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更胜一筹
绛纱平金绣百蝶的门帘甫一落下,游猗兰便扬声吩咐道:“佩香,随我去大嫂那里走动走动。//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还没走下台阶的李氏,脚下一顿,待要回去看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紧咬着牙关快步出了院门。 差不多到府里放月钱日。江蒲请过安回来,就叫了桑珠赶着先把三房的月例核算出来。自己好赶早交给游猗兰。这往后啊,自己就能少了一件事了。慢慢的,一点点的把事情交给三房,就凭着游猗兰的聪慧,自己要不了多久就闲闲的过日了。 她正畅想美好生活,忽听丫头报道:“三奶奶来了。” 江蒲先是一怔,旋即便起身迎了出去,“你来的正好,我正核算三房的月例。你来了,省得我再差人过去了。”妯娌且说且行,进屋落坐,不等奉茶江蒲就叫桑珠把核算好的月例拿了上来,正要把府中几等的丫头、婆的份例细细地告诉她。 游猗兰笑道:“这事且不急。我来……”说着,语调微沉,“是有件事想求嫂。” “咱们之间说甚么求啊,有甚么事你只管说,但凡我办的了,自然是帮你的。”江蒲说得好听,可言词间却留了余地。 游猗兰垂首一笑,“这事于嫂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噢,是么。”江蒲随口应了声,等着她的下文。 游猗兰稍稍一顿,接着又道:“兰儿是为了三爷放缺的事。” 江蒲眸光一转,惊诧的神色自眉眼间一闪而过,这个游猗兰果然是精明,进门才几日呢。竟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对三房江蒲是存了笼络的心思的。她可不想在往后的岁月里继续斗下去。 因此她半带敲打、半带解释地道:“这事哪里用你cao心,老太太早就和静之说了。只是现下并没有合适的州县,所以才委屈三叔等些日。” “大嫂误会了。”游猗兰微笑着道:“县令虽不是甚么大官,可到底司牧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要cao心的事情何其的多。三爷年纪轻,又没历练过。况且就他那脾性。大嫂当是比我清楚。就是我也还是个新媳妇。做的好那是理所当然,倘或有一丝半点的错,咱们丢官罢职还是小事,只怕朝上那些言官御使又兴风做浪的。到时候给大哥、娘娘添麻烦。咱们可怎么过意的去。” 江蒲眸光复杂地瞅着她,真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翻话来。老太君和李氏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徐渐止放外任。虽然静之也觉得他年纪轻,放出去怕吃了亏。可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己若拦着,只怕是吃力不讨好。索性便从了老太君的心思。将来是好是坏就看他自己的能耐。 而游猗兰能说出这翻话来,真是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江蒲有心试她。故意问道:“那么依你怎么样呢?” 游猗兰涩然一笑,“若论我私心,自然是留在京里的好。至少我还能时不时回回娘家。” 尽管猜到她的意思,可听她说出来,江蒲心下还是直发冷笑。她这是想拿长房当枪使! “弟妹这话啊,说晚了。”江蒲低垂了眉眼,拿着盅盖轻轻地撇着茶上的浮沫。“老太太早就和静之说了,让他给三弟谋个县令的缺。”说话间。抬眸看向游猗兰,见她微抿着嘴角,眸中带了淡淡了忧愁,便笑得越发的松快了,“其实也难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又最疼小孙儿,自是想看着他成家立业的。” 本以为江蒲听自己这么说,会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自己这是在像长房示好,是在表示三房的立场。断没想到,江蒲竟会这么说。一时间,游猗兰有些乱了手脚,语气不免急促了起来,“人家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老太太固然是心疼三爷,可官场上的事情哪里及得大哥清楚,到底还是要请大哥大嫂多cao心。”说到后来,她的语气渐趋平稳,“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兵。旁人再好,总不如自家兄弟的。” 因着汀兰的事情,江蒲对徐渐止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所以打心底里希望他好。只是李太君那般催逼,言词之间,好似静之有意耽误渐止的前程。 亲疏有别,总没有为了小叔,累自己丈夫落不是的道理。不过游猗兰若有本事让老太太改了心意,将渐止落在京城。一来于渐止有利,二来么,对静之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我和你大哥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老太太那里却另有想法。