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清塘见底1

    校官办公室。

    上班时间，我把昨天6海军的情况向校官做了汇报。校官说：

    “6海军工作交接你过去一下，所有的工作都要交接清楚。特别是骨科遗留问题，是谁的问题都必须搞得清清楚楚，弄得明明白白。骨科不少病人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啊。6海军这个人平时比较自负，社会关系比较复杂，属于混社会的那种人。你在监督他们交接过程中要特别细心。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电话。”

    我说：

    “交接的关键是清查账目，一些遗留问题只有通过账务才能够搞清楚。”

    校官说：

    “骨科的账务昨天已经安排财务部进行了清查，一会清单就过来。你过去时带上一份复印件参考一下。交接完毕后，你告诉我一声，我和陈副院长交换过意见，晚上几个院领导请他吃个便饭，你替我通知一下。地点就在医院小食堂，你和他一块过去。”

    说话间，财务部副部长黄莲过来给校官报清单，见我也在，就把清单藏在身后，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以前对这个人我并不熟悉，打交道也很少。第一次打交道时，是古慧顺道来看我，陈文忠派车去接古慧，我到财务部交费用，陈文忠已经把费用交完了那次。记得她和几个同事对我主动交费积极主动地给予了高度评价“傻逼”的那个中年妇女。后来我调到医疗改革小组，办公室就和财务部相隔几个房间，上下班经常会见面，慢慢地也就熟悉了。

    大概我在她的头脑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见面都会感觉很尴尬。而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不喜欢啥事都往记忆里存，时间过了就忘。同事在聊天中，有时也会说到黄莲。黄莲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出身，除了钱，啥都弄不明白，算是目不识丁那一类的。黄莲家里姊妹多，生活很艰苦，黄莲考上财校不久，她父母就相继病逝，姊妹们各顾各地生活，对黄莲不管不顾。黄莲为了挣学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总算熬到了毕业。

    毕业后的某一天，一次偶然的机会，黄莲认识了还在江南医院产科做主任的卜贤玉，两个人一聊天，才惊喜地现原来彼此是老乡，两家相距还不到五里地。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熟悉之后，黄莲就安排进了江南医院财务部工作，她从一个普通的职员做起，在没有任何出色表现的情况下，职务坐火箭一般提升。卜贤玉当上院长后，黄莲也坐上了财务部长的交椅。

    有了老乡卜贤玉关怀加照顾，原本就孤苦伶仃的黄莲就有了依托，就有了希望。也许从认识开始，黄莲就暗下决心，将自己的青春奉献给那个改变自己生活状况的人，直到三十五岁还是单身狗一只。在漫长的等待中，黄莲的青春也在一天天耗尽，原本红润的面庞变得憔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卜贤玉和常相忆相拥而眠的夜晚，绝望中的黄莲这才把自己毫无征兆地推销给了当地一家纺织公司小老板。无法想象，黄莲那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但最终的结果却在人们意料之中，因为黄莲的等待是永无止境的，绝望终究会到来，给她希望的那个人最终给她的只有绝望。

    我脑子里满满晃动着黄莲的影子，看见她或者偶尔想起，总会有一种压抑感，感觉这个活在别人影子里的女人是那么可怜和悲哀。

    黄莲看了看校官，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校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黄莲，皱起眉头问：

    “黄部长感觉不方便？”

    黄莲脸上极不自然，没有说话。

    我站起来对校官说：

    “黄部长有事先汇报吧，我回避一下，等会再过来。”说完站起来准备出去。

    校官大手一摆，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用。你坐下。黄部长有事就说吧。”

    黄莲就从背后极不情愿地拿出了那张纸，放到了校官面前的办公桌上。“我们昨天对骨科的账目进行了清查，这是清单。”

    校官拿起清单看了一遍，对黄莲说：

    “没有遗留问题了？如果你认为没有问题，请黄部长按照工作流程，在清单上签字确认，加盖你们财务部的印章，然后复印一份交给郭主任。”

    黄莲极不情愿地拿起那张清单，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章复印去了。”

    我无声地看着校官和黄莲，直到黄莲走出校官办公室。

    校官说：

    “小东你别往心里去。搞财务的大概都有这个毛病，神经兮兮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黄莲又敲了下校官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将一份清单复印件交到我手里。转身准备出去。校官说：

    “请黄部长等一下。以后我安排的事情，请一定要按照规定办理。你们拿出的东西代表的不是你个人，而是财务部，或者说是江南医院。该签字的要签字，该盖章的要盖章。过去那些没有套路的做法一定要彻底改变。”

    黄莲点头说：

    “昨天因为太晚，一大早怕你急用，就先拿过来了。以后一定按要求办理。”

    骨科主任室。

    独行侠头疏得油光锃亮，原来破旧的白大褂也换成了新的，红领带，黑皮鞋，胸牌上副主任职务后面也加上了“主持工作”四个字。

    6海军还没有到。独行侠就瞅空安排护士长准备把护士站宣传橱窗里的骨科合影照片换掉，把科室人员名单调整过来。

    护士长说：

    “换这些东西不是急的事，我看过几天换比较好。现在病房排得满满的，护士一个个累得要死，哪有时间忙活这个？”

    独行侠听了就不大高兴：

    “换这个也就是一会功夫的事情。骨科哪天不忙？什么时候清闲过？”

    护士长刚想争辩，6海军从外面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独行侠和护士长的说话肯定让他听到了。他把拐杖往墙上合影照片上的自己一指：

    “你是不是看着他感觉碍事？”

    护士长看苗头不对，赶紧溜了出去。

    独行侠很尴尬，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赶紧对独行侠说：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6主任过来还不赶紧倒茶去？”

    独行侠反应过来，给6海军泡茶去了。

    6海军坐在原来自己坐过的椅子上，生着闷气，嘴里嘟哝着：

    “我只是病休，这帮王八蛋就开始整我了，这人心深不可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