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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旧人

    眼见李mama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嫣红也顾不得其它,匆匆一提裙角,转头直奔回屋。今日风细细的所作所为,真真是让她有种如在梦中之感。这样的风细细,这样锋锐的言辞,固然让她深感痛快,但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忍不住为风细细感到担心。

    “小姐,你……”才一进了房,她便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眉目之间满是焦灼。

    风细细正歪在靠椅上,神色倦倦的,显然刚才那一阵,也让本就体弱的她消耗不小。听见嫣红叫她,她便抬了眼,望着嫣红笑:“我刚才表现的可还好吗?”她问,眉目之间除却倦意不见丝毫忧虑,有的反而是隐隐的得意与畅快。

    这些日子,也实在把她憋屈坏了。

    嫣红苦笑,半晌叹道:“只怕今日之后,刘夫人那边便要将我们视作眼中钉、rou中刺了?”

    风细细扬眉:“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从前我们就不是她的眼中钉、rou中刺了!”

    这话一出,嫣红不觉一愣,旋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明白,风细细这话说的不错,从一开始,她们就是刘氏心中不能拔出便心臆难快的刺,不管她们如何柔顺无害,也不能改变事实。

    “小姐可有什么打算没有?”明了了这一点的嫣红,很快转入正题。

    风细细颔首,正色道:“今儿这事,你可能觉得有些突然,但我其实也深思熟虑过了!”

    不想再坐在椅子上,她站起身来,略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一面在屋内缓步行走,一面慢慢道:“今儿桂花林里的事,你已知道了?你猜猜,如果我一直没有动作,只是静等,那会怎样?”她也不等嫣红回话,便又很快的接下去道:“你再想想,李mama在我这里吃了好一顿排头,她会怎样?可会去请示刘夫人?刘夫人又会怎么做?”

    嫣红一怔,不觉沉吟起来。她也是个聪明的,被风细细这么一点,哪还不明白:“小姐是希望……刘夫人觉得我们这是有所凭恃,才敢如此作为?”

    这话一出了口,她的心中忽然就亮堂了起来,觉得现下的这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风细细也不言语,只笑微微的看着她。细细忖度了一回,嫣红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这事儿到底还是太冒险了!”她犹豫着想说什么,但怕伤了风细细的心,又不忍说出。

    事实上,这些年,对风细细,连国公府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瞿氏夫人留下的老人也曾往连国公府探问口风。公府中人对他们虽仍客客气气,但一说到正题上,却无一不是摇头,有那情分深厚的背着人,私下里也给了明话,让莫要多说,只捱着,若能捱到大爷回来,自然一切无碍,如若不然,却只是无法,至于小姐之事,提了也是无用,不提也还罢了。

    这些日子,风细细虽从未问过连国公府之事,但藉着脑中残留下来的记忆,加之旁敲侧击的试探,却也隐约了解了一些,更知道这事儿要想办到,少不得还要着落在嫣红身上。

    淡淡一笑,她道:“嫣红,我要见厚叔厚婶,你帮我安排,越快越好!”

    她口中所说的厚叔厚婶正是嫣红的爹娘。厚叔名叫瞿厚,本是瞿氏夫人的陪房,现如今瞿氏夫人所遗下的产业也大多把在他的手上,至于厚婶,原先却是瞿氏夫人贴身得用之人,后来嫁了给瞿厚,对瞿氏夫人也可称得上是忠心耿耿。而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连国公府的家生子,与公府那边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他们肯帮忙,不愁见不着连国公府之人。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嫣红道:“小姐要见他们,自是简单的很,只是老公爷那边……”她想说“老公爷那边怕是不易见到”,却又怕说出这话来伤了风细细的心,因此只说了半句,便住了口,只拿眼去看风细细。

    风细细一笑,却不在意,只问道:“嫣红,我只问你,瞿家的人谁最有可能帮我?”这事她早想过了,事实上,若连国公瞿镇真有心为她撑腰,只需借口外孙女年幼失母又禀赋柔弱,便可名正言顺的将风细细接回连国公府静养,即便不能整年如此,一年有个二三月,便也足够刘氏等人不敢造次,然而瞿镇从未如此,甚至年节上,也从不曾遣个人过来关怀一二。

    因此从一开始,风细细就没将希望寄托在瞿镇身上。

    迟疑片刻,嫣红方轻声的道:“小姐可还记得……莞儿小姐吗吗?”

