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语言机锋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疯道人嬉嬉笑笑，说出的话本来语气沉重无比，可在它的脸上、口中却全然不见任何哀伤悲痛，它们这些修行中人，早已将一切情绪遗忘，遗忘了哭，遗忘了笑，自然也就变得不会哭，也不会笑。 如疯道人这般每日疯疯癫癫，没个正形，或许也是很累的吧…… “自是不敢忘的，”九王爷在人前威严尽显，对疯道人却全然不敢摆什么架子: “师傅师娘走得早，全靠师兄将我养大，教我武功智谋，堪游再造之恩，若无师兄，自然也便没有今天的我，这份恩情，如何敢忘？” 相比疯道人，九王爷则是满脸的严肃，疯道人那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九王爷脸上一点不见，都说夫妻相、兄弟相……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便越与对方相像，很难想象两个从小长到大的人，居然会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 “哦？是吗，那你今天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请我吃饭呢，还是想请师傅师娘见证一下我俩的兄弟情？” 疯道人颠头晃脑，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原来，这支军队，竟是为他所布置，如此一来，之前的一切疑惑便能解开了，他们区区几个毛头小子，何至于出动这么一支训练精良的军队，这就好像一个小偷却要国家领导人出手干预，着实是有些滑稽…… “呵，别人不知道，师弟我还不知道师兄你的本事吗？要是不把这阵势摆出来，如何能够得见你一面，我苦寻了你三十年，也只有今天才见到了你，还要多亏这几个毛头小鬼的福了。” 九王爷话中如此说着，一边转头望向葬花吟，立时间葬花吟浑身寒毛乍起，就好像一只绵羊被群狼盯上了一般，九王爷双目暗藏机锋，仅仅只是一眼，便让他体内的《水龙吟》功法自发的运转护主，这可是完整版的《水龙吟》。 “《水龙吟》，真是好久不曾回想起的记忆啊，”九王爷似是感叹了一句，好似话中有话。 “当年那件事，是你指挥的？”葬花吟心中一跳，旋即问道。 “少年郎，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九王爷一脸微笑，半点不见往日苛严。 “行了，就你小子那点微末道行，还是省省吧，”疯道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冲散了九王爷与葬花吟之间似有似无的硝烟之气。 微末道行，自然是指葬花吟的语言太过稚嫩: 谈吐雅致——以雅致博学的谈吐，以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迷惑敌人，以浪漫的散文式风格，语言形聚神散，最终将对方的语言漏洞相串联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以兵临城下的姿态一举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若无严谨的思维，高超的语言技巧、充分的事实证据，极难掌握…… 葬花吟点开庭审的语言系统，毫无疑问，如九王爷这般久居高位之人，心理素质定然超出怅然，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单凭这种空口无凭的白话，对付一般都小老百姓还行，在九王爷面前玩这点心眼，真是班门弄斧了。 朝堂里的水，比他想象的可要深得多，九王爷能够在朝堂里如鱼得水，对于这种阴谋诡计自然熟稔于心，葬花吟跟这种老油条比起来，显然还是太过稚嫩…… 葬花吟手中没有任何凭证，一般的谈话技巧对九王爷想来也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也就放弃了从九王爷口中套得消息的想法，却不想九王爷并不愿意放过他，继续向他发难: “据我所知，韩家一门已经绝后，你这《水龙吟》是从何处学来的，当初圣上有旨，韩家株连九族，一切与韩家有关之人之事，统统被锦衣卫斩草除根，你可知，学《水龙吟》，要付出的可是生命的代价！” “哦？是嘛，韩家被夷族，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吧，从时间上来说，我与韩家并无牵连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九王爷如此说，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了吧。” 葬花吟拿九王爷没有办法，可也并不意味着九王爷能够将他恣意拿捏，百炼生在小时候就被灭族了，等他投身百毒门，再在江湖中闯出一身名头，早已过了几十年，从游戏里的角色年龄来推算，根本就与葬花吟搭不上边。 九王爷临时起意，以此点发难，却不知葬花吟对语言文字无比敏感，可九王爷亦不是易于之辈，转瞬间却又再度抛出一道枷锁: “跟你没关系，可并不代表跟你的祖上没关系，若是你祖上与韩家有牵连，也属亲朋好友一列，同样是要受连坐罪的。” 这就是高等级的庭审语言能力么？果真难缠: “这天下姓韩的多了去，难道每户姓韩的人家都是韩信的后人么？” 葬花吟想起一个小品，是讲领导跟职员的: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官字两张口，跟九王爷摆事实说什么“大可查我祖上，跟韩信一家有无关系”之类的，无异于废话，像九王爷这等人物，怎会不将敌人对手的情报查清楚就擅自前来，以身涉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九王爷既然敢来，就证明葬花吟的情报早已被摆在它的书桌之上，此时在说什么『大可去查』之类的废话，实在是落了下乘，犹如双方博弈下棋，输就输，赢就赢，扯什么今天熬夜工作，状态不好一流，只不过是给失败找借口，不仅输了棋局，还凭空弱了心气。 与九王爷对话，只能见招拆招，从它的话语中临时找到漏洞并加以反击，人无完人，谁能不犯错——九王爷在朝堂摸爬滚打，并非全无破绽，而是能够把破绽巧妙的转移，化解，这才是语言艺术最高明的所在。 二人你来我往，语言暗藏机锋，昔日欧阳锋上桃花岛提亲，便与黄药师较量音律内力，以内力混入音律之中，考量双方的综合实力；九王爷与葬花吟也是如此，二人虽然没有比拼内力，却不断的将心神融入语言之中，不仅要找对方彼此间的语言漏洞，也要在自己的语言之中设下重重陷阱。 谈吐雅致，可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具有文雅气息。 ‘好聪明的小子，知道以退为进，见招拆招；不过不打算借我的势吗？看来也够聪明，也挺倔。’ 疯道人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