吗?你忘了那个时候他要杀掉你和阿塔儿,他一直追到边境来,你们几乎命丧在他手里,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还可以跟他?!你跟谁也不能跟他!!”他狠狠抓着庄砚的肩膀质问她,“你要成为阿塔儿的惟一,他应你,用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你,哪怕是放弃部籍,放弃地位,他也没犹豫!可你又说是不能为他生孩子而离开了他……你对他那么苛刻……可是你对童知其呢?他有妻子,你倒是不计较无名无分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阿塔儿?你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
庄砚被他说得只觉得肝肠寸断,却无法辩驳,只能转过脸去,也恨恨地说:“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就是这么薄情的女人!三郎一直派着人在我身边保护我,所以你快点走吧!” 听着庄砚口口声声唤着三郎,密迪的心刀绞一般难受。他知道庄砚盼他速速离去不想他受到伤害,然而他也知道,眼前这女子,已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相去甚远。 “庄砚,你……你好狠的心……”他说不下去了,把牙一咬,转身离去了。 庄砚见他离去,关上门回到屋子,对着流泪的红烛哭了一夜。 她果然是个薄情的女人。阿塔儿在那边用一种自虐的方式思念着她,她在这里却禁不住**地喜欢上了别人。 昔日里的种种在这一夜都涌上了庄砚的心头。 自小备受大娘欺凌,又被父亲远嫁到北方。曾经,她是那么痛恨自己是女儿身。她想,若自己是个男子,也许就可以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可是她爱上阿塔儿之后,便渐渐地没有了这样的想法。渐渐地,她是那样喜欢身为女儿的自己,那样喜欢被阿塔儿爱着的自己,那样喜欢愿意和阿塔儿同生共死的自己。 可是那样的自己去了哪里? 她痛彻心扉,抱着肩膀失声痛哭。 那样被阿塔儿深爱着的、也同样深爱着阿塔儿的庄砚去了哪里?! 他在她身上刻下的那些痕迹,生生作疼,他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庄砚,我爱你,我爱你呀……” “庄砚?!”阿塔儿心中一惊。 “小王怎么了?”一旁的阿部问。 阿塔儿定了定心神,说:“我好像听到她在哭……” 阿部暗暗叹了口气。他到现在还是这样,经常会突然说一些奇怪的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小王是听错了风声吧。”阿部说着走到火盆旁边,将炭火拨得旺一些,说:“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些。” 阿塔儿说:“你若是在这里呆厌了,等到开春去就回王庭去过一阵子再回来。” 阿部笑道:“小王都没说厌,属下们敢说厌烦。” 阿塔儿合上面前的地图,说:“我倒确实有些呆厌了。或者我们开了春到密迪那里转转也可以。” 刚走进来的哥里达听了也笑道:“好啊,密迪小王那里热闹,我们也去找些好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