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宅
调养了十多天，我的身体已经渐渐复元了，我本来身体不太好，也许史老太君身体强健吧，不然怎么能活了八十多岁呢，我觉得痊愈的速度特别快。 这十多天里，雅润几乎每天都过来陪我，因为怕我大病初愈，过于劳累，就是陪我说说话，后几天才和云晴、灵芳几个陪我出去走走。 本来我是在史端和刘夫人房里和父母一起吃饭的，这几天因为我病了，刘夫人便叫我在自己房里吃饭，早晚也不必请安了。这天晚上，雅润已经回房间去了，我刚吃罢晚饭， 闲着无聊，便叫云晴给我拿本书来。 “姑娘，才好了些，就看书？别累着了。”云晴劝我说。 我微笑道：“不妨事，闲着也是心烦，你把书架上的那本王摩诘全集拿来。” 想我穿越之前也算是个文理全才，从小到大样样功课都来得，可是一穿到这里，字就有一半不认识，那天看见我房间里的书架上有不少书，也有不少诗词之类，幸亏我以前也挺喜欢唐诗宋词的，如今我靠着脑子里的记忆，和书上的字对照着，努力学习这些繁体字，还好现在还没有露怯。 我一边轻轻念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之类的诗句，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似乎许多丫头、老婆子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便放下书，问云晴；“这是怎么了？什么声音这么吵？” “我也不大知道，灵芳，你出去问问。”云晴说 灵芳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回来说：“原来是老爷在前厅骂大爷呢。太太也气得了不得。二太太拦着劝。这些丫头老婆子们都议论这事呢。” 云晴一丝也没有惊讶的样子，只说：“还是为那个叫明霞的戏子的事吗？” “正是呢。还能有什么？” “什么明霞？”我十分好奇堂堂侯门公府，怎么为一个戏子闹的这么天翻地覆的，连大少爷都挨骂了。 云晴刚才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如今听我这么说，倒是流露出一丝惊讶，但是转瞬之间又有了恍然而悟的神色，于是说：“怨不得姑娘记不得，这大病了一场，家里的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哪里还能记得这不相干的外人的事呢。只是这事曾经那么闹腾，我一说，姑娘也就能记起来了。明霞不是万花班的小旦么，大爷那次看戏看中的，回来就闹着要给她赎身。” “万花班的小旦？可赎出来了么？” “老爷哪里许呢，为这事也闹了不止一次。只是大爷做官这几年，也着实手里有了几个私房钱，我听见二门上的济安说，许是还和齐国公公子，侯公子几个人借了几个，也不请老爷太太允许了，私自就赎了出来。” “那如今在哪里？我怎么没见着？” “姑娘又不记得了？老爷哪里能允许住进府里来？大爷在外面买了一所小宅子，安置那个叫明霞的住着呢。家里头也都知道的。大奶奶不知哭了多少回了。” 怪不得我一直看见大奶奶周绣都是非常憔悴的样子，原来还有这样伤心的事，我原来还以为史毅夫妇十分恩爱呢。于是我又问：“那如今怎么样了？” “谁知道大爷被怎么迷住了，非要娶那个戏子进门做姨娘不可，姑娘白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老爷太太怎么能允许？大爷就三天两头和老爷太太闹，看样子是铁了心了，凭谁也拦不住。” “大奶奶也管不得大爷罢？”我试探地说。 “大奶奶哪里管得住呢？大爷如今就说，鼐哥儿身子不太健壮，大奶奶又五六年没有生育了，咱家现在只有鼐哥儿这一个孙子，子嗣艰难，为后嗣起见，纳妾也没什么。” “老爷太太也同意让大爷纳妾不成？” 这下云晴眼中又有一丝惊讶，她继续说：“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咱们就使不得？这是祖上的规矩，传下来的。就是两个姨娘，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云晴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云晴jiejie，三姑娘屋里的小娟找你借花样子呢。” 云晴答应了一声“我就来了。”就出去了。回来之后接着说：“只是太太的意思，纳妾也要选个正经人家的儿女，像这个明霞，做了装神弄鬼的这营生，出来的不干不净的。怎么能成？咱家这样的门楣，也让人笑话。只是如今大爷这样铁了心似的，看样儿太太也管不了的。”说着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只是难为了大奶奶了。”第一天我看见周绣，便对她很有好感，自从那天之后，听说她在房里照顾鼐哥儿，一直没有出门，也就没有到我这儿来，过了五六天，鼐哥儿已经大好了，她隔三差五的便来我这里坐坐，依旧是那么柔声细语的，非常和气的样子。 周绣温柔贤惠，就是没什么才能，治家也不大行，这几天听众人话音说，周绣未进门之前刘夫人便不太愿意，进门之后对她也很冷淡，生下鼐哥儿之后地位才有所提升，但是周绣未婚之前身体便不大好，如今生下儿子后身子更虚弱了，因为母亲身体不大强健，鼐哥儿先天便不足，后天饶是百般呵护调养着，依然病病歪歪的。刘夫人和府里的人便都认为是因为周绣身体弱，又没有多大能为，没照料好孩子，所以导致这样。对她更是不大喜欢。如今鼐哥儿好容易长到六岁，周绣也没有什么管家的力量，一直默默无闻的生活。下人对她还算尊重，只是她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我想着周绣，不由得心里对她生出一丝怜悯。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一弯月牙，想想我如今已经病愈了，也该四处转转看看了，不能总在房里闷着，什么也不知道。