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湖心亭

    云紫脚踩祥云，落在了一处庭院中。

    这里地形复杂，重重叠叠的宫殿建筑一环接上一环。偶尔有秀气的青衣婢女在亭间走动，却是一些秀气的小妖们。见到云紫周身的大妖风范，这些小妖抿着嘴巧笑，远远的鞠鞠躬，就相携着走远了。倒很是知情识趣。

    这里大概是内山了。不像前山干着粗活的，尽皆是些化形不完全，还有着奇形怪状的小妖，这里的青衣小婢们却像修为要更上一层楼，不仅秀气，连妖怪的大部分本体特征都隐藏了。只有偶尔会看到步履行间，风吹过头发，露出的毛茸茸的小巧耳朵。云紫见她们没有来阻拦她，便信步朝着一个方向走。

    绕过长长的回环的走廊，云紫只觉眼前一亮，却是终于走出长廊了。站在长廊口往外看，眼前顿时出现一片瑰丽的湖泊。这片湖泊生长在群山腹部，显得烟雾氤氲，阳光照在水面上，透出五彩的光芒来——云紫想起石隐的五彩长裙，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这只山雉精，倒是很喜欢五光十色的东西呢。

    随即又笑笑，云紫沿着湖泊周围，款款而行。

    走了片刻，她就远远看到前面的的地势突然向湖心凹陷，像是从岸上伸出一只大手，直接湖泊中心。却是石隐命人修整的小道，直接湖心，并在湖心处，修葺出一个精巧的亭子来。

    亭子里此时已然有人了。云紫没有在意，她本是随兴所至，便沿着湖岸，慢慢欣赏着湖光山色，远处山上恣意长着森森郁林，风从远山上吹过来，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带来隐隐的花香，一时却令云紫感受到天地的空灵，几日来脑海中的种种杂念尽数消去，不禁有些醉了。

    也不知这种状态保持了多久，或许又只是顷刻后，她听到有人模糊说话的声音。随即她从那种空灵的状态退出来，却立时领悟到，刚才无意间竟是进入到顿悟状态中。不过不同于当年，一睡数万年，这次却立时醒过来了。

    她笑笑，随缘罢。便又往前走，很快那湖心亭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感受到她散漫的过来，亭中原本的二人停下了说话，齐齐朝她看过来。

    亭中的是一俗一僧。那俗家修士是元婴后期修为，却罕见的有着一头白发和散乱的白色胡须。他脸色红润，却看不出多少皱纹，小小的眼睛更是笑眯眯的，很是和善。那僧人却是清瘦修长，大概二三十来岁，眼中闪着清澈的光芒。

    云紫扫了他们一眼，见那清隽僧人却是有些眼熟。细想起来，却是当日她渡劫之时，在峨眉外观看的修士之一。她神念一扫，却有些意外，这僧人一身修为却竟至合体初期顶峰，想是快要突破至中期了。

    “这位道友，可也来看抚心莲？”出乎意料的，那笑眯眯的元婴修士却是打起招呼来。

    抚心莲？云紫往湖中一看，却发现在湖心亭的另一侧，长着一丛丛碧绿莲叶。叶子出水很高，中间则罕见的簇拥着一株黑色的莲苞。

    云紫心中转的几转，“我见这边风景不错，是随意走过来的。却是不知这有着抚心莲……这抚心莲有什么作用么？”心下却打定主意，如果这是天材地宝，她却不介意再做一次大盗。

    那元婴期修士却很是惊讶，“大概全天下，只有石隐道友这还有着这么一株抚心莲罢？这可是上古遗种，后来天地灵气减少，这抚心莲的生存环境又极为苛刻，所以……老夫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今日，这抚心莲成熟盛开了……”白发修士很是感叹。

    哦……是上古遗种么？云紫笑得灿烂，“那这抚心莲可是能增进修为？增加灵气？还是有什么作用？”

    “当然是合药啦！这抚心莲本身没有什么作用，除了太过稀有，但是它的莲子却是大有用处，是一味含有剧毒的药材。”

    ……药材？难道这个就是那个炼丹宗师梅修臣？

    “哦，原来是这样，却是小女子见识浅薄，贻笑大方了。不知，道友可是姓梅？”云紫文绉绉的学着李家人讲话，却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果见那白发修士咧嘴一笑，“老夫正是姓梅，天山梅修臣就是老夫了，哈哈。”他看看云紫，又看看僧人，继续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佛家第一修士，慧悟大师了，道友你……？”

    云紫对着慧悟点点头，看向梅修臣，“果然是梅宗师！听说梅宗师今日要练一味叫……补天丹的丹药，可是？小女子是峨眉云紫。今天应石隐道友的邀请，却是来长点见识的。”她心中觉得这叫梅修臣的小老头脾气率真，倒有几分真心。随即她对慧悟道，“这位慧悟大师却看着有些熟悉，怕是何时见过罢？”

    慧悟唱了个佛号，“想是曾经与云紫道友有过一面之缘罢！”他心中却很是惊讶。其实自云紫出现在湖心亭外时，他便认出她了。毕竟，那日云紫渡劫的声势委实太过庞大。再加上他完全看不透云紫的修为，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此时听云紫点出来，倒也老实承认了。

