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作人语
当晚，江瑶玖这一家人其乐融融。江老太太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身体有些力不从心，服下了江瑶玖带回的延寿丹，顿时觉得精神健旺了许多，又听说自家宠爱的大孙女是修仙有成才被允许探望家里，更加欢喜无尽，连夸孙女有出息，又孝顺。 次日，邹姨娘早早地便来徐氏房里请安，十分殷勤，显然是旁敲侧击打听自家女儿的情形——当日江琳琅是私自去的，谁也没告诉，次日走得又急，江家只道她失踪了，急得不行，过了两天才从那天服侍仙师的侍女处，得到消息。邹姨娘也不知哭了几场，大病了好几个月，病愈后便连以前的心气儿都没了，只是恹恹度日。 所以，江瑶玖再次看到邹姨娘时，倒是吃了一惊，邹姨娘才三十出头的年纪，鬓边竟然有了白发，见她陪着笑脸，口口声声“夫人”，“大姑娘”奉承，话里行间都是在打听自家女儿的消息，思女之情，让江瑶玖这个外人瞧着都有些恻然——江琳琅可没有半分思念她这个便宜娘。 江瑶玖瞧着邹姨娘可怜，也不想在精神上折磨这个可怜妇人，当下实话实说，简单地表示，江琳琅如今也在修行，只是修为功夫还不到家，不能随便出山，邹姨娘就算思女心切，也得再等个七八年上十年什么的。这最后一句当然是江瑶玖随口说的，只不过看着邹姨娘眼里忽然就亮了起来，似乎精气神又回来了，倒也觉得这谎话说得不冤。 徐氏之前瞧着邹姨娘母女各种不顺眼，现在时过境迁，却也好了许多，温和地道：“你现在知道了三丫头好端端的，可放心了罢！好好回去养着。莫等到三丫头回来的时候，你这个娘反而不好了。”打发邹姨娘回去了。 江瑶玖回来的消息，江家虽不曾大肆宣扬，但她昨晚敲门时，那看门的老苍头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早惊动了街道邻里。到了次日中午，就连太后都派了人来探问，江瑶玖被迫无奈，出来见了一面。她在有半个现代人的灵魂时，便对皇帝天家不大感冒。如今做了修士，那什么王土王臣更是和她毫无关系，于是更加讨厌皇帝官员们的指手画脚。 江瑶玖心想：“怪不得所有修士都讨嫌和皇家打交道。这种又忌惮提防，又想得好处的心理，真是昭然若揭。皇帝们都自高自大惯了，觉得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别人都是该他的欠他的。哪个修士愿意面对这种嘴脸，又不求他。还好父亲口风紧，没为了升官发财把延寿丹的事儿说出去，否则只怕后患无穷。其实，若不是我父兄皆在朝为官，早该将全家都搬走隐居起来了。说起来。本派坊市里，也有不少身无修为的凡人居住，俨然一个小城镇。住着也安全，省得将来有什么仇家，给寻到这里。待我筑基之后，就着手办这件事。” 江瑶玖因不喜欢搅扰，下午便拖着哥哥江谦去了城外的一处庄子。原来江谦对那姚家小姐很有好感。虽然只是在聚会上见过，未说过几句话。但对方容貌美丽，言语温柔，十分的宜室宜家，因此这门婚事刚刚一提，他便十分满意。哪知忽然出了狐狸精作祟这件事，江谦不大好意思对meimei直说，于是绕着弯子询问江瑶玖可能对付狐妖。 江家这套庄子凭山环溪，十分幽静清凉，江瑶玖在石桌边上，一边解九连环玩，一边听江谦说那几个法师如何除妖，如何反而吃了妖精的亏，他知道的可比江敖详细多了。 江瑶玖解开了九连环，笑道：“大哥，就算我能除妖，姚家这门亲事*也要黄。母亲最重门户，姚家姑娘出了事，帮手是一回事，肯让她进我们家门，又是一回事了。” 江谦顿时语塞，过了许久，才怅怅地道：“这件事再说罢。” 江瑶玖道：“我听你们转述的情形，似乎那狐妖并不很伤人，死伤的人倒多半是自己慌乱造成的。至于究竟道行如何，这些法师都没本事，也试探不出个所以然，横竖无事，等晚间天黑了，我们亲自去看看吧！” 江谦犹豫道：“这如何使得，还是明日备齐了各种应用的法物，多叫些血气旺的兵丁……”江瑶玖嘴角一抽，道：“狐狸又不是鬼物，要什么血气旺，送给它吃了当补品么？今晚也别惊动爹娘，我先去看看，能捉就捉了，不能就全家搬家吧！” …… 江谦穿着暗色的短打，踮着脚尖，亦步亦趋地跟在妹子身后，不时左右张望一下，稍有风吹草动，便要一惊一乍。对于自家哥哥在奔三的年纪还要犯二，江瑶玖表示十分无奈，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带上了江谦这个高级围观党。 此时已交戌末亥初，正是熟睡时节，姚家后园一片黑黢黢的，静悄悄全无声息。江瑶玖怕狐妖真有法力，不敢贸然以神识扫视，于是运起灵力汇聚双目，仔细观看何处有妖氛。江谦也学着meimei四处打量，他不过是身体健壮的普通人，略懂骑射武功而已，哪里看得出什么差别，只不过他手搭凉棚，观望的姿态摆得比江瑶玖还专业些。 忽然，江谦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扯meimei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阿瑶，那边！狐妖出现了！”他手指的方向，却是一棵大枣树，隐约有一个女子身形。 江瑶玖不耐烦地推开哥哥的手，夺回自己的袖子，道：“那明明是个人。” 江谦大惊，“莫非这狐妖如此厉害，连你也看不出端倪么？” 这边兄妹两人骑在墙头隐蔽处，那枣树处女子攀爬上树枝，此时却恰有一个园丁夜里出来小溲，一眼看见那树上模糊有个人影，联想到这几日狐妖闹腾，吓得大叫起来，那树上女子受了惊吓，一个不稳便摔了下来，姚家许多人都给惊醒，持烛点灯地赶来，慌乱之中也看不清楚，只听得那女子尖叫道：“我不是狐妖！我不是狐妖！我是二小姐屋里的春香！”一时间后园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兄妹两个对望一眼，各自都从墙头一溜跳下来，沿着来时的小路飞跑，一路上江谦还在埋怨，还以为真看到了狐仙，哪知竟然是个假的！气得江瑶玖又踢了他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