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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游河

    列眉庄,山上是茶园山下是良田,更有山中林木森森,奇珍无穷。可算是这附近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了。如今正值仲春,正是野菜肥美的季节,江蒲每日山上下田,或是带着家奴林中野餐,再不然就是和村中顽童放一回纸鸢。日子虽不敢和神仙相比,却也是恣意快活

    桑氏夫妻是只要她高兴就好,自然是不会去拦的。村庄中那些农户也都是不讲究规矩的,见大奶奶随和,也都愿意亲近她。所以农庄的生活,她适应的很快。

    十来日下来,江蒲的脸上便有耀人的光彩。

    只有徐渐清的偶尔到访,让人心生不悦。江蒲头上毕竟顶着徐大奶奶的名份,也不好拦着不让他进门。反正,他来江蒲就出门,挨到晚上回来,他定是不在了的。

    除了徐渐清,赵元胤和柳三娘也不时到访。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口劝她回去。

    有一回赵元胤见左右无人,便叹了句:“静之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蒲不等他说完,就冷冷打断:“我知道,不然他不能拿着自己的亲儿子当棋子使!”

    自此,他二人便不再劝。

    快活时光容易过,倏忽已到了初夏时节。江蒲在庄子里玩得腻烦了。想着往金陵城去逛逛,又怕叫熟人撞见。毕竟自己还顶着养病的理由。

    于是便换了套胡服男装,又把桑珠、梅官打扮成书僮小厮,再叫上几个面相凶恶的健壮家奴,以确保旁人不敢往自己身上多瞅。然后套了辆车,马鞭一挥哐啷哐啷地进城玩去了。

    柳三娘才刚唱完了《站金山》下来卸妆,就听小厮报说:“有位姜二爷,请三娘子过去一聚。”

    服侍三娘卸妆的小丫头,大口啐道:“你头一日是在这里当差么,那么个生客也来回三娘子。”

    小厮如何不知道规矩,实在是那位客人出手豪阔,随便一扬手就是一贯的赏钱。

    “看姑娘说的,哪一位熟客不是打从生客做起呢。况且我看那位客倌斯斯文文的,也不是那起孟浪子弟。”

    柳三娘打镜子里瞅了一眼,笑道:“出手阔气的客倌,我倒是该去奉承奉承。”

    小厮被戳中了心思,低了头不好多做声。

    就这会工夫,门帘突然被一只素手挑了起来,“三娘子好大的架子,叫我好等啊!”

    小丫头正要开口斥责,柳三娘已从铜镜里看到了抹纤细的人影。先是惊讶,紧接着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我的三娘,真是想刹人了。”一个身形秀气的青年油腔滑调的上了前。

    他穿一件水蓝色攒丝绸翻领小袖长衣,腰间系着紫云缕金带,头裹素罗长脚幞头,虽不是十俊俏,却带着三分娇柔。说着话,食指便轻佻地往柳三娘下巴一挑,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小厮在旁惊得张口结舌,心里暗道,这番看了走眼,少不得要挨三娘子一顿好骂了。

    丫头却是认出了来人,只见了这副打扮,也不叫破身份,只说:“二爷穿这身衣服,但是很显精神,把那些个不中用的书生相公都比下去了。”

    “是么!”那男子“哗啦”一下打开折扇,一下一下摇了起来:“果然比他们俊么?”

    三娘横了一眼,半真半假地嗔道:“还俊呢,也不知你跑哪里野去了,才几日不见,又黑了几分。就你这模样要是回府了可怎么好?难不成天天穿着胡服乱晃么?”

    听他们说话显然是相熟的,为啥自己看这位姜二爷却这般眼生,小厮大着胆子狠瞅了两眼,还是不认得!

    此时,那男子收了折扇,抱着柳三娘的胳膊撒娇道:“哎哟,我的好三娘,你就少训我两句吧!”

    柳三娘咬着牙,往他眉心一戳,似娇还嗔地叹了声:“你呀!”

    “渭丰河上的荷花多已冒了花苞了,我包艘画舫,咱们一起去赏花吃酒,也凉快一日如何。”男子歪着着脸,讨好地笑着。

    小厮恰好瞧见他光洁的脖颈,刹时间瞪大了双眼。过了好一会,才在心底叹道,怪道三娘子连赵相公那样的风流人物都看不上,原来是个磨镜哇!真是可惜了那么个好容貌。

    除了留云庵,渭丰河上的画舫也是金陵城消暑的好去处。只是画舫上都配有歌伎舞娘。所以金陵城的夏天,女上留云庵,男登渭丰舫。堪称一时风尚。

    只是这会才过了立夏,天气尚不算热,画舫的生意不免有些冷清。

    林婆子立在甲板上,探着头向河堤上张望,心里有些个焦急。适才包了画舫的相公,怎么还不来呢。适才隔壁的画舫就被几个相公包了去,人家本是看中自家画舫的,只因自己收了人家三贯的定钱,才推辞了。

    这会想起来难免有些rou痛。唉,要是那包船的相公不来,自己可不就才赚了好几十贯钱。如今生意清淡,一日里也碰不上几拨客人,走了一茬,这一日怕都做不上买卖了。

    她正后悔不来呢,远远地就见驶来了一辆马车,待它到了近前,林婆子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扭着丰腴的身子,挥着小团扇,踩着踏板嘎吱嘎吱地迎到堤上,“姜相公,你可算是来了,舫上的酒食都备好了,就等相公……”

