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知音
柳蔚蓝领了30069的好意，转眼看那些玻璃小房子里懵懂的阿梅瑞人，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你家族的事情，但是出于对同族的情谊，我可以承诺为你做一件事情。你，有什么自己不能完成的心愿？” 30069眼神有一些恍惚，“你对自己的身份骄傲吗？” “谈不上骄傲！曾经也痛恨过，也反抗过，最叛逆的时候丢掉一切证明身份的文件四处流浪，发现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是在生活。家里的长辈们也同样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慢慢放开了，还是回到这个身份。”柳蔚蓝耸肩，“换一个角度想，还是很方便的嘛！虽然邻居们不喜欢，当局也不喜欢，但是他们总是有求着我们的时候，还有机会见识一些特别的人。最重要的，拥有力量，可以更好地过悠闲的生活。” “你其实是很享受吧？”30069看柳蔚蓝一脸悠闲的样子，觉得她丢出来的那些惊悚的话题不过是说说而已，于她的生活并无多大影响。 “当然！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更本改变不了什么，哭着死去还不如笑着享受。”柳蔚蓝领着30069转一个弯儿，进入一条更长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子，那里关闭着一位据说是有身份的阿梅瑞军官。 30069低头，也许她更适合吧！ “东三区的翡翠居，玫瑰石头下面有必须要传承下去的东西，如果你有兴趣就去找一找，如果没有兴趣，就让它一直不见天日也好。”30069苦笑，“都不知道那样的东西是该消失还是该继续下去，一代又一代的人守着一个虚幻的梦。穹庐，到底什么是穹庐？穹庐又在什么地方？” 柳蔚蓝回答不了30069的任何问题，她兴致勃勃地走到通道尽头看安吉小姐挑选奴隶，“啊，安吉小姐不是不喜欢奴隶么？怎么还挑了那样两位出色的美人呢？” “她只是厌恶我而已！”30069无奈地耸肩，“我无法抗拒顾客的正当要求，也无法辩驳顾客对我的厌恶。” “相反，洁西小姐就要可爱得多了，那样安静美好的人儿，一定会是一位贤惠的妻子！”柳蔚蓝笑着看30069，“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助你成为自由人。到时候，你就完全不必要理会穹庐人的任何准则，你可以和喜欢的女人结婚，生一堆可爱的孩子，当然，作为回报，你必须把最优秀的孩子送到我的地方来成为我的弟子。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你是在消遣我么？”30069微笑，“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你这个人太悲情了，以为自己能拯救全世界么？其实，好好地享受生命才是最正确的事情！”柳蔚蓝走近了看那两位冷着脸的银发美人儿，嘴巴里发出惊叹，“当然，你当我胡说就是了。” 卡先生招呼柳蔚蓝过来，劝说道，“阿梅瑞人实在很划算，柳小姐不如买几个回去做做杂事？” 柳蔚蓝看那两位美人儿一脸陌生地看安吉小姐，而安吉小姐仿佛非常伤心的样子，笑道，“卡先生，把这样的美人放在家里，哪里还会有心思好好过日子呢？我这样一个种田的粗人，实在是糟蹋了阿梅瑞人优雅的气质。” 安吉小姐叹气道，“我很遗憾，他们曾经是多么优秀又活泼的人，现在除了知道自己的代号外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我突然有一种自己将会成为母亲的自觉，要知道，教育两个身体成年可是智商只有3岁的奴隶，这是比和敌人谈判还要艰难的事情。” “安吉小姐，让曾经的对手成为自己的奴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柳蔚蓝看两位美人儿空白的眼睛，伸手晃了一晃，居然就有一位伸手出来抓她，吓得她赶紧收手。 安吉皱眉看柳蔚蓝，柳蔚蓝大度一笑，“安吉小姐对我抱有敌意，这我很抱歉，但是您换一个角度看，以后总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保持适当的善意是不是更妙的相处方式呢？” 卡先生点头道，“柳小姐才是最了解国家上层喜好的人，有你在，一切都不必担心。” 柳蔚蓝苦恼道，“其实你们可以把穹庐人当成远古时代的侠客，我们总是从贵族老爷那里获得大量的金钱，然后这些钱却被我们花费在了环境养护上面，所谓的劫富济贫也不过如此吧？” “谁赋予了你们这样的权利？国民是纳税人，国家取得了这些税收自然会安排相关人员处理相关事务。”安吉小姐转身安抚两位不安的阿梅瑞奴隶，细长的眼睛里有锐利的光。 柳蔚蓝和卡先生相视一笑，安吉小姐拥有年轻人的锐气，正当年少啊！ 30069微微一笑，“安吉小姐的意思是，因为国家收了税，所有的事情都是国家的责任，那么发生任何意外的时候，国民只要什么也不做安静地等着就好了？” 安吉脸蛋赤红，咬唇道，“当然不是这样的。柳小姐和她所在的组织以个人的方式行使国家的权利，这侵犯了国家的权威，是不尊重宪法的表现。” 柳蔚蓝何尝不是年轻气盛过，淡淡道，“安吉小姐，相信我，这也是您所崇拜的政府厌恶我们的原因。可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么？没有！我们老老实实的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在自己的店铺里出卖自己生产的商品，我们用自己的钱来维护方圆几十里内的植被，我们及时发现任何污染源，我们积极组织区域内的民众参与到集体活动中来，我们自主地承担作为一个公民的义务。你觉得我们因此而被孤立是合理的么？” 卡先生和稀泥道，“柳小姐，安吉还太年轻，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她还有权利保持自己的梦想。