    风细细脑中的记忆并不完全,有许多人在她脑中或许曾留下些许印象,但因太过零碎而片段,却让她连串联也都串不上,但这会儿被嫣红这么一提,她却还是很快的就从记忆中翻找出了一个明丽娇媚的少女形象来:“莞儿小姐……你是说……表姐?”

    她努力的整合着脑中的记忆,小心翼翼的问道。

    莞儿小姐,全名瞿菀儿,正是连国公瞿镇的亲孙女,也是风细细货真价实的表姐。

    “是!”嫣红本也没打算要为难她,闻声之后当即解释道:“大爷在时,小姐年纪还小,所以有些事情,小姐或许已不记得了……”口中说着,她已倾身过来,附在风细细耳边轻声的道:“大爷与莞儿小姐自幼一道儿长大,感情是极好的!算起来大爷离家至今也有好些年了,莞儿小姐却还一直未嫁呢!”这等事情,事关闺誉,虽说周遭并无旁人,嫣红仍不愿声张。

    风细细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哪还意会不过来。瞿氏夫人过世之时,风细细不过七八岁年纪,记忆本就不够明晰,再加上所留记忆也不够完整,对于瞿菀儿,自然更是模糊不清,能想起长相已是不错了,轻轻点一点头,她道:“最近这阵子,厚婶可方便入府吗?”

    抿嘴一笑,嫣红道:“小姐忘了,再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是中秋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风细细这才恍然的“啊”了一声。她这阵子过的颇有些山中无日月之意,还真没想到中秋临近一事。

    衍都之人素重中秋,中秋之夜,阖家团圆,赏月吃饼,更是从来惯例。外头家人、管事在这等大节之时,按例是要送节礼进来的,这事儿,便是刘氏也不好拦着。

    她正沉吟着,却听嫣红又道:“小姐如今再好好养养,中秋之夜,也许还能参加中秋宴呢!”

    风细细听得一怔,不免茫然问道:“中秋宴?”

    嫣红见状,虽觉意外,倒也并未多想,便将中秋宴一事细细说了。原来衍都世家对于中秋格外看重,甚至有过于除夕。每逢中秋,但有条件的世家,都会阖族欢聚,同饮共食。

    风府虽说败落了些年,但毕竟身为开国功臣,数百年下来,旁支庶系人员也委实不在少数,风子扬身为风府族长,中秋之夜,设宴欢饮,阖族同聚,自是理所当然。

    当然了,这种中秋宴,也是内院归内院,外院归外院,纵是一家,也无男女同坐之理。

    只是风细细自幼身子虚弱,不宜吹风受寒,却是难得参加一次中秋宴。

    嫣红虽将中秋宴铺陈得富丽堂皇、热闹非凡,听在风细细耳中,却也只是平平而已。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淡淡道:“这样出风头的地儿,还是不去的好!仔细一个腿软头晕,滑进了池子,闹出事儿,理论起来,却是众目睽睽,谁也计较不得呢!”

    嫣红不意她会说出这话来,一时倒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姐说的是!却是我欠考虑了!”

    朝她摆了摆手,风细细缓缓起身,走到一边的软榻上歪了,口中只道了一句:“累了,容我睡一会!”她也确是累了,才说完了这话,下一刻已闭目沉沉睡去。

    嫣红见状,自也不再多说,忙忙转身捧了薄被过来,小心的替她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