咱们做晚辈的,总不好逆老人家的意呀。”江蒲点到为止,游猗兰又如何不明白,“大嫂说的是。不过,这事还请大哥等一等。” 江蒲瞅着她笑道:“自家兄弟这也没甚么,就怕老太太那里疑心咱们。” 游猗兰会心一笑,“嫂放心,老太太问起来自有我应着。”说完,着佩香拿了三房的份例,一礼而去。 “弟妹慢走。”江蒲嘴里客气,人却站着不动。 桑珠瞅着她主仆去远,方呐呐道:“李姨娘满心就盼着三爷放外任,做大官自己好吐气扬眉。老太太再喜欢三奶奶,还能比得过李姨娘这么多年的情份么……” 江蒲微微笑道:“这就是她的事,与咱们不相干了。” 其实自己是有办法改变老太君心意的,只是自己和徐渐止的情份,还没到替他出谋划策的份上。况且徐渐止的心思,自己也拿不准,一个不好,自己就理外不是人,何苦呢。 而游猗兰,她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自己过闲日的好梦也就碎了。 晚上徐渐清回来,江蒲一面洗漱和他说白日里的事。徐渐清用沤洗了手,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干巾擦手,冷笑道:“娘娘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啊。咱位这位新三奶奶,眼光见识真是不俗啊!” 江蒲手里拿着根白玉簪,坐在妆台前调羊乳蜂蜜,“这也不算甚么,老太太出身农户,官场上的事自是及不得累代为宦的游猗兰。” 徐渐清已褪了外面的长衫,丫头们都已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他夫妻二人。虽还只是四月未的天气,可连着几日晴好,倒有丝丝的闷热,徐渐清图凉快,歪在大花窗下的凉榻上,手里拿着江蒲才刚翻出来的团扇,一下下地摇着,“你就不怕她和老太太闹僵了?”
江蒲心里打得甚么算盘,他心里清楚的很。倘若游猗兰和老太君闹得过僵,她的闲日怕是过不了。 江蒲伸长了脖,对着妆镜小心翼翼地糊她的面膜。这回羊乳放得多了些,下巴好几处都挂了琥珀色水珠,江蒲只得不时地拿棉帕抿去,“这你就放心好了,那游猗兰可不比咱们娘娘手段差。我能想到的法,她自然也能想到!” 徐渐清听了一愣,笑道:“原来你有法啊!” 江蒲丢过去一记白眼,手上的动作不免大了,“啪”的一点羊乳蜂蜜正滴在她月白色的棉裙上。她连忙要拿棉帕来擦,慌急之下白玉簪又掉在了妆台上。 “好了好了,你别动。”徐渐清起身过来,替她拿起簪,用帕先帮她抹净了裙,再拭了妆台,尔后紧挨着她坐下,“你呀,人家送嘴里的东西,你倒好全往脸上抹。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拜家的。”他嘴上报怨着,手上的白玉簪却挑了些羊乳蜂蜜仔细地往江蒲脸上抹去。 江蒲下巴一抬,不服道:“甚么败家,这些可都是用我自己的月例买的。还有那蜂蜜是更是我自己庄上出的……” “别乱动。”徐渐清扳住她的下巴,暖暖的气息全喷在她的鼻头,“等会没糊均,可别埋怨啊。” 江蒲果然就不敢乱动了,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了,“这个一定要抹开啊,不然等会滴的到处了。” 徐渐清不耐烦地道:“知道,你别说话,当心我抹到你嘴里去了。”瞅着江蒲赶紧闭上的嘴,徐渐清钱条冷厉的眉眼,露出柔软的笑意。 而此时徐渐止房中的氛却有些僵冷,小两口在罗汉榻上相对而坐。游猗兰劝了一大串,徐渐止却认定外放更好,甚至还道:“你要巴结大哥大嫂我不反对,可你也不犯上用我的前程去巴结!” “我是要巴结长房,也不想说甚么全是为了你的假话。”徐渐止不留情面,不识好歹。游猗兰便也冷了神色,“我要想在府里过得舒心顺意,不巴长房难道还巴结姨娘么?府中上下看着老太太的面,给她三分尊重,她倒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你闭嘴!”徐渐止虽与生母存了芥蒂,可也不容旁人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轻鄙,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媳妇,“她好歹是生我的娘亲,你岂能那样说她!” 游猗兰笑得更冷了,“不要说这些不顶用的废话,我只知道太太是贵妃娘娘的亲母,不能开罪!大哥大嫂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你的前程、我的将来都还指着他们,所以一定要巴结住。至于姨娘,你心里当她是娘也好,是姨娘也好,我没兴趣。总之,不要误了我的谋划就行!” 徐渐止气得脸色刹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游猗兰叹了一声,倒是缓了语气,“你我已然是夫妻,心里再不情愿都要绑在一起了。就是为了自己,也不能坏了你的前程啊!你好好想想我适才的话。”说着,长叹一声,挑帘回里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