就说：“明天就是初一了吧。我身子也好多了，明天早上我去给太太请安去。” “姑娘身子能成么？”灵芳关心地说。 “我早已没大事了。你别这么婆婆mama的了。”我笑说她。灵芳也笑了。 时候不早，我便盥洗躺下了，黄昏时天本就阴了下来，卧在枕上，雨已下了起来，淅淅沥沥，蕉叶竹梢，声音十分凄凉。来到古代，一个女人的命运，是否就注定是不幸的呢？红楼梦中的贾母似乎是个有福的人，可是谁知她一生是怎么过来的？她内心是否也有过苦痛？在这时代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我是个现代女性，不，我一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阴沉沉的，我想着要去给刘夫人请安，早已经醒了。正在思忖史府夫人的上房不知是什么样子，云晴已经进来叫我，见我醒得双目炯炯，笑道：“姑娘这么早就醒了？今日天阴阴的，这时候了还不大亮呢。”说着把帐幔挂了起来。灵芳也进来了，两人服侍我穿了衣服，才把小丫头叫进来一起服侍梳洗。 灵芳给我梳头，我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色，昨夜下了一夜的小雨，看上去土润树青，我自幼便喜欢雨后的天气，这时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走走，于是向云晴说：“太太那里大概还没传早饭吧？” “大约没有呢，昨夜大爷闹了一晚，太太烦心，今儿早上许是饭会吃得晚些。” “那就告诉厨房里不必送早饭来了，我梳了头，就到太太房里请安去，和太太一道吃饭。” “姑娘这么早就去么？天气还凉的很，当心伤风。吃了饭，若是太阳出来了，再去罢。” “没事的，我最喜欢这雨后的景致了，散散心也是好的。”说着我就起身要走，云晴见我执意要去，只好给我拿衣服去了。 走到院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院子里有几个老婆子正在打扫，看见我都忙停下手里的活，纷纷上前请安，抢着说：“姑娘好，这么早就上去了？” 要说这豪门大宅真是所言非虚，单凭我这几天看见的，我这屋里贴身大丫头就有四个，除了第一天看见的云晴、灵芳，还有素绢、沁瑶，除了这四个大丫头，还有十二个小丫头，做些屋里的杂事，十二个老婆子，一般不大敢进屋子里来，只做些洒扫房屋、种植花草之类的粗活。其实这屋里地位最高的是我的两个奶娘，张嬷嬷和崔嬷嬷。只是也许是现在我大了，她们好像也不怎么管我了。还有四个众人口中的教引嬷嬷，也许是叫小姐们礼仪的吧，一般也是不做粗活的。除了云晴她们四个，和两个奶娘，其余的人我还都没认全呢。我在心里暗暗记着她们的名字，不过还好因为大家都以为我有些失忆了，偶尔发怔也都不奇怪。我粗粗一算，一个小姐专属的就有三十多个人，不过史府现在还在鼎盛时代，在众人看来都是很正常的，我一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十年寒窗，习惯了勤俭节约，以泡面为主的生活，真有些不适应。 这史府真是大，走了老半天才走到上房，刚到门口，就看见几个丫头在门口站着，看见我，都忙迎上来笑着说：“姑娘今日怎么出来了？身子大好了罢？十多天没见到姑娘了。” 老天，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幸亏云晴说；“瑞香，都有谁在房里呢？” “三姑娘听说太太今天心里不大受用，早上就过来了。” 这一下就把话岔开了，两个丫头打起帘子，说：“太太，二姑娘来了。”我笑了一笑就进去了。 只见刘夫人坐在上面的贵妃榻上，雅润坐在凳子上，我刚一进门，刘夫人便说：“今天冷得很，你身子还没全好呢，跑了来做什么？ 刘夫人说着就拉我坐在她身边，说真的，刘夫人对这个女儿真是百般爱怜，称得上是一个慈母了。只是我不由得想起老爸老妈来，心里一阵难受。 勉强控制住情绪，笑说：“我已经好了，今日天气爽快。我也想出来散散心。听说昨晚哥哥又闹了一场，我心里也是放不下。” 刘夫人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说；“别提那逆子才好，昨夜把老爷气得了不的，晚上下着雨就跑了出去，说不答应了他便不回来。” 我只得劝刘夫人说：“太太别急，哥哥也是一时糊涂，不久必会给老爷太太认错的。” 刘夫人道：“你还不知道你那哥哥的，自小就是倔强的性子，自从娶了媳妇，好容易安生了两日，又犯了这公子哥儿的习气了。” 我自忖，我还没见过这个哥哥呢，听云晴说，只有我昏迷不醒的那几天来过，后来听说我醒来，便在没来过。这史家大少爷的心真是都拴在明霞的身上了。一边想着，我又说：“太太，大嫂子不知怎样了，她素日身子就不好，叫哥哥这一气，不知怎么伤心呢。” 刘夫人对周绣却没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只说；“昨日晚上在这儿就犯了头晕的毛病儿，我叫她只管回去养着罢。听你嫂子身边的兰珍方才来说，今儿早上好多了。这孩子七灾八病的，也总是这么着。” 雅润只是听我们说着，也不开口，只有在旁边站着侍立的潘姨娘脸上微有得意之色。这几天看去，潘姨娘对正室一房心怀敌意是不消说了，就是沈夫人，平时看上去对我亲亲热热的，也有极大的嫉妒。因为我和贾府的代善虽然还没正式定亲，却也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我这几天看沈夫人表面老实，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必是看我嫁的好，心中不满。只是凭她的风范，我暗笑，恐怕也不是当家主母的料。 正说着史和的事，就听见丫鬟们传报道：“大奶奶带了哥儿来了。” 我的目光不由得射向门外，不知今天周绣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