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一次被人保护
站在台中间儿的江蒲,看似镇定,其实她紧张的心头直打颤。她打小就是个运动白痴,不要说玩弹丸这种高难度的活动,就是套铁圈也从来没有套中过。 等会弹丸打不中铜锣丢人事小,叫桑珠看出破绽来,自己可就惨了。不过,事到临头须放胆,反正自己躲是不躲掉了,那么就拼一把好了!有些技能脑子记不住,可是身体却是不会忘记的。如今只有把自己完全交给姜朴的身体。 江蒲深吸了口气,拿起枚弹丸,看了眼前方的铜锣,闭上眼,拉开了弹弓。 耳边传来“哐”一声响,赵元胤已打中了一面铜锣。江蒲牙一咬,放胆松开手中的皮弦,传来却是“砰”一声闷响,弹丸重重地打在旁边的木架子上。楼台上的看客登时发出一阵哄笑。 赵元胤趁机奚落道:“嫂夫人,你还是睁开眼打的好。不然人家还以我欺负一个弱女子呢。” 尽管第一弹没有打中铜锣,却比江蒲预想的要好了多,她相信只要多试几次,就一定能打中。 “不用了。”江蒲嫣然一笑,“我和大哥学的就是盲打,睁开眼反倒打不中的。” 江蒲那张自得的笑脸,赵元胤越看越不服气,她明明输了一弹,怎么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哪里知道,这一场比试江蒲压根不在乎输赢,只希望不要让桑珠看出了破绽就好。 所以,当她打完第一弹,发现自己还蛮有手感的,怎能不高兴呢! “既然嫂夫人这么说,元胤也不敢占嫂夫人的便宜。”说着,他就叫胡人拿了黑布条来,将眼睛蒙上。 “你说,他俩个谁会赢。”站在围栏边的柳三娘,看着台上两人互不相让的样子,不由勾起了嘴角。这个徐大奶奶,还真是有让人忘忧开怀的本事啊! 徐渐清的眸中也含着浅笑:“素素多年不曾碰过这些玩艺了,元胤要是输给了她……”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柳三娘扑哧一笑:“照你这么说,元胤岂不是输也不成赢也不是了。”徐渐清但笑不语,这一场比试,赵元胤本来就吃亏吃定的! 此时江蒲已连发了好几枚弹丸,虽然还没有一枚弹丸打中铜锣的中心,可弹丸却有节奏、有规矩地向中心移近。这在旁人看来分明就是江蒲有意为之。 赵元胤是个洒脱的人,索性丢开了弹弓,拱手认输:“果然是将门出虎女,小弟佩服佩服。” 这个结局江蒲怎么也么料到,微微一怔后,抱拳回礼:“承让承让。”比试嘎然而止,两人又是这般的你谦我让,众人也就各自散开,无意间倒是顾全了赵元胤的脸面。 两人说笑着走下了台子,正遇上徐渐清从楼台上下来,冲着江蒲温柔一笑,“玩也玩了,闹也闹了可该回了,再晚可就赶不上给老太君请安了。” 他哄孩子似的语气,让江蒲倏地红了脸,低了头露出小女儿的娇羞,自己有多少年没感受过他人的温柔了。 直到随徐渐清上了马车,她才从醉人的温柔中回过神,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胡服,惊道:“哎呀,这可是三娘子的……”她边说边就挑了车帘,叫涂泰掉头。 徐渐清把她拦回来坐好,“一件衣服罢了,过两日再还就是了。这会时候可不早了,回去晚了老太君又该念叨了。” 江蒲往车窗外一瞅,阳光拉得又斜又长,再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夕阳了。老太君的规矩是酉时二刻摆饭,亏得晚上这一次请安,不用先去刘夫人院中,在酉初赶到正房摆饭布菜即可。 不然就这光景,还真是来不及了呢。 徐渐清微眯着眼,打量着身边的妻子。心头不由浮起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替自己解围时的聪明,呵斥李茂时的傲气,与元胤相争时的意气,站在台上时的自信,而此时她的脸上又露出孩子般的焦急不安。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个样子啊! 马车一过了北墙的后巷,夫妻俩就急急跳下马车,一路小跑地往自己院子去。江蒲边跑边瞅天色,满以为时间上赶得及的,可惜啊,人数不如天算! 他们刚迈进了院门,涂嬷嬷就带着一群丫头急急地迎了上来:“我的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君都差人来问了几回了,赶紧换了衣服过去吧。” 夫妻俩互视一眼,都垮了脸,也不及说甚么。急忙各自回房换衣服。待他二人急匆匆赶到正房的小偏厅,只见全家上下都在坐,就连两房的侍妾都一个不拉地坐在末位。见了他俩个都站了起来行礼。 原来今日府中没客人来,老太君听王篆香说,他们父子都在家里,便兴出个摆家宴的念头。谁想四处都找不着徐渐清夫妇,着实让想吃顿团圆饭的老太君很不痛快。 江蒲跟在徐渐清身后,给几位长辈行过社,便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心中哀叹道,惨了,惨了! 许是因着人多老太君只轻哼了声,稍稍晾了他们一会,就让他们入席了。 没等江蒲坐稳,王篆香不轻不重地声音就追了过来,“大哥大嫂真是叫人羡慕啊!” 他们两张几子挨得近,江蒲想装没听见都不成。待要顶她两句,又怕招来老太君的怒气。况且公爹徐孜需,虽然在老太君面前陪着笑,可偶尔投来的眸光总带着三分冷意。 在这种情况下,江蒲觉得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比较安全。 