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陌离一顿，一张老脸忽青忽白，想到当时抱着擅闯地狱的毕方出来，撞上的那对关切的眼，那一瞬间她确确实实是思慕的。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中间隔了那么多年岁，终究是渐渐淡了下去。而今再度触及，不由萌心一动，“你念着我？”

    果王期期艾艾点头，“正是！”

    “果然？”

    “果然！”

    心中突然一阵急跳，含着微微的期待，又问：“从何时开始的？”

    “便是那****出现在上面的时候。”说着亮出一只手指，直直地往上空指了指。

    陌离刚刚燃起了那点火苗子，扑地一下一盆冷水给灭了。陌离其实期待他说，便是在冥界不经意对上眼的呢，却原来仅是她一个人的思慕。如果是那样，她还有理由相信他即便啥也记不起也忘不了她。转念又一想，这冥界的素来有种让人忘却前尘记忆的什物，昆吴他既然是入了那轮回之道，是否也碰了那什物？

    思及此处，她便又问：“既是如此，你打算如何做？”

    果王双眼一亮，灼灼生晖，“你答应了？”

    答应么？陌离茫然不知，此时的他并非彼时的他，待他神识清明，是否还会如此时这般待她？

    那果王却迫不急待，“你若答应，明日我便进宫向皇兄求个恩赐，从此你便是这府上的侧妃如何？”

    “侧妃？”陌离心头突然一冷，喃喃又道：“侧妃？”

    果王点头如捣蒜，那双眼里灼灼的光晖也越来越明亮，“你对我有情，我对你有意，完婚之后你我便是一对佳偶，从此夫唱妇随相儒以沫，定是一段佳话。”

    “的确是佳话，不过，你我却无法成就这佳话。”

    果王不解，“这是为何？”

    陌离暗暗一口气叹下去，“你是皇宗贵族，我却是再平凡不过寻常女子，怕是有些阻碍。”

    果王微微一笑，笑得亮堂，“你不必担心，我不是计较之人……”

    “便是不计较，你我也隔着重重屏障。”

    果王见话被打断，讪讪一笑，“你且说说，说说看？”

    陌离在心里沉了沉，开口便说：“你也知，我实乃修道之人，实在不适合与凡人相配。即便是强行相配，百年之后你独去，我独活，这佳话便难圆。”

    果王一愣，拿着双漂亮的眸子怔怔望着她，“原来，你是不愿的。”

    不愿，自然是不愿，她一青丘的神女，为何要跑到凡尘来作这么个侧妃？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去！便是没有人胆敢笑话她，她也不愿做这些个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荒唐事。

    白谷再来时，陌离依然是果王府上的上宾，那果王却不知去向。白谷见她面色不善，很不自在地摸摸鼻梁，踌躇了半天才道：“凤族太子与那西海的公主喜结连理，邀四海八荒的神仙去凑个热闹，你去不去？”

    陌离讶道：“这是何时的事，没听说过呀，这凤凰一族与那西海的水族八辈子打不着一杆子吧，这亲是如何结上的？”

    白谷脸上一哂，微微泛红，“凤太子凤四与我素来交好，有一回西海水君贺寿，我正好是被他邀去喝酒。送帖的小仙便将寻到了凤族，他生性好动有热闹可凑自然是要一同去的，所以……”

    所以，恰好，偏偏就在那西海与西海的公主对上了眼。陌离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只是凤凰一族不是从来都不与外族通婚的么？若是往常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她不过是淡淡一笑，笑过便忘，如今心里正是郁结之时，便有此事让她调节调节，于是便问：“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白谷的脸又一红，“凤四长得阴柔，平常又好穿那些亮堂鲜艳的衣裳，举足之间却又不够方刚血气，因而总被人误为女儿身。那时，在西海遇到的其实并非西海的公主，而是西海水君的小儿子。”

    “啊？”陌离脑中电光一闪，西海水君的小儿子她是见过的，他刚刚出生的时候长得粉粉嫩嫩。西海水君喜得小儿，大摆满月酒，宴席之上西海水君十分得意地将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也不知是哪个忒不长眼的小仙，指着那粉嫩的团子亮着嗓子恭维道：“这粉粉的女娃娃生得真好看。”

    西海水君当时并没因此这话生气，反而十分高兴，这也是种变相的认可不是？她还记得那个小团子名字似乎叫幽邢。想不到一转眼就到了可婚配的年纪了，陌离再次点点头，后生可谓，后生可……突然一下顿时，一双眼瞪得满圆，“你是说，是说，幽邢与凤太子乃断袖之情？”

    白谷很沉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陌离张了张嘴又合上，复又张了张嘴复又合上。唏嘘几下才道：“那么，仙君是去还是不去？”

    白谷淡然道：“我便是来托你一件事。”

    “何事？”

    “西海水海总共一女一儿，偏偏女似男儿，儿似女子。凤四与幽邢从前并未谋面，我也未曾想到他俩会看对眼。那次之后，凤四时常与我说起西海公主，我便当真以为他说的是公主。”

    “那后来就没有弄清楚？”

    白谷显然很是头疼，他欺身过来一把将她从那紫藤椅上拉了起来，“快随我走，路上与你细细说清。”

    陌离没料到他说拉就拉，未戒备之间已被他拉出了半里路。祥云在半空之中转了圈，便由东向西，一路西行。原来，这事很有波折，凤四看中的幽邢，以为幽邢便是那西海的公主，而那幽邢同样也看中的凤四，也以为凤四是个美娇娥。二人一东一西，两两相思，便是那凤四耐不住相思之苦，苦苦哀求了凤帝向西海水君求了这门亲。

    然，凤族一向不同外族婚配，这是四海八荒都知道的事情，凤帝自然不会允许凤四这般胡作非为。哪想凤四一怒之下竟也极端，偷偷跑到西海窜唆幽刑与他私奔去。幽刑一见那凤四主动寻来，惊得头晕脑热喜得双睛同瞎，居然当真留书与他一起出走。

    待西海水君气冲冲杀到凤凰窝，两君这般那般一对，这才发现坏了大事。一儿一女出走也就罢了，两个鲜活的男儿一同出走这是个什么事？两君细细一商量，决定退而求其次，与其让两儿双双出走，不如断了他们这断袖之念，这便将真正西海公主许给了凤四。

    陌离认为这无缠头的糊涂事她实在解不了的，奈何白谷一路紧紧扣着她，一句话将她堵得死紧，“我听雷神说你有一绝妙之能，可以将那混沌的记忆抽得丁点儿不剩？”

    陌离怅然一叹，“便是可行，你道凤四与幽刑出走了这么久会没有发现对方其实也是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