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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回 迷雾渐开狼虎现(六)

    发了一会怔后,李眠儿接着看信,在信的末子,蕊娘简单提了两句国公府后宅的一起风波,穆蕊娘虽轻描淡写地两笔带过,但是在李眠儿看来后宅起的这场风波可不简单。

    原来,李青梧侧房宝珠姨娘两个月前偷偷摸摸生了个大胖小子,而方氏对宝珠怀孕一事从头至尾一字不知,当孩子生下来时,她怒不可遏,直接就要把孩子抢来自己养,但宝珠坚决不同意,就跑去找钟夫人做主。不知宝珠使什么花样,破天荒的,这次钟夫人竟然站到了宝珠一边。

    两个月发生的事情,但娘亲上次来信却没有提及此事,内中定有缘故的。要么,芭蕉园里消息闭塞,娘亲也只是近日才得知;要么,事态并没有马上平息,反倒发展得越来越轩然,以至娘亲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可又不想让自己担心,遂而仅仅给自己简述一下。

    至于第一种可能,李眠儿很快否定掉,因为芭蕉园里还有翠姨,翠姨与毕烛信夫妇两口子,即便回家不多,但是后院发生这么大事,毕烛信不可能在翠姨面前不提半句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要紧事,相反还算得上是件大喜事,毕竟李青梧作为李琛长子,到了中年子嗣却不甚旺,且只有李天赐一个儿子,所以宝珠所生之子虽是庶子,却一样珍贵。

    就依这一点来说,也难怪钟夫人会偏袒宝珠了,何况宝珠为什么会隐瞒怀孕的事实?只这么一想,那锋头自然是要指向方氏的!

    李眠儿视线怔怔地定在信纸上,神识不自觉地飞到国公府,想起府里的人和事。

    宝珠背着方氏不声不响地生下李青梧的子嗣。先不论宝珠其人手段何其了得,单论方氏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会生的反应,倚照这么多年来对方氏的了解,无需怎么样地揣测和推断,李眠儿已约摸能够想象。

    在极度妒忌愤恨的情形下,人很容易失去平日的理智与圆滑,想来方氏在这种关键时候。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情,招使钟夫人的不满,才令得钟夫人弃正牌儿媳不管,却站到了侧室一头。

    李眠儿轻轻叠起书信,不晓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青梧本人执得什么态度?

    精明一世的方氏糊涂一时,真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她若是真聪明,就应该喜笑颜开地接纳下这个孩子,并给宝珠应有的待遇,这样才显得她真正的大度。再有几个月就是她亲闺女李天天的亲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若被传出善妒专断的名声,之前积攒多年的贤良淑德的美誉就可能毁于一旦,李天天的闺誉必会因此受到影响。

    不过既然此事惊动了钟夫人,以她老人家的手腕和她对温国公府名誉的维护。内宅的这点风波掀不起什么大浪的,她会及时出手将之平息。

    这么一想,李眠儿也不再过多地忧虑。只盼芭蕉园不要被殃及,娘亲、吴婆婆只安安静静过她们的清静日子便好。

    收起书信,李眠儿又立着凝神发了会儿懵,然后就着手收拾第二日一早出发去七星山的行礼备件。

    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李眠儿费了大半天功夫才收拾完毕,因周昱昭事先摞下话了,此行只是随性游玩,不必惊动沈州冯萤等官员,也不带亲随,当然毛猴金川和经常看不见人影的七煞是不算在内的。这样一来,许多行礼就得她给提前预备着了。

    而至于太师府内宅的这场风波,她并没有再往深处去想。在她看来,单凭两行字她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够丰富了,又想府内有钟夫人亲自出马,事态很快会得到控制再至恢复原样的,用不着她在此处担惊受怕。

    若不是这般作想,李眠儿是不会这般不做任何预防措施地听任芭蕉园在国公府府里飘摇,从而也就不会酿成后来那个令她后悔终身的弥天大错了。

    二月初八,该日宜祈福、嫁娶、修造、动土、出行、移徒等;忌开仓、入殓、移柩、破土等。

    天一亮,李眠儿便醒了,头一件就是想着今日是疏影生辰,若自己和疏影如今还在芭蕉园里的话,翠姨、吴婆婆定然要好一番折腾,好好地给疏影行及笄之礼,只是眼下自己在天涯一角,而疏影深陷太傅府,及笄之礼唯有交给王锡兰,看他怎么处置了。

    辰时初刻,红莲打来洗潄用水,李眠儿收起心思,快速更衣,衣服才换好,就听周昱昭那边来唤她去用早膳。

    尽管这样的情节一连都好些天上演下来了,可李眠儿还是控制不住地暗地里一羞,如此公然地一处用膳,像对正经夫妇一样,她怎么想怎么不好意思,偏周昱昭执意要这样!