王篆香毕竟是个媳妇,当着翁姑的面尤其是徐孜需也在坐,她也不敢太放肆了,见江蒲不搭理自己,冷笑一声也就丢开了。 陪坐在老太君身边的李若,因着老太君这会只顾着和儿子媳妇说话。她端着只小酒杯,嘴角带笑地走了过来。江蒲只当她是来敬自己酒,赶紧把自己的酒杯斟满。 不想她却越过了自己,走到罗绮面前:“听说jiejie下个月就抬姨娘了,我过几日就要家去了,来不及贺jiejie,今日借着老太太这杯酒,就先给jiejie道喜了。” 罗绮忙忙地起身回礼,连道不敢。李若一仰脖子,喝尽杯中之酒,转身时还不忘朝江蒲投来挑衅的眸光。 江蒲忽闪忽闪眼睛,低头吃菜。她这副不打紧的样子,把李若气得不轻,咬牙忍了又忍,终还是问道:“大嫂子,好好的怎么就想着抬罗jiejie的身份……” “李大妹子,就算你和素素交好,可这夫妻间的闺房之事,岂是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该问的。”徐渐清若是把语气放得轻缓一些,这句话也不过就是兄长对meimei的轻责。偏偏他说的又冷又硬,把个李若训得险些掉下泪来。 江蒲微愕地看向坐在身旁的徐渐清,自己两世为人,头一回被人护着。说不出是甚么感觉,只低了头,摆出小女人的神情。 “大哥哥这是做甚么,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徐渐敏借着帮李若报不平,起身挡住了长辈的视线。把呆愣在那里的李若给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慢慢地劝解。 徐渐明忽地问道:“大哥今日往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叫上咱们夫妻一起。四个人岂不热闹些,就算要挨罚也有伴啊!”
“我听元胤说欢喜楼来了个新的百戏,一时性起就带了素素玩去,哪里想到这些。不过,那些个胡人真的很不错,下回休沐,咱们叫上几个人去那里吃一日酒,倒是不错的很。” 徐渐清笑得很是随意,可坐在他身边的江蒲,却瞅见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罢了罢了……”罗绮替徐渐明挟了一块糖醋藕夹,凤眸微斜,“就他这身子还吃一日酒呢,大哥这是给我惹事呢!” 席面上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是言语间的暗涌,不时地撞进江蒲的耳中,好在有徐渐清在前头撑着,她乐得吃喝,只在必要时应一两声。因此一顿饭下来,她说的话都没超过十个字,算是她在上房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了。兄弟妯娌四人,将除孜需夫妇送回了院中,江蒲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想二房才刚告退,徐孜需就冷了脸色,向徐渐清喝道:“跟我来!”说完,负手往书房而去 徐渐清应了声,老实地跟了上去。 江蒲目送着他的身影没入暖帘之后,心里暗道,徐渐清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再挨他老子的打吧! 她正替徐渐清担心呢,耳边就传来了刘夫人的轻叹道:“你啊……” 江蒲立时垂下头听训,不论怎么说,擅自出门的确是自己不对。 刘夫人见她这副老实样,也不忍重责,挽了她的手边进屋子边道:“也不是不让你们出门,只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出去了,你们也不怕家里长辈担心。渐清前不久才在外头受了伤,下午满府里找你们不着,问着奴才又都说不知道你们往哪里去了,老爷险些没有急死。” 提起徐渐清受伤的事,江蒲倒真有些后怕,谁知道在要紧关心,徐渐清会不会丢下自己跑了。在欢喜楼里,自己对上李茂时,徐渐清和赵元胤可是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啊! “媳妇知道错了,再不会这样了。”所以,江蒲这错认得份外诚心。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刘夫人又是一声长叹,轻抚着的头发,眸光温柔,“其实看你们小夫妻俩这般和睦,我心里欢喜的很。” 配合着刘氏的话,江蒲娇羞地将头一低。 刘氏握了江蒲的手,用眼神谴退了屋子里的丫头,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为着罗绮的事委屈着,可老太君开了口,又能怎么办呢!少不得你忍耐些,她真要养下了儿子……”话说到这里,刘氏陡然停了下来,一双眸子直直落在江蒲面上,映着烛光,有些看不分明 江蒲虽然微低着头,可也被刘氏的眸光盯得心底发毛,踌躇着把话接下去:“她真要养下了孩子,那也算是我的福气……” 刘氏听了这话愣了下神,悲叹道:“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劝道:“你还年轻,将来还怕养不下孩子来。只要有了嫡子,凭她养了一窝儿子也不顶用……” 婆媳俩正说体已的,书房那边忽传来“砰”一声响,隐约的还有徐孜需骂人的声音,婆媳俩不由起了身,携手急急地往那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