    “老夫哪里当得宗师的称谓！不过热衷于炼些丹药，这不，连修为都耽误了。云紫道友切莫客气。”梅修臣连连摆手，看来他是真心不愿别人那样的称呼。这倒让云紫有些意外。慧悟倒是知道梅修臣的性子，当下对云紫一笑，“梅老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们正说着间，只见那抚心莲旁边的湖水突现一圈涟漪，接着从湖中闪过一道光芒，一个红色人影便出现在湖心亭内。

    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你们怎么一直在这守着呀！娘娘命我看守抚心莲，连尔静jiejie定亲都没法去了！你们看完了，就快走吧！”

    那人影却是一身轻薄红绡的红鲤。云紫第一次正面看到真身，想到祁婆婆曾经说过，李青楠与这红鲤是神交已久，不免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红鲤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红发在雪白的颈一侧，用一根金色细绸系住，落在胸前。轻薄的红绡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如玉的胳膊叉在小蛮腰上，显得特别娇俏可爱。

    显见这红鲤是个快嘴快语的，云紫心中尚不知对她是什么想法，她却突然大吃一惊的样子，指着云紫道，“呀！你就是那个美人呀！”然后她极快的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副画来，带着讨好的表情，“你看我画的像不像？”

    云紫和梅修臣、慧悟完全被她搞糊涂了，看她说了一大通，却又突然拿出一幅画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她拿着画靠过来，众人便往画中看过去，却见那画上，果然不是活生生的云紫又是谁？

    “怎的会有我的画像？”云紫很是疑惑，不过画中那女子盈盈翡翠般的双眼，灿若星子，侧着身子浮在天空之中，身姿优美的朝着观画的人露出一个微笑。“你画的？”云紫看向红鲤，这倒是只多才多艺的鲤鱼呀。

    “唔，美人，我是完全听别人叙述，才画出你的画像来的，却想不到竟能看到真人！是娘娘请你来的罢？嘻嘻，我就知道，娘娘对我最好了……”她自说自话，但总算还有些眼色，见众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因此打着哈哈，“既然是娘娘请来的客人，你们随意观赏就是，不过抚心莲要今夜子时才会成熟，不要提前摘掉哦……嘻嘻，那我回去了啊……”

    说罢，她往湖中一跃，化成一条人长的金红色鲤鱼，几个翻滚间就不见踪影了。

    拜这条迷糊的小鲤鱼所赐，湖心亭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半晌还是梅修臣轻轻笑起来，“这条小鲤鱼，大概就是当日石隐道友问我讨要化形丹的那位吧？”

    化形丹？“她大概就是石隐道友的小徒弟罢？怎么要用到化形丹？……有这种丹药么？不是修炼到一定程度，妖灵自动化形的吗？”云紫疑惑的问。

    “道友大概是一心修炼的散修罢？却是不知，那些能自动化形的，都是修炼有成的大妖怪，与这些通过化形丹的小妖是不同的。”梅修臣解释道。但他的解释不清不楚，慧悟大概能猜到云紫现在的情形，心知这只大妖是真的对世事不熟，便接过话头解释道，“举凡人以外的生灵，在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懂得了吸收日月精华，自行修炼，是为妖灵。妖灵有幸，获得了修炼方法，或许更有奇遇，吞噬天才地宝，修炼有成，最后至化形。化形不成功的，还保有自己的本体特征。比如前山的那些小妖们。就算勉强化形成功，可能在修成人形后的，依然会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露出本体特征，比如当年封神大战中的，青丘九尾狐妲己。只有真正修炼有成的大妖怪，一旦化形，就有着人类修士合体期的修为。这在整个修士界的历史当中，是非常少见的。后来，修士界一位大修士想尽办法，试验了一百多年，终于炼出了化形丹，可以给那些修为不高的妖怪服下，就可以提前化形——这在整个修士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错，那位大修士，正是我梅家的先人。”梅修臣捋着他那雪白的胡子，翘着嘴角笑道。

    “这化形丹可有什么副作用？”毕竟是逆天而行啊。化形本身就是妖灵修炼大道中的一部分。这样靠丹药来强行提升，怕没有什么好处罢？

    “云紫道友一语中的。这化形丹虽可让妖灵化形，但本身在服药之初，会产生有如业火焚身的痛楚，只有熬过了才能成功化形。而且，化形后，妖灵在人身状态时，自身的法力修为不足本身的三分之一……”慧悟道。

    法力修为不足本身的三分之一……那就很危险了。云紫揣度，妖灵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着危险，如果修为大跌，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那不知这化形丹可是很容易炼制？”

    “……这可是地级灵丹！”梅修臣没好气的道，以为大白菜啊，那么容易炼制？

    ……灵丹也要分类的吗？云紫看看梅修臣脸色，终于没有将这个问题抛出。看来，只要涉及到丹药方面，这梅老爷子都是十分上心和认真的。于是云紫抿嘴一笑，“那今天梅道友将要炼的补天丹，又是什么品级？”

    此言一出，梅修臣脸色一肃，“如果我梅家的丹方没错的话，这次很可能出现下品仙丹！”

    下品仙丹！随着梅修臣和慧悟神情的转变，云紫大概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品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