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赔新衣
“七小姐还不知道奴婢是来干什么的吧?” 彩珠眼珠一转,语带得意,虽然自称奴婢,却听不出半点谦卑之意。 绾蝶见她这副神色,便知道没好话,当下只是躺在床上也不理会。心中却在寻思,自己醒过来也不过是片刻前的事,除了守在自己身边的林姨娘和青萝,照理说无人知晓,那么这彩珠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那又会是找谁呢?林姨娘?还是青萝? 一念未已,就听林姨娘小心地开了口:“不知彩珠姑娘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她是着实担心绾蝶,母女连心,所以就算彩珠态度骄横,她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声。 “哼,就凭姨娘也配问我?”彩珠出言刻薄,满意地看了一眼林姨娘受伤的神情,将头一扬,“奴婢是奉了我们家小姐的命令,来看七小姐醒没醒的。若是七小姐醒了……” 她说着,险恶地笑了,“我们家小姐想问七小姐一声,那件被您弄坏的新衣裳,您可打算怎么赔?” 彩珠的话音刚落,青萝便托着沏了茶的托盘走了进来,听她这么说,不禁急了:“彩珠姑娘,那件衣裳不是我们家小姐弄坏的,我们家小姐是冤枉的啊!” “冤枉?”彩珠冷笑一声,“人赃俱获,还有脸叫冤枉?” “出事那天晚上,我们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适,早早便睡了,我怕她夜里要唤人伺候,整晚都蜷在脚榻上守着,着实没看见小姐出去过啊!”青萝虽然比彩珠大了两岁,眼下为了自家小姐,却只是低声下气地辩解,“再说,以我们家小姐的老实性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相比是场误会,彩珠姑娘,求你发发慈悲,在八小姐面前替我们说说好话吧。” 别人不知道,绾蝶可知道青萝说的都是实情。 她的脑中有正主儿阿蝶的全部记忆,自然是记得,八小姐桃夭的新衣裳失窃那天晚上,阿蝶确实是身体不适,早早便歇下了,没有去过任何地方,更别提潜入桃夭居住的月华楼偷衣服了。而后来,在阿蝶所住的暗香阁搜出那件被绞碎的衣裳,阿蝶更是毫不知情。 桃夭丢失的新衣服是怎么到了阿蝶这里? 绾蝶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有人陷害? 想到这里,绾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前世的她见多了商场倾轧人心险恶,所以从来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推测事情,何况在这个杜府中,看这个庶出的七小姐不顺眼的人太多了,明里暗里欺负人的不计其数,若说有谁有意捉弄甚至陷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件事,必须查出真相。绾蝶暗自下定决心。 倒不是她多么有正义感或好奇心,而是假若真有人陷害她,人家既然能出手一次,就能出手两次、三次,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往后的安生日子,绾蝶不得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想不到,就算穿越成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也是逃不了这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 绾蝶一思及此,不由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她这边还在感叹,彩珠已经再次冷笑:“少跟我来这一套!连老爷都断定了,是七小姐偷了我们家小姐的衣裳,你还狡辩什么?有本事去和老爷说去!” 彩珠这是仗着杜老爷宠爱八小姐桃夭,才越发肆无忌惮。 事实上,就在事发当天,杜老爷气势汹汹地对阿蝶兴师问罪时,身为阿蝶贴身丫鬟的青萝便已经不顾杜老爷的震怒,将这些话对杜老爷说过一遍。无奈当时,杜老爷心中已经认定是阿蝶犯下的事,完全不理会青萝的话,只觉得她是在狡辩。 为这事,杜老爷还恨青萝帮着主子欺上瞒下,是个品行不佳的。若不是后来,他摔阿蝶那一下摔得太狠,导致阿蝶昏死过去天人不知,暗香阁上上下下乱了套,没顾得上青萝——以杜老爷的性子,本是要将她拖出去打了板子再发卖的。 