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相聚
三娘沉默了片刻。 秋茗暴脾气却被点燃了,气汹汹的骂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做出这等没羞没皮的事,她怎么不一头撞死?亏我以前还……真是畜生……” 辛荷不是秋茗,她怒则怒,心里却还是存了一团疑惑,瞧着三娘似乎陷入了沉思,她忙扯了扯秋茗的袖子,往三娘的方向努努嘴。 怨骂声戛然而止,秋茗的胸脯却还是起伏的厉害。 半晌,三娘才开口:“那个外出跟车的婆子你让人盯着了吗?”却是问辛荷的。 辛荷点点头:“按夫人吩咐,只是暗中盯着,没有惊动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两次她还找人递了个包袱给绿玉,奴婢估计着应该是红姨娘转给绿玉的。”说到这,忽然瞪大了眼,瞧着三娘,“夫人的意思是,绿玉那些名贵的首饰都是红姨娘给的?” 要不然,一个丫鬟怎么会有那样好的首饰?还用猫眼石,绿玉也太心急了些……红裳一个姨娘,就算要打赏绿玉为她通风报信,是不是报酬也太高了些…… “那三个田庄上小管事的情况,你跟绿玉说了吗?” “奴婢都说了。”辛荷想起前几日和夫人细细选出三个家底都还不错,人物也算周正的小管事,悄悄说与绿玉听得时候,她一味躲避的态度,当时她还以为是姑娘家谈及婚事时的害羞,却原来绿玉还有这样的贼心,“还告诉了她,府里每年过了二月二,都会放出一批人。” 依绿玉的聪明,她不会不知道三娘是想在二月二就把她送出府配人。 三娘淡淡一笑:“既然绿玉不想出府,那就罢了。”瞧两个丫鬟都一副不解的样子,笑道,“红裳费了这么大劲儿让绿玉在府里出头。必然有她的目的,国公府毕竟不如殷府那么严谨,与其以后红裳再塞个人进来,还不如多让人留心绿玉,好歹她已经流于明面,我们也好把握。” 辛荷眼中的困惑就消解了大半:“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顿了顿,又道,“夫人,绿玉前几日就曾在院子里‘偶遇’过几回老爷。奴婢当时只当寻常,如今想想,恐怕不妥。” 绿玉也算下工夫了! 三娘笑着摆摆手:“随她去吧。”裴澄的妾室都不是吃素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被裴澄瞄上眼的丫鬟都被圈在了留香阁。“她有本事,不去留香阁再说。” 辛荷只是觉得惋惜,夫人给她铺就的大路她不走,却非要在小路上摔摔打打。辛荷跟绿玉本就没有多少交集,想过一遍也就过去了。 秋茗却是恨得牙根疼,偏偏夫人还要留着她,只堵得秋茗胸闷,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夫人只说留着她的命,没说不许碰她…… 绿珠进来禀道:“夫人,张管事和张武求见。” 他们俩怎么走一块了? 外间已经竖起了屏风,三娘坐在交椅上听着张管事喜不自禁的回话:“……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让人招呼了奴才过去,说是看咱们请得诚。先来看看再说。” 三娘也是欢喜,从年前就一批批的去童子寺请那个会治腿疾的和尚,却是一次次被回绝掉,三娘都已经有些死心了,没想到……“说了什么时候吗?” “奴才就是来请示的。夫人觉得是什么时候合适,奴才即刻请人进府来。” “即刻?”三娘微讶,“人已经到京城了?” 张管事笑道:“奴才自作主张。昨日就把人请来了,因天晚府里已经落了锁,奴才就安排法真师傅住进了醉香楼。今早请进了外院,二老爷正陪着说话呢,二老爷说让奴才来问夫人。” 法真是那个和尚的法名吧?由裴澄亲自陪着,看来这个法真和尚应该是名不虚传啊。 三娘从善如流:“那就现在吧。” 张管事笑着应过,忙亲自去外院传话。 这边三娘就让辛荷代她去裴瑞的院子:“把话传给珞尘,她是那院的大丫头,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是。”辛荷笑吟吟的应诺离去。 张武毕恭毕敬的站在屏风后,一直低垂着头,辛荷从屏风后走出来,他也没有抬头说话的意思。 三娘啜了一口茶,因有这件喜事,唇齿间都觉得茶香浓郁,可打眼瞧见张武的样子,心里却忽然跳了一跳,让秋茗把其他人带了下去,身边只留绿绨伺候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从耳房搬出来四五天,张武就让绿绨递过一次话,说他查到南街上的五爷是宇文弼的人,证实了那天他们是把红绡误以为是三娘,才动的手:“庞姨娘,老太太院里的香儿都是宇文弼的人,奴才觉得殷府虽然把一些打眼的人都清出去了,但未必清得干净。”