    见着“姜相公”本人,林婆子的话尾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适才包船给钱的是家奴,她并未见着主家本人。不过她做行做得久了,甚么没见过,京中的贵家娘子还有养面首的呢!江南受风俗所拘,虽不至荒唐至此。也偶有妇人招小倌相陪。

    当下便转了笑脸,压低了声音,凑近前谄笑着道:“相公放心,老婆子船上也很有几个清俊小倌的。”

    我们姜二爷险些被林婆子的脂粉熏出个喷嚏来,赶忙退了一步,家奴眼尖大迈了一步,把林婆子隔了小一丈远。

    “我们兄弟想清清静静地聊会天,你只挑几个吹弹得好的过来相陪就是了。至于小倌……”姜二爷眼珠子一转,正想多问两句,穿着男装的柳三娘,已抢先道:“小倌、丫头一概都不用了。”说着,几乎是拖着姜二爷上船。

    到了二楼船仓坐定,又把丫头、歌伎遣了下去,柳三娘才埋怨道:“素素,你也太胡来了,若是传回府去可怎么是好。”

    江蒲凭栏而坐,河风吹起她幞头后坠着长长脚巾,衬得她颇有几分风流倜傥,“有甚么怎么是好的,有本事他们就把我休回漠北去。”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岸上层层叠叠的柳枝,仿若重重碧绿纱帘。

    “又说混话了。”柳三娘拣了个水晶杯,倒了半盏琥珀似的葡萄酒递给她,“明知不可能的事情,想来做甚么。”

    江蒲笑了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既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她们就受着吧!”

    “惹得老太君不痛快,你还不是给自己惹气生。”

    江蒲无所谓地道:“反正,我又不在府里住着,眼不见心不烦。”

    柳三娘还待再劝,江蒲已哀求道:“三娘,你我难得出来一游,你非提那些糟心、闹心的事做甚么。”说完,又嚷着叫歌伎上来。

    梅官应了蹬蹬地下楼去,不大会就领了四五个长相干净的歌伎上来,其中一个女孩怀抱瑶琴,羞答答地缩在人后。江蒲细细一瞅,发现她眼眶都是红的。

    画舫上的歌伎都是教坊出身,自小便在乐籍,五六岁上开始学弹唱,十二三岁就出来见客了。这几个年纪都有十五六岁了,按说不该如此扭捏羞涩才是,或者她是适才受了甚么委屈、教训?

    可也不应该啊,做歌伎的怎能带着一副哭腔见客?今日是撞着自己,换成别人,只怕登时就要赶她下楼了。

    江蒲心里虽然好奇,可她也没心思多管闲事,所以并不多问。只令她们坐到纱帘后,拣清雅的曲子弹来,她自己则和柳三娘,吃酒说笑。

    河风徐徐,花香阵阵,恬淡的琴声和着湍湍地流水声,宁人心神。

    二人正聊得兴起,楼下却传来隐隐地吵嚷之声。起先二人还能当没听到,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江蒲“哐”地把酒案上一搁,叫道:“桑珠,你去瞧瞧下边做甚么呢?你告诉林婆子再这么吵下去,我可不给钱了。”

    还不等桑珠应声下去,林婆子就急忙忙地赶了上来,不住地躬身赔礼:“姜相公莫要见怪,一点小事,这就妥当了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渔家打扮的少年,和小倌们扭打着冲了上来,“我把钱都还了,你们为甚么还不放人?”

    就在人影闪现的那个瞬间,坐在外边甲板上的家奴,齐齐冲了进来江蒲面前登时坚起道人rou盾墙。

    几个彪壮汉子往这里一站,仓房里登时静了下来。林婆子打着颤赔礼道:“姜相公,真是对不住,您千万大人有大量,莫和小的一般计较。”一面又呵斥小倌道:“还不赶紧把混小子给我拉了下去。”

    小倌们慌手慌脚地,拉扯着那少年就要下楼,那少年不管不顾地嘶声吼道:“你们再不放人,我就去衙门告你们逼良家子做歌伎……”

    林婆子气得腮帮子直抖,香粉扑籁籁地往下掉。

    “大宏哥,你先回去吧。”一道带着哭音的娇柔嗓音,引得江蒲推开面前的家奴,好奇的看了过去,果然是那个抱瑶琴的女孩。

    “秀儿,你放心今日我一定带你离开的。”

    那名少年做粗活做惯的,手上的力气比着小倌大了许多,他虽然挣脱不开,可那些小倌也没办法拉他下楼。

    画舫不比青楼,都是整艘包给人家的,而能包的起的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他们就是吃了酒闹点事,你又能如何。

    所以画舫上多没有养着打手,尤其是这会生意还清淡着,谁也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谁晓得,今日偏就撞上这一出,林婆子急得眼睛都要瞪裂开了,可就是奈何那小子不得!

    今天和员外讨论昨天折花那一段,她表示不理解,不知道大家有甚么看法啊。特此声明,女主真的不是学林meimei啊!还有磨镜的意思,大家应该猜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