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青竹深处
一路前行，果然看见一座青山。山势不高，看上去也不远，可是路却绕来绕去，要不是有指南针，本姑娘早就辨不清方向了，从轿子的摇晃程度来看，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走了四五里地之后，路窄不说，竹林也越来越多，风云乌轿再也不能前行了。 “我去看看。”红线说道，抬腿便要前去。 “还是让三娘去吧。”我说。青竹深处，黄氏门庭。既然不同凡响，那就必有讲究，三娘说话办事比较稳妥，让她前去探查，还是比较放心。 三娘领命前往。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三娘走后，我对素娥说道。 “我马上派人取水造饭。” “嗯，晚上让大家都住进乌轿里来吧。” “女神仁德。”一众女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哎，只是不好意思告诉你们罢了，本姑娘也是个普通女孩子。大学毕业没找工作，却选择了穿越到一千八百年前来嫁给诸葛亮，虽说这时候装神弄鬼，忽悠你们，可是心里却只把你们当做姐妹。半夜深山，哪能让你们露宿。 出去打水的丫头回来报告说：“前面竹林里发现几个人影。” “全体警戒。” 姑娘们纷纷向乌轿靠拢过来，兵刃也都放到趁手的位置。 过不多时，果然看见竹林中几个人影向这边过来，身手矫健。本姑娘肯定不害怕，但是心跳还是很不争气地有点加快。荒山野岭，如果是强盗，不知道洛水女神的名号，能不能唬住他们。 四名眉清目秀的青袍汉子悄无声息地出了竹林，向这边望了一阵。飞快地掠过来。 “什么人？”红线毕竟大胆，迎上前去，厉声喝问。 四名青袍汉子并不作答，而是径自来到乌轿十丈之外，默然拜服在地，站起身来，仍然声息皆无地离开，瞬息即逝，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可谓来去无声，在这山间竹林，未免显得诡异。 丫头们面面相觑，本姑娘也给弄愣了。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又是四名青袍汉子掠出竹林，向这边过来。依旧如前面四个汉子一样，向这边望一会儿，飞快地过来下拜，然后又飞快离开。 遇鬼了！ 本姑娘心跳加速期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这诡异的举动背后必有缘由。黄承彦已经知道本姑娘要来生事，跟我故布迷阵，故弄玄虚？ 不可能。 那是为什么呢？这八个青袍汉子，是什么来历呢？ 思索未定，又是四个青袍汉子，出竹林，向着乌轿下拜，离去。 丫头们全是满脸狐疑。 本姑娘虽然猜不到这一十二名青袍汉子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敌意，但是有一件事本姑娘心里清清楚楚，在众人狐疑之时，我必须镇定，即便只有表面上镇定，那也得必须做到。 所以本姑娘向着大家挥一挥手，说道：“大家准备宿营。红线回来，帮素娥生火做饭。” 女神既然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受到女神庇护的女孩子们当然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这群女孩子对本女神的信任是无以复加的，她们马上就安心地各司其职。我相信，十几个女孩子在这荒山野外的竹林之畔，旁若无人，井然有序地生火做饭，不管是什么人，遇到这样的景象，只会觉得更加诡异。 诡异对诡异，既来之，则安之。 一点意外就放不下，一点落拓精神都没有，怎么能配得上诸葛孔明呢？本姑娘既已想开了这一层，又有高压电合金短剑在手，自然又恢复了我无拘无束的天性。大家井井有条地忙着埋锅造饭，几个空闲的丫头跟我讨教击剑之法。我这时候也不去想黄氏父女，也不想青袍汉子，想也无用，索性跟她们闲谈。 谈了一会儿，有个小丫头说道：“什么声音？” 她这一说，谈话立即停下来。侧耳倾听，竹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时有时无，并不成调，却也清雅疏淡，并不惹人讨厌。 又过了一会儿，琴声渐近，间或听见有人说话。 “先生，这样也不对？”一个声音说道。 “近了，却仍有改进余地。”另一个声音说道。 “瑶琴七弦，根根这么校准，翻来覆去，什么时候才能弹奏啊？” “呵呵，可是如果校而不准，又怎么弹奏呢？就说广陵散吧，你弹的是广陵散，出来的音却与广陵散并不一致，略有出入。那么还能叫广陵散吗？” “那也不过略有出入而已。” “错就错在略有出入上。” 说到这里，那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下来，又叮叮几声，显然又在校琴。 