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回 不小心，杀了人】

    夜猫子的秉性，是很难改掉的。梅荣华一方面觉得始终保持着前世的生活作息，对长身子不太好；另一方面又觉得夜晚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可以毫不顾忌地暴露在黑夜中月光下，像狼人和吸血鬼一样，似乎只有太阳落山之后的世界才真正属于她。

    听到朱香兰和梅家兴的平稳呼吸后，梅荣华悄无声息下了床，并拉到了院子里，此时自然没有什么月亮，黑漆漆的，冷风嗖嗖的，冻的人伸不开脖子。眼睛适应了夜色后，终于能隐约看到四周的东西。梅荣华去了趟茅房，出了院子，出去溜达了一圈，大约一刻钟后，重新回来，一路上自家已经长大的土狗都跟着，没有叫唤过一声，就算路过大街时，两旁人家的狗叫的再凶，它也毫不理会，不抛弃不放弃地跟着她，生怕给她惹出什么麻烦一般，这让梅荣华觉得一只狗能够做到这份上，恐怕也不是一条简单的汪星人。

    星星很亮堂，一颗一颗如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不时有寒鸦的叫声响起，猫儿沿着房顶无声无息地路过，偶尔伫足，似乎在聆听猎物的踪迹。又呼吸了几口冷空气，梅荣华觉得从脚趾头到头顶都冰凉冰凉，比喝了冰镇啤酒都带劲儿，天宇一片澄清，哪里还有半丝睡意。

    回到床上之后，安静躺着，直到天快亮，才倦极了眯了一会儿。睡了也不过两个时辰，但效率极高，打了两个哈欠，脑子已经不再混沌。

    朱香兰穿着衣裳，小声问道：“小妹，昨晚你出去那么长时间，干啥去了，回来身上冰屎蛋子凉。”

    听到这里，梅荣华便知道，肯定是昨晚进被窝的时候，把她给冰着了，脸上显出一丝抱歉的神色，随口说道：“夜里肚子疼，去茅房了，不过便秘，时间长了点。”

    朱香兰问道：“便秘？”

    梅荣华意识到什么，说道：“便秘就是拉屎拉不下来，估摸着上火了，喝水喝得少。这词，还是听子涵表哥讲的。”

    朱香兰抿嘴一笑，不过眉头瞬即皱了一下，双手也停止了穿衣，捂在了小腹上。看到这一幕，梅荣华不消多想，便知道她是月事要来了，只是没料到竟也是个痛经的主。痛经不是病，可痛起来要人命。正如当初梅荣华打的比方，痛经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军队站在你面前，人手一柄弓箭，对着你的小腹齐射、散射，万箭穿腹的感觉真特么爽的叫人死过去就活不回来。

    看梅家兴一男娃子在旁边小床上，朱香兰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转个身子，挡住他，伸手去叠好的衣裳下面拿出月事带。看到这一幕的梅荣华没来由地生出了个点子，做卫生巾。眼下的这些粗糙的月事带，无论是清洁程度，还是舒适度，在她看来都有些不合格，所以等自己身子成熟了，该来大姨妈的时候，势必是不会用那么简简单单的月事带的。不过等闲暇时候，可以先教朱香兰做着，让她体验一下效果如何。

    于是昨夜出去的事就这么岔过去，朱香兰自然不会怀疑什么。日子一如往常，不过吃食确实好了不止一点两点，rou菜白面馍随便吃，吃饱算数。一家人的颜色都好看了一些，吃的好了么精神头也旺。

    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太阳晒得人暖和和的，竟有些犯困。

    “他娘，你可知道外面发生啥事了？”梅世安一脸的笑意，似乎已经笑了很久，余波未息，不等阳光下坐着的朱氏开口，他便继续说道，“南头毛卫东，你总知道，他家门上也不知道叫谁糊了粪！正骂着欢哩，半个庄子都在看笑话，哈哈。”

    朱氏一听，立马脸上放光，说道：“这大过年的，门上胡粪，他跟人结了多大的仇啊？这下子好了，这个年过的，恐怕是不带劲了。不过毛卫东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东西，赖得像****，有点教训也好。省得以后又干出什么屙不下来的事儿！”

    一旁的梅荣华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亲爹亲娘，你们就别在这瞎乐呵了，那人怎么骂，骂的多凶，挨骂的就是你们两个。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她还是有点得意的，为啥，大过年在门上糊粪，这个事儿，犯大大的忌讳。粪是什么？是屎，是死，是臭，这一年他毛家别想过上甜蜜蜜的好日子，寓意凶恶到这般程度，任谁也忍不了。正因为如此，才应该这么做。当然梅荣华整个行事的过程艰辛程度，也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这个时候，梅荣华抬眼看了看朱香兰，料想她自然不知道毛卫东是谁，不知道那天有他在场，但是看她的脸色，似乎对那搞臭了她名声的家伙还是蛮同情的。梅荣华不由得摇了摇头，人类可以划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好人。而她偏偏对好人深恶痛绝，真好人，往往都是吃亏，不用提什么好人有好报之类的屁话；而假好人又能借着好名声干一些比真坏人还坏的事情来，还能俨然一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圣人模样。所以啊，当什么也别当好人，这是梅荣华一个很大的觉悟。

    都说往毛卫东门上糊粪的人胆子大，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人的胆子竟然更大。大到第二天，第四天，第六天……都去他家门上糊上厚厚的一层粪，如果收集起来，估计都能把一个大花园养的壮壮的。中间隔着的天数，是有人守着了，不方便动手。

    中间闲暇的时候，梅荣华和朱香兰探讨姨妈巾的做法和改良工艺，也算是为女性同胞谋福利了。至于糊粪这件事，得了空便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梅荣华觉得，这事儿还真不怪在自己小心眼记仇，她只是在履行当初的承诺而已，这承诺恐怕已经被那一堆人所忘记，但她岂会说忘就忘，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按道理说，大冬天的，麦秸垛是绝对不会着火的，除非有人明目张胆地区点了，可是谁会有那个闲工夫。毛卫东家门口的几个麦秸垛，分别都是邻居的，在大路边上堆着，说来也巧，有天中午没来由地就着火了，等发现的时候哪里还来得及救火，结果冬天存的柴火也成了灰烬。当时没风，火势并没有殃及其他家。

    他毛卫东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惹得老天爷惩罚？农家人么，闲着也是无聊，于是乎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出来了，甚至他和隔壁王****通jian的事儿也不知道怎的被拎出来，于是，毛卫东婆娘马氏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娘家，留下他一个人，谁见了谁躲，怕沾上晦气，最后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精神失常了一般，过了两天，有人在西坑发现他的尸体。

    梅荣华得知毛卫东死去的消息时，心里还是紧了一下，觉得自己做的有些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