张武当时是这么说的,他是想接着查下去,三娘没有阻拦。 “这几日殷府有个小丫鬟跟宇文府的人接头。”张武压低了声音,“奴才找人问清楚了,那个丫鬟是红姨娘身边最信任的。” “红裳?”三娘真的有些惊着了,她对红裳一直要和自己保持着哪怕是藕断丝连的关系猜测了种种,却从没想过这一层,“她进府的时候也就五六岁吧?怎么会跟宇文府有关系呢?” 她六岁进殷府,那时红裳已经做到三等丫鬟了,来她身边后提了二等,三娘记得红裳除了她家里,似乎从来没跟府外有过密交往,即使是逢年过节打赏给她的首饰钱物,她也只用来贴补家用和在府里拉拢人心。 “红姨娘长年卧病在床的弟弟,寻医问药都是宇文府的人暗中接济的,等她兄弟没了后,红姨娘的父母被宇文府接了过去。”张武的声音很平静,“您在殷府的行踪和在这府里的情形都是通过红姨娘传给宇文府的。” “夫人。”秋茗进了屋,却隔了他们一段距离,“张管事陪着法真师傅在院外等着。” 三娘一愣,她还以为裴澄会随着一起过来呢:“你陪着去瑞哥儿的院子吧,法真师傅瞧完后请师傅过来叙话。”她是女子,终究是要避开的,爽性在梧桐苑等着好了。
秋茗领命离去。 三娘就瞧向屏风后的张武:“宇文弼到底是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张武和绿绨姐妹一样,曾找了机会正式认主拜了大礼,他说他是当年幸存下来的死士之一,与任寄远一路出生入死,曾贴身保护任寄远父子二人,陪着任寄远夜闯紫陌庄,一手刀砍晕三娘的就是他,所以,三娘不信张武对宇文弼对她穷抢不舍不会不知道,以前她多少还不在意,可是,当事事都与宇文弼扯上联系的时候,她再揣着糊涂被动挨打就有点欠抽了。 “奴才知道。”张武不躲不避,身子却依然呈恭敬状,“他要的是血玉。但血玉的秘密只有任家主子才知道。”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宇文弼以为当年大火中主子也随着去了,他只查到夫人的下落,所以才不遗余力的要从夫人这里入手,但他一直的动作都是私底下进行的,似乎怕惊到别人。” 血玉,又是血玉! 三娘下意识的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面有一颗如血流动的玉石静静的躺着,是任寄远临走时让裴澄送来的,现在她有点希望任寄远能快点回来了。 让绿绨送走张武没多长时间,张管事陪着法真师傅进了院子,三娘依然在外间隔着屏风见了二人,听说裴瑞的腿疾有法子可医,她非常高兴,听法真师傅说了需要备下的药材,平日要做的事情后,三娘感觉就像是前世要做的康复治疗,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底。 “安置师傅休息的地方就有劳张管事了。”三娘笑道,裴瑞的腿疾需要的时间较长,裴澄有事外出前就交代了给法真师傅安置的院子,她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张管事颜面上好看,“眼看要到正午了,我让厨房做一席素斋送到张管事处,就有劳张管事代为招待。”瞧张管事殷殷客气一番,这边三娘又对法真师傅道,“膳食简陋,还望师傅能多担待。” “女施主客气了。”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种幽游散淡的从容,“贫僧是方外之人,本该脱离世俗纷扰,只是念及夫人一片赤诚,又有塔林相识的渊源,故而冒昧自荐。” 塔林相识? 三娘有些疑惑,瞧张管事和法真师傅已经起身,不好再问下去,喊了辛荷代自己送客。待小丫鬟撤去屏风,辛荷返回,三娘才瞧见她面色煞白,眼睛直愣愣的睁得很大,脚下飘忽游移,似乎见了鬼的模样。 传膳进来的秋茗,瞧着好奇,轻轻推了她一把:“你怎么……” 谁知,辛荷竟尖叫着蹦开,身子瑟瑟发抖。 这下,秋茗也被吓了一跳,不敢再离她太近,声音放得轻柔很多:“辛荷姐,你,你怎么了?” 说话间,绿绨、绿珠、邹mama都聚拢过来,辛荷也被自己这一叫回了魂,瞧见众人都注视着她,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扯出一个笑容,喏喏道:“没,没什么,奴婢服侍夫人去用膳吧。”