    起初,她原是打算推拒的,后又想,不管她与周昱昭之间事实是什么样,也不管自己怎么划清界限,在别人眼中,她一早就是周昱昭的人了,更何况她自己本就不想划清同周昱昭的界限,同生共死这么久,再谈那些虚假的规矩礼仪,倒是落大俗了,所以她也就依着周昱昭的性子去了。

    一进膳厅,就围上来几个侍人,搀扶的搀扶,更衣的更衣,问安的问安,而周昱昭大人则是随性闲适地倚坐在扶椅内,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好不纨绔的样儿!

    李眠儿斜斜瞄了眼周昱昭,真是难以想像,之前在云台山,她还以为此人住惯了山野洞xue,既会打猎又会烹野,想来定是早就洗却了一身富贵浮华之气,不想,如今才见识到某人的真正面目。

    先不说这屋内里里外外布置得极其奢华别致外,单就说膳桌上摆得这些大碗小碟的饭食吧,每天不仅不重样还极尽精美,桌围四周还站了一圈服侍的人,这样的阵仗,堪比皇宫里的皇后、长公主的架势。

    李眠儿颇招架不住,屡次提议一切从简,然周昱昭只字不进。

    既然不能改变他,那就改变自己吧,索性她就压着自己慢慢适应了。

    没有理会周昱昭的目光,坐下后,李眠儿端起面前的一盅燕窝羹就小勺地喝起来,还没喝完,就有侍者将盘中各色食点每样夹了一点至她的盘中。

    李眠儿放下盅,将盘中的吃食挑了几样合口的,送入腹中,然后便要放下筷子。

    这样的用膳方式,李眠儿倒是发现一个好处,那便是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吃饭速度,以前无论是自己一人、还是在芭蕉园同疏影一道、或是在仁寿宫同长公主一道用膳的时候,一顿饭总要花上至少半个时辰,但是自从同周昱昭一起用膳后,她每每两刻钟就结束一顿饭了。

    “从今日起,每顿膳用时不得短于一个时辰!”不等李眠儿放下筷子,一直没出声的周昱昭忽地冒了这么一句。

    “是!”四周的侍者齐声应道。

    李眠儿十分不解地觑向周昱昭,但见他不以为意地瞅了自己一眼,便继续他的细嚼慢咽,吃相何其华贵,何其优雅,带有与生俱来的一种上位者之态,实在很难将此时的他与在战场荒野中求生的他联系在一块儿。

    想到一会儿就要出发去七星山,针对方才他的话,李眠儿有意揶揄道:“是不是以后的每顿饭都得花上一个时辰?”

    闻言,周昱昭斜眸看过来,眸中一道不知名的光芒闪即逝,他放下勺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本就很清爽干净的嘴周,李眠儿瞧他手中的帕子分明是自己绣给他的那方,忙将视线移开,只听周昱昭缓缓道:“七星山之行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你预备在那呆上多久?”

    是啊,再自由,也就几天的时间自由罢!回来还不得乖乖地遵照着来么?返都,尚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李眠儿怏怏地收起揶揄之色,纳着性子,慢悠悠地又吃了些食物,好容易才把一个时辰填满。不过经此,她稍稍找回了原先自己吃饭的那种节奏,不再慌慌忙忙得胡乱吃一气。

    一旁的周昱昭见此,眼角弯过一抹笑意,而周围的侍者将这二人一来一往的光景看在眼中,无不悄悄艳羡。不久,世子同名不见经传却惊才绝艳的穆姑娘之间的甜蜜佳话便在北国境内流传开来。

    饭后,一行人终于出发了,哪一行人?

    依旧是南下、北上时的一行人,除了周、李二人,便是两个车夫、七煞还有金川。

    李眠儿咂咂舌,暗叹,虽这一行人不过十来号人,但是凭合力,的确是走遍天下都不怕。

    所乘仍是一辆外表不起眼、内里闪瞎人的特制马车。李眠儿一路是心情大好,紧紧搂抱着金川,手上不时撩起帘子观望外边的野景山色。周昱昭则是闲适地半躺在榻上,枕着胳膊,手里握本书册,一声不吭地看着。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歇,到达七星山脚下已是第二日中午的事了。

    不远处就是传说中的七星山,不甚高也不甚奇,但他们赶过来不是为着爬山,而是冲着山顶的那片梅林。

    放下帘子后,李眠儿抱开金川,伸手拿起案上的砚台,又从水袋中滴了几滴水至砚中,然后便磨起墨来。

    周昱昭从书后偏出头来,看着李眠儿磨了半晌后,启口问道:“磨墨做甚?”

    李眠儿不回答,只接着磨了一会儿,见砚中墨汁量大约足够了,于是停下来,拿了支笔,蘸好墨,递到周昱昭的手中:“下车前,先写封书信寄回京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