我想，我们两个成年人才有更好的共同语言，不如我们单独到别的地方去谈谈，据我所知，最近上头的老爷们在重金寻求的东西也许你能提供呢？” 柳蔚蓝耸肩，笑嘻嘻看看安吉小姐，拍拍30069的肩膀，“作为即将要消亡的穹庐人的最后一代，我们有相同的命运，我祝你好运！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对了，我住在蓝色港湾酒店顶层，那里的风景不错，可以看见整个花瓣形状的交易中心！” 安吉小姐气呼呼地看着柳蔚蓝的背影，恨恨对30069道，“难道你也觉得她说得对？” 30069淡淡微笑，“很明显，您们的观点只不过是同一种认识的不同时期而已。” 安吉气得眼睛发红，30069淡淡道，“您以为谁都愿意白白承担义务么？她还年轻的时候也想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呢，可是为什么就必须要呆在所谓自己的区域内保护那些憎恨自己的人？谁赋予她的责任，谁又来肯定她的努力？放手什么都不管不是更轻松么？比如说像我一样，成为一个奴隶，每天里只要保持微笑，自然可以过舒服的生活，你觉得呢？” 安吉被咽得说不出话来，眼睛转向两个单纯的阿梅瑞人。 “对了，您既然买了这两位，那么请你跟我来，咱们去进行交易的手续。”30069微笑着把自己装在壳子里，这样不会受伤，这样最幸福。 丝草坪的边缘有一圈走廊，放置了休闲茶座，卡先生领着她到一个偏僻之所，请服务人员端了茶点来，慢悠悠道，“柳小姐，咱们处在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正在见证盘龙帝国的崛起，你难道不为此而自豪？” 柳蔚蓝端起白瓷杯子，慢慢喝着白开水，嘴巴里一点点的甘甜，“卡先生，你我都是汲汲小民而已，能生活无忧虑就不错了，那些大事情自然有能人去做，我们纵使自豪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你知道的，穹庐人如非必要是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管区，我在家里闭关接近七年，外头的世界如何变化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了。” “您太妄自菲薄了，要知道历史上任何一件大事的发生，其背后都有穹庐人的身影。无可否认，上天赐给了你们巨大的力量！”卡先生热情又夸张道，“哦，您见过王宫里的那一副巨大的油画么？那一个梵高大师的传世之作，那上面最美丽高贵的女神，那指引人类前进的明星，据说……”卡先生故作神秘地看看周围无人注意，才小声道，“我曾经有幸跟随老师去王宫参观那些伟大的艺术作品，在那里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来源很可靠。他们说，那上面的女神，正是一位穹庐人，而她手中的那一把剑，是神赐予的圣剑。” 柳蔚蓝呛了一下，努力把白开水吞下喉咙，拍拍胸口道，“哦，你知道，那只是传说而已。” 卡先生笑得神秘，做出一副与柳蔚蓝心心相惜的表情来，“你不用说，我知道的，我的嘴巴很紧，我不会透露任何秘密。” 柳蔚蓝笑道，“卡先生，被安全局的人找去谈话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呢！我休息足够了，还要四处走走，就不陪你了！” 卡先生有些微的失望，不过他是绅士，不会强迫一位女士。 柳蔚蓝疲倦地走进大厅，30005号微笑着站在通道口，柳蔚蓝走过去道，“我看来看去，整个3号大厅就你最敬业，没有客人也是这样认真么？” “随时以最好的姿态呈现在客人面前，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30005笑答，“柳小姐去看了阿梅瑞人，有看中的吗？据说明天会有更多的顾客从盘龙各处聚集过来，错过了今天便再难有机会了！” “你说这样的话我很惊讶，你是一直接待我的人，应该是最了解我的态度。反复有人提起阿梅瑞人的问题，这会让我反省，自己对他们没兴趣是不是不正常。” “对不起！”30005惊惶道，“我无意造成您的困扰！” 柳蔚蓝羞涩一笑，“可惜了，你这样好的人居然不愿意交易，看来看去其实你才是最合适的。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也是华夏人吧？” 30005微微红着脸，有一种被人戳破小心思的不好意思。 “没事，你很好！”柳蔚蓝揉揉抽痛的额头，“哦，你应该给你们的管理者反应情况，大厅里透气情况实在不好，每次我进来呆不到多久就会头晕。” “好的！”30005束着双手，有些扭捏地小声道，“求您不要投诉我，要是被降级的话，咨询费会降低档次的。” 柳蔚蓝微微一笑，“你认识一个银发的小孩吗？很瘦，十四五岁的样子，胸口没有牌子的。” “是的，看到过。那是7号大厅的成员，偶尔会到3号大厅来，有不少顾客是专门来看他的。” “他也是阿梅瑞人吗？” 30005号回答得很保守，“7号大厅的资料并不对外公开。” “我问了让你为难的问题！”柳蔚蓝笑笑，“你给我找一个可以看到阳光的地方，我要休息一下，并且，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请您跟我来！”30005号微微弯腰在前引领，带柳蔚蓝去了那个小小的阳台。 柳蔚蓝舒服地坐下，看30005号为她倒白开水，透明的玻璃杯子衬得他纤细玉白的手指泛出微微的白光，有一种纯净的诱惑。 窗外的风吹来，白色的轻纱窗帘微微飘荡，风里有淡淡的凉凉的香味，柳蔚蓝眯着眼睛，脸冲着阳光来的方向，双手捧起茶杯，“知道什么是最幸福的事情吗？” 30005号偏头一笑，愿闻其详。 “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能晒到太阳，能看到绿地，有最纯净的白开水，有最亲爱的家人，一起享受午后静谧的时光和轻柔的音乐。” 30005号看柳蔚蓝嘴角怀念的微笑，静静打开音乐播放器，缓缓的古琴声流泻而出，不是知音，不解高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