我的心不由突突直跳，不会在这里碰见诸葛亮吧！这委实有些太快了，本姑娘一下子接受不了。 琴声停了。谈话又继续。 “略有出入，是说你弹的不错。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越是弹的不错，却略有出入，就越是表示你弹的不是广陵散。因为一个弹琴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弹错呢？所以这略有出入的曲子，只能不是广陵散。你说是也不是？” “是。”另一个人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答道。 “瑶琴不同于它琴，更要校准，才有资格去弹奏它。你可知道瑶琴来历？” “请先生讲来听听？” “瑶琴原为伏羲所造，伏羲时有凤来仪，栖于梧桐。待凤凰飞去，伏羲伐梧桐，以三才之术分之，以地造琴。瑶琴原本五弦，当年文王囚羡里八载，推演八卦的同时，因为被迫吃了长子伯邑考的rou。心痛如绞，口不敢言，就把这份为父亲的悼念偷偷寄托到了音律上，他为瑶琴加了一弦，于是瑶琴六弦。” “不是瑶琴七弦吗？” “听我说完，还有下文。后来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为了激扬士气，又添一弦。是为七弦。你说，这七弦瑶琴是不是来历大的很呢？” “果然如此。” “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校琴呢？” “要得，要得。只是那几个人如果听见琴声，怕又要前来扰乱。” “来也由他，去也由他。若是有人来扰，我便不染音律。只怕这悠悠乱世，便再没有了琴声。岂不可惜？” “先生说的是。” 说话间一主一仆走出竹林，二人旁若无人，自顾自地高谈阔论，居然没有看到我们一行。 不过看到主仆二人的同时，本姑娘的心就没那么慌乱了。因为一眼瞧去，来人必然不是诸葛亮。 来人三十来岁，文士装束，锦衣高冠，器宇轩昂。他的仆人青衣小帽，普通仆人打扮。 三国沔南，有这么一号人物？ 都快走到我们做饭的锅里了，他二人才发现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仆人吓了一跳，主人却不怎么惊讶，见我们都是女子，就朝着乌轿方向微微颔首，绕道而行。 “你们怎么还没走！” 声音不大，却足够突兀。十二个青袍汉子去而复返，这时候就在身后竹林边上，一字列开，挡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 “走又怎么样，不走又怎么样？”仆人上前两步，手按剑柄，昂首说道。 “黄氏门庭，历来禁地。有汉以来，莫不如此。你们两人已在此处逗留三天，几次告诫，仍然不去。再不走的话，哼哼。” “方今天下，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敢问阁下，口中的汉，是高祖的汉，还是曹贼的汉？” 仆人伶牙俐齿，青袍汉子们武艺不错，口才却难堪此一问。当下一时语塞。 “让你走，你就走。不走的话，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一个青袍汉子喝道。 随着这一声，十二个青袍汉子中四个人一起拔剑出鞘。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是怎生不客气法。”仆人不慌不忙，把剑拔出一半。 四个青袍汉子再无多言，挥剑扑上来。五个人战到一处。 虽然出言威胁，也挥剑相斗，但是能看得出来，四个汉子并不真的下狠手。那个仆人的剑术也不错，所以斗得热闹异常，有时也稍显凌乱，但是一时片刻，却没什么危险。 剩下的八个青袍汉子相互打个呼哨，飞奔过去，把锦衣文士围在中间。那个主人却似对眼前的战斗浑若未见，自己找了块石头，坐到上面，把瑶琴放到双膝之上，又开始叮叮地校起琴来。 这时三娘已经回来，见到眼前乱局，也是满脸狐疑。她走过来跟我报告，说前面就再没有路径了。我点点头，这山中竹林，绵延十多里，一条路径也没有，更说明其中有问题。联想到刚才青袍汉子的话，黄氏门庭，历来禁地，看来这黄承彦老头子，果然就住在这青竹深处了。只是从眼前的十二位青袍汉子的表现看，黄氏门庭的来头，怕是也要比我想象的更大些了。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颓。但是转念一想，怕他什么，本姑娘命都不要了，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死都不怕，还怕他作甚。胆气一粗，豪气顿生，本姑娘今天就偏偏要跟黄氏门庭作对了，倒要看看又能拿我怎样。 又斗了一阵，四个青袍汉子与仆人斗了个堪堪相当，难分胜负。 八个青袍汉子见状，拔出长剑，向着文士逼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