青萝险险逃过一劫,依旧忠心护主,看得绾蝶暗自点头:这丫头,倒是个好的。 然而,就算绾蝶和青萝心里都明白那件衣裳确实不是阿蝶偷的,却正如彩珠所说的,人赃俱获,辩无可辩。形势比人强,彩珠的身后是正受宠的八小姐撑腰,八小姐的身后是杜府的一家之主杜老爷。假如绾蝶坚持那件衣裳不是自己偷的,先不说杜老爷会认为自己不知悔改,恐怕,更会连累青萝吃亏受苦。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忍了这口气,认下来,等风波平息之后,再慢慢追查真相。 思及此,绾蝶的脸上便做出一副胆怯懊悔的模样,阻止了还待继续辩解的青萝:“青萝jiejie,我知道你是维护我,不过还是别说了。桃夭meimei的那件襦裙是我拿的。” 青萝大惊,倒吸一口冷气:“小姐,您可别乱认!这关系到小姐的名声,奴婢知道您不是那种人!” 在这个朝代,未出阁的女孩子的名声,那可是相当重要。将来谈婚论嫁时,男方家里总要打听打听所看中的姑娘人品性情如何,要是这偷盗的名声传出,对未出阁的绾蝶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不会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为妻的。 所以,青萝听绾蝶这样认下,急得都快哭了。 绾蝶却是不顾青萝的焦虑,她何尝不知道青萝在担心什么? 只是眼下,她必须把这件事认下来。因为,杜老爷已经认定是她偷了meimei的东西,如果不认,只会让人觉得她不但做错了事,还死不认账,没的让老爷更厌恶。索性不如痛痛快快承认,博得一个勇于认错、知错能改的好印象,再徐图后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还有一点,她既然敢认,心中也不是没有计较。尔虞我诈互泼污水的事情,上辈子她见得多了,想用这点小伎俩彻底败坏她的名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度过了眼下的难关,以后,她有的是手段去消弭今日的影响,来日方长呢。 这件事,是不太可能对她造成大碍的。 所以,绾蝶不理会青萝,只说:“我也是一时糊涂……” 说着抬头看桃夭,“惹得桃夭meimei生气,都是我不对,只是,彩珠jiejie方才说,桃夭meimei要我赔那件襦裙,却不知道想要我怎么赔呢?” 杜府中的人都知道,那件襦裙是杜老爷行商时从云州带回来的,不但价值极高,而且别说杜府了,就是这整个扶南郡,也仅此一件,阿蝶断断无法赔一件同样的。 彩珠闻言,不怀好意地打量绾蝶几眼,笑了:“那件襦子,可是用最好的云锦做的,上头绣的梅花,也是云州府一等一的绣娘所做,在整个扶南,就独此一件。我们家小姐对这件襦子喜欢得紧,被您弄坏了,她可是哭了好几天。而且,最要紧的是……” 说到这里,彩珠有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林姨娘和青萝露出紧张的神色。然而目光一转,看见绾蝶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时间心里又觉得失望恼怒。 彩珠冷哼一声,接着往下说:“最要紧的,是老爷吩咐我们家小姐在除夕夜里穿这件襦子,如今襦子坏了,我们家小姐该穿什么呢?既然这件事是七小姐的错,那就请七小姐赔我们家小姐一件襦裙,不拘是什么样的,只是一点,断断不能比原先那件差!“ 不能比原先那件差。 这要求看似简单,却是最最难的。 府中上下都知道,七小姐是个不受宠的,亲生姨娘也没什么本事,不要说积攒下来什么钱财布匹了,就连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紧巴巴的,着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现如今,彩珠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就是看好戏的意思。 绾蝶闻言面色微沉,青萝已经挺身而出了,这丫头是真的护主,哀求地看着彩珠:“彩珠姑娘,求你别太为难我们家小姐了。八小姐那件襦裙,放在整个扶南都是一等一的,眼下离年夜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你让我们上哪儿去找一件比得上它的?” “哼,那可就是你们的事了。”彩珠刻薄地说道。 绾蝶望着她,缓缓开口:“彩珠jiejie,要我赔衣裳这件事,是我爹爹的意思呢,